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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兵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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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真,你还记得幼时在华台金宴的时候吗?”

元惟真抬起颓靡的脸,眼神灰死一般,不知在看向何处,“那时,我跟阿济争一柄白玉如意,谁也不让谁。那白玉如意不过是内廷敕造的一柄普通如意,算不上多稀罕,可我和阿济还是争的你死我活,在群臣面前弄得父皇母后颜面尽失。”

元惟真盘坐在牢外,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父皇大发雷霆,说我们为了一柄如意竟如此不顾体面,要同打我们二十下手心。可母后出言制止,让小内侍替我们挨了打,那时阿济躲在母后怀中,对我比了个鬼脸,好不得意。父皇见我伤心,就把我叫到身边,宽慰了一番。”

元惟津说着,喉中愈发哽咽,“我看着、看着阿济依偎在母后怀中,尽情骄纵,我就恨!明明我也是母后的孩子,是她的亲生骨肉,她竟如此漠视我!我身为嫡长,她却屡屡阻拦父皇立我为太子,已至到最后,她把皇位捧给了阿济!你说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啊啊啊!”

元惟津声嘶力竭地捶打着铁牢,发出巨大的声响,在营帐中回荡。他阴郁的眉眼此刻全是不甘和怨恨,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嘶吼咆哮!

元惟真静静看着他,默了一下后道:“大哥还记得我当时在什么位置吗?”

元惟津一愣,“什么?”

“我是说,当时大哥依仗在父皇身边,二哥依偎在母后怀里,有记得我在哪里吗?”

“……我不记得了。”

元惟真毫不意外,轻笑道:“我猜也是。我自己说吧,当时我坐在华台后山的一堵矮墙上,有一个华服少年找到了我,跪在我面前,说今生愿意供我驱使。”

“哦,是谢家那个小子吧,当时父皇刚给你们赐了婚……他还挺积极的。”

元惟真嗤笑道:“看来大哥是真不记得那时的事了,只记得同二哥争执的矛盾。”

元惟津疑惑道:“怎么?还有别的吗?”

“没什么,不重要。”元惟真淡淡说完,眉间缓缓涌上一股寒气,“大哥,从前种种,孰是孰非都改变不了你今天兵败垂成的结局。”

元惟津平声道:“你是来算账的,我知道,追杀令是我下的,没有你手里的那份东西,我很难东山再起。”

元惟真剑眉微挑,“大哥如此坦然,我就再多一句嘴吧,离京时,二哥要我带回你的头颅,母后要我保住你性命。你说,我是听谁的比较好?”

“母后说,要保住我的性命?”元惟津瞳孔微撑,神色复杂道:“保住我的性命,回去也是圈禁终老,生不如死……”

元惟真站起身,抽出腰间佩刀,透过铁笼,一刀扎进了元惟津的喉管,刀法利落干脆,猝不及防的,元惟津只得捂住喉管,不敢置信地看着妹妹。

元惟真冷笑道:“大哥关注点好清奇,这时候还关心母后的想法。我只是多一句嘴,并不打算照着他们谁的话去做……不过,在杀你这件事上,我还是同二哥一条心的。”

元惟津喉中鲜血喷涌,倒在地上不断抽搐,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怒目圆睁的眼睛还直勾勾盯着元惟真。

元惟真将刀刃夹在肘窝中抽过,拭去血迹,自顾自道:“出来吧,搁在门口看别人家的热闹,是会被戳眼睛的。”

谢长意从营帐门口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微臣是刚到,什么都没听见。”

“啧,”元惟真收了刀,转过身,冷嗤道:“不装你会死吗?”

谢长意笑笑,视线落在牢中断气的元惟津身上,叹道:“在别人面前争一口气,终是会散的。”

元惟真也回身看了一眼,“其实我从小就在给大哥做示范,看看父皇母后对我物尽其用的模样就知道,在他们面前争一口气是最无用的事情……只是大哥从来看不见我。”

谢长意向前走了两步,拱手道:“公主,微臣现在可以知道您是用什么东西同大皇子做交易的吗?”

元惟真抱胸道:“谢大人真不讲究,我大哥尸骨未寒,你就在他面前问这种问题?”

谢长意抚额道:“说出来公主或许不信,微臣最近真的有些身心俱疲,有点想回清河郡养老了。”

“二十多你就养老了,三十多你还在吗?”元惟真翻了个白眼。

谢长意一脸诚挚道:“若十几岁有的选的话,微臣十几岁就想养老了。”

元惟真咋舌了一声,缓缓道:“父皇生前命人撰写了一份百官行述,里面记载了朝中大部分官员的隐秘,是前任执金吾丞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收集齐的。”

谢长意心中一颤,在禁军统领林烨被射杀在城门口的时候,就传出过‘百官行述’的消息,只是那时流言纷杂,真假根本无从考据。

谢长意沉思道:“公主把这份百官行述给了林统领,告诉他这是先帝留下的,希望他能带给大皇子,帮他夺得皇位,所以林统领才不顾危险强闯城门?”

元惟真颇有意味地打量了一番谢长意,浅笑道:“谢大人神思敏捷,不过有一点猜错了,本宫只给了师傅‘半份’百官行述。”

“半份?”

元惟真点头,一字一句道:“半份记载江南官员隐秘的百官行述。”

“公主你——”谢长意有些语塞,讶然道:“大皇子是用这半份百官行述控制江南官员的?”

元惟真耸耸肩,“不然这江南的官员怎么都跟鹌鹑似的不敢出声,当然是性命被大哥攥在手里了。”

谢长意想起祝青州曾对他说的,人心和天命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人命才是实打实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

谢长意彻底明了,林烨忠于先帝,在京城已被太后掌控的情况下,他为了‘先帝遗愿’,只能冒险孤注一掷,在城门口被射杀后,身上的半份百官行述被元惟真派人隐下,并秘密送到了江南。

大皇子假称林统领带给他的是传位诏书,既掩盖了真相,又让他师出有名,倒是一步不错的棋。

大皇子同元惟真做了这份交易,必然想要另外半份百官行述,但百官行述比之实实在在的兵马粮草,也只是把柄而已。如果不是江南大水毁掉他大半势力,他也不至下如此狠手。

而元惟真一开始就知道去大皇子那儿会被囚禁,却还是不得不去,因为她一旦拒绝大皇子,难免在江南直接身死魂消……

如此环环相扣,胆量和运气都不能缺,实在是险棋了。

“公主智谋,微臣佩服,不过……”谢长意话锋一转,“微臣斗胆一问,那另外半份百官行述现在何处?”

“哦,烧了。”元惟真平淡道。

谢长意微诧又意味深长道:“另外半份记录的,有京城中的京官吧。”

“有。”

“知道他们的弱点,可以更好的控制他们。”

“嗯。”

“公主的势力会一日千里。”

“是。”

“公主不后悔吗?”

“不。”

“微臣想知道缘由。”

元惟真只说了四个字:“都是贤臣。”

谢长意身子一怔,笑容难得直接僵在了脸上,心中的澎湃仿佛被点燃,就像他初遇元惟真的时候一样。

元惟真不使用百官行述,一是不想成为一个用阴私掌控朝臣的主君,来换取一份以恐惧为本的忠心;二是大肆追究,会拉下大量官员,让朝廷机构运转困难,让社稷江山来承担后果;三是将官身脸面摆上明面,会让士族文人多年坚守的礼乐全都崩坏,动摇底下百姓的民心。

谢长意不敢说元惟真此举全是一片为公为民之心,她也有私心,包庇下官员罪证,忽视受害者的苦难,为了朝廷的高台垒筑,为了权力的至高无上,将真相投入火炉,消散成灰烬。

可她能在夺嫡乱流中,忍住不使用先帝十几年的心血,为自己争取一份更大的赢面,这份坚守,也有她自己的心性使然。

谢长意掀起衣袍单膝跪在元惟真面前,沉声道:“微臣今生愿供公主驱使,无怨无悔。”

“起来吧。”

“谢公主。”谢长意恭敬起身,“微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份百官行述……公主从哪里得到的?”

元惟真顿了一下,答道:“一个再也用不到它的人身上。”

“额……”谢长意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元惟真失笑道:“谢大人在想什么?本宫说的不是父皇。”

“公主说是就是。”

元惟真皱眉道:“你不相信本宫?”

“微臣要相信吗?”谢长意抬眸对上元惟真的眼睛。

元惟真不悦地摆摆手,像是在说‘不信算了’,随即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明月高挂,洒下清辉一片,清冷的月光映照在广袤的平原上,似乎将人心的阴谋算计都暴露在月色下。遗憾终成落花,又被新一轮的遗憾碾压,变成战场上无边白骨的养料。

元惟真瞥了一眼远处的刘展江,“是刘将军放你进来的?”

“是,多亏有公主给我那块令牌。”谢长意也跟了出来,站在元惟真身后道。

“嗯,本宫伤势未愈,需要休养,之后会扮作士兵,暂时隐匿在刘将军帐中,剩下的事你自断吧。”元惟真静了一下,又道:“本宫会让刘将军宣告大哥自尽,并将大哥的尸体立即送往京城,顺便修书一封,用大哥的头颅在二哥那儿给谢大人换份礼物。”

谢长意一愣,“什么?”

“礼物,谢大人不用问,届时自有圣意。”元惟真重新戴上兜帽,想起什么,“对了,嫂嫂近日有消息吗?”

“……没有。”

元惟真边离开边冷声道:“找到她,格杀勿论。”

“……是。”

.

“老大,你看那是谁!”

仇羽站在树梢,顺着手下的指示看去,惊道:“见鬼,她怎么在这里?”

阿芜背着药篓,在不远处的树下割着药草,不多时站起身,在衣裙上擦了擦手,掂了掂重量,往另一边林深幽静处而去。

“悄悄跟着她,别打草惊蛇。”仇羽下了令,提气轻身从树上跳下。

众人小心翼翼跟着阿芜,七拐八歪穿过茂林,豁然开朗来到一处半山的寺庙。

“不是吧,运气这么差。”仇羽在心中暗暗咒骂,他见寺庙门前站着身穿南州甲胄的士兵,心中了然,梁尹十有八九就在寺庙中。

“怎么让我遇上这边啊,啧,流年不利。”他在暗处嘟囔了一句,向身旁之人道:“你去鹿州营帐告诉谢大人,就说我在外面寻人无果,要多耽误些时日。”

手下疑道:“老大,咱们不直接冲进去吗?为什么要多耽误时日,难不成咱们还在这儿等?”

仇羽拍了一下手下的头,“里面还不知有多少士兵,冲什么?小心把你脑袋冲没!去传信!”

“是!”

仇羽继续看向寺庙,思忖半晌,向众人下了命令,原地等候,小心隐蔽,等到里面的人出来,再做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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