只见那向日心快走了几步,却不知在哪一刻容貌大变,之前打眼一看不过是个相貌平平的普通侠客,这时再看却惊觉这人变了一双桃花眼,面貌已全然不同。
宁言希挡开那人要来搭自己肩膀的手臂,冷哼一声,又拉过身侧人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死凌霄,这样骗我很好玩吗?”
这身侧人却将手慢慢滑至宁言希腰间,身子便很自然地贴近了些,几乎是将自己送入人怀里的姿势,悠悠道,“阁下便是宁少侠的师兄?久仰久仰。”
那尚凌霄见状倒也不恼,眯起眼睛笑了笑,“非也,只是我近日寻到一本古籍,记述了化形之法,自然要先让师弟看看。”
“不过,”尚凌霄话头一转,“竟不知小希才刚下山,便寻到了李兄这样的好知己。”
“自然,”宁言希忙道,“李清潭可比你好多了,不仅绝顶聪明还对我极好,不像你,总在戏弄我。”
尚凌霄倒没什么情绪起伏,只是嗯了一声,便邀他们去那很是有名的醉仙楼用晚膳。
这死凌霄一年未见怎么变稳重了,宁言希有些困惑,若不是这人性情大变,寿宴时自己肯定能一眼认出。又转念一想,许是这人被这江湖事端毒打过,才变成这幅模样,深觉这不成器的师兄倒也不易。如此思索下来,便忽略了那狐狸精暗地里一下一下捏自己手的动作,点头同意了。
三人一路无话,那尚凌霄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而那李清潭也一反常态地沉默下来,无论宁言希如何拉着人的衣袖说小话,也只是淡淡地嗯嗯啊啊着回应,宁言希这才反应过来李清潭莫不是生气了。
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宁言希又转过头去看那人斜插在发间的木簪,顺着顺滑长发往下看是那随着走动晃动着的发丝,只觉恍然,心道许是李清潭吃味于自己与那死凌霄熟络。都说知己有时就如同情人,朋友能有很多个,知己却只能有一个。
想到此处宁言希便小心翼翼地挽住身边人手臂,李清潭感受到身旁少侠的动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觉少年高高束起的马尾扫在自己颈侧,有些痒。
吕府与这醉仙楼实在有一段距离,两个怀阳派弟子却念着还有个凡人漫步身侧,不能运转轻功,这一路上就有些沉默的煎熬,等终于慢悠悠走到那楼前时,已是漫天彩霞,宛如那夜火烧半边天。
李清潭落座后抬手便给自己与宁言希倒了两杯茶水,只是用那温和眼眸细细观察着宁言希正报菜名的嘴巴。那边尚凌霄也不知怎的,反而嗤笑出声,并未计较,接过水壶来利落地给自己也满上一杯。
“凌霄,你这下山闯荡有没有什么见闻啊?”宁言希有些好奇,这死凌霄江湖风评这么差,究竟是干了什么,总不至于真的掀过李清潭的摊位吧?那就别怪他大义灭亲了。
“当然有,虽说没闯出什么门道,倒也有些经历。”尚凌霄挥了挥衣袖,继续道,“现在我便正在追查一个案子,与蛊术有关。”
宁言希只是听了一耳朵便知不详,面带嫌弃,“你不是在研究这种东西吧,我可后悔跟你出来吃饭了,万一你给我们偷偷下蛊可怎么办?我倒是无所谓,李清潭体弱可经不起你折腾。”
却见尚凌霄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来,弄得宁言希有些火大,“怎么可能,你师兄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宁言希心道我还不了解你么,幼时只要你逮到机会,便在我的碗里放些奇怪东西,只是会让食物味道变怪的药粉已经算不错了,甚至还放一些会产生各种奇异效果的东西,我可真是受够了。
想到这里宁言希忙细细检查李清潭面前的碗筷茶水,见没有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却没料到端起自己的茶杯后,刚入口便尝到一口刺鼻味道,只得把那茶水吐出来,找小二换了个杯子。
尚凌霄见那把自己师弟护得很紧的凡人终于正眼瞧了一眼自己,意料之中地那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便略带嘲讽地回敬回去,悠悠开口道,“莫不是这家店茶水不新鲜,不合宁少侠心意?”
“又或是…某些人图谋不轨,饲机而为啊。”
“你个死凌霄倒是还好意思说,”宁言希怒道,“不就是你自己在那儿图谋不轨。”
“只是个见面礼而已,”尚凌霄夹了块鸭肉,“只是怕我二人分开许久,小希找不到与我相处的感觉了啊。”
“谁要和你相处,我与李清潭相伴自在得很,”宁言希恨恨地在尚凌霄落筷之前夹走了那块红烧肉,却见尚凌霄很是无所谓般夹了另外一块,“这顿便是最后一餐,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那估计是不行了,我想我正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会感兴趣,师父应该把那个东西给你了吧。”
宁言希闻言一惊,皱起了眉头,“你是说那玉佩,我倒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件。”
“非也,我正追查的那魔教,头目擅蛊,在修习邪术之前却是这一代有名的玉器师父。我拿着那玉佩打听过,确实是那魔头的手笔。”
“可是你能找到那个魔教的盘踞之地吗?”宁言希质疑道,“况且即使抓到那魔头,也不一定会供出来啊。”
“只要能抓到那魔头,我就有办法。”尚凌霄轻飘飘道,似是对于这事有十成把握,“宁少侠,好好考虑吧,我明日一大早就要循着线索继续查了,等你的好消息。”
“可是…”宁言希心有疑虑,不由得去找那道颀长身影,便见李清潭还是那副温润模样,正很是文雅地用着餐,见他看过来便柔弱一笑,与自己这番模样极为不同,却每每触及都令自己安心万分,心道那便回去后再问一问李清潭的意见好了。
“言希,不愿与你那师兄同行?”他二人自同行以来便把沐浴这事交错开,今日便是宁言希湿着头发扑到床榻上,却被另一人扶进怀里用布巾轻轻擦拭。
“倒也不算完全是,”宁言希很是乖顺地靠在人胸口,等着李清潭擦好,“死凌霄虽说爱戏弄人,却并未有过什么真正的坏心思,那些江湖传言我也从来只当耳旁风,并不当真。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接受真相。”
宁言希胡言乱语一通,却没指望李清潭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毕竟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想要说什么,却听李清潭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紧挨着的胸膛也随着震动着,“曾经在某一个地方受到过伤害,便想要避开,是人的本能,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嗯,”宁言希听闻此言很受感动,心道李清潭不愧是自己的至交知己,总是这样体贴,自己也该加倍对他好才行,便忙道,“李清潭,你人真好。”
“我想了很久,既然有线索,我便应该去一探究竟。”宁言希仍靠坐在旁边人怀里,略带迟疑道,“李清潭,那死凌霄之前是不是与你有什么过节?要是你实在不喜欢他,我们可以问了线索自己去查,不与他同道。”
话音刚落,只见李清潭那双狭长凤眸闪了闪,不知在酝酿些什么,面上却做出一副很是大度的模样,“倒也不算,只是那尚大侠…曾经抢走了我的心爱之人。”
“什么?”宁言希瞪大眼睛,刚要起身便又被摁下,“谁啊?长什么样?我认识吗?这死凌霄怎么能做出这么道德败坏的事情来,真是看错他了!”
却听头顶噗嗤一笑,“逗你的,我与尚大侠也是刚认识,不太熟所以没什么话。”
宁言希颇觉无语,哼了一声没再答话,心道这二人明明一路货色,总爱戏耍他人,亏自己还想着为李清潭讨个公道。两人静了几息,宁言希却觉颇为不适应,没过几刻又心思一转。
“不如明日起我便开始教你一些基本功,”宁言希猛地从人怀里爬起来,瞪大那双圆润杏眼看进那温和眼眸,“我会一辈子都保护你,可我却只能尽自己所能,万一你一个人的时候遇到危险怎么办呢?”
“不是还有言希送我的机关鸟?”李清潭挑了挑眉,不知从何处把那木鸟掏了出来。
“只当是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宁言希摸了摸那木头鸟的头,只觉自己的技艺还是有些粗糙,应当弄些更为精巧的物件送给李清潭,既能及时告知自己危险发生又便于携带。最好是那种不需要李清潭操作便能告知自己的,万一李清潭被绑了被弄伤双手了被…
还没等再想却听李清潭悠悠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应下了。
次日是个晴朗天气,昨日的大风似乎把因为火灾而灰蒙蒙的天空吹成了湛蓝颜色。宁言希也难得睡了个好觉,扎那惯常的马尾时李清潭正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收拾好要出门去时,却听房门被轻轻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