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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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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已经蒙蒙亮,这时的鱼街热闹非凡。

望涯换上官服,照常应卯。

等关大雨来时,她已经写了一份告示,正将它提起来风干。关大雨凑近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否不太妥当?”

这是一份征税的告示,除去四百根松木,另外上调渔课、盐丁钱、秋征,以及徭役。因为是朝廷调度,州府监办,所以征收期限也紧得很,逾期加收滞纳银,若无现银,则查田产、家产,若有产拒交,则罚杖、籍没家产。

“天子令,谁敢违。” 望涯将告示放回到桌案上,再用镇纸压好,临走前不忘交代:“多抄录几份,确保分发到保长手里。”

关大雨应下,心里却十分不情愿,像是犯了‘背叛乡里’的罪名,是该杀头的,他攥了攥手指,仍想试图劝说劝说,然而开口只说出一句:“望主簿要去哪儿?”

“找个风水宝地。”

躲着。

告示张贴出去不到半日,就陆续有人到县衙问候官府的祖宗,然而县衙内不见叶春,也不见望涯,只有魏冰强撑着泡在百姓的唾沫里,一张嘴解释个不停,几乎把过去两年的话都说完了,他也头一回见识到,旭间县竟有这么多百姓。

“是不是你吃不饱了,要从我们老百姓嘴里抢粮食?”

魏冰连忙摆手:“说的什么浑话,当然不是!”

“前几年不是过得好好的,怎么忽然要打海寇。”

“这是为了旭间县的将来着想,有备无患。”

“我家三代讨海,从没有缺过渔课秋征,你要涨也就涨,可至少得等渔禁后吧,眼下征收,是要逼我一家老小去上吊。”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朝廷要征,县衙也没有办法。” 魏冰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有位老人颤颤巍巍地拨开人群,佝偻的背上捆着口硕大的锅,彰显权威一般将手上的拐杖狠狠朝地上杵了几下,围观众人陆续噤声,官府不能不给老人家面子,老人说话总得有些分量吧!

“长幼有序,要来也是我先来。” 老人环顾四周,声如洪钟道:“给我满上!”

魏冰一怔,随即痛苦地闭了闭眼:“老丈,这儿不是施粥的。”

四周哄地一声,很快又将老人拨到一旁,接着‘殴打’魏冰。

这样的情形直到日落时分才逐渐散去,魏冰也得以喘息,步履艰难地回到正堂,趁着四下无人,摘下官帽,往椅子上一瘫,双眼已经像厨下的死鱼一样了。

“拜见魏大人。” 唯安同谭八再一次带着一挂鲳鱼来了,两人齐刷刷地朝魏冰行了个大礼,要不是魏冰阻拦及时,他们就要伏在地上嗑上三个响头了。

不必多说,这鱼一定是望涯送的。

魏冰提过鱼:“帮我带句话,晚些时候,让小望同叶县尉一齐到我院子里聚,让她也尝尝陈娘子的手艺。”

“好!” 两人应下,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说是晚些时候,实则话前脚带到,后脚望涯就已经迈过门槛,在厨下给陈珠玉打下手了。

“今日衙门外发生何事了?” 陈珠玉当然知道何事,可两人在厨下忙活,不能什么话都不说。

望涯手起刀落,将鱼剖得很漂亮:“税收的事,闹也正常。” 剖过的鱼再放回木盆中,血就在水里弥漫开,此时若往里加上一瓢水,死鱼就会‘活’一下,等水面归于平静,它才真正是死了。她继续道:“幸亏有魏大人,否则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让他办罢,这样的事情也不好让你出面,他们会打人的。” 陈珠玉忽然笑了两声:“他刚来那会儿,一板一眼的,没少得罪人,有一回被人故意指错方向,让他白白走了两天冤枉路。” 现在回想起来的滑稽事,在当时却把她气得不轻,总也琢磨着该如何教训,然而忽然有一日,魏冰打外头回来,像丢了魂一般。

一问才知道,那人上吊了。

因为在渔禁时偷捕,被罚了银子。

鱼洗净下锅,在一片蒸腾中,望涯道:“也算因祸得福,多识了几条路。”

陈珠玉转头看向望涯,犹豫半晌才道:“小望,我总想为百姓做些什么,可左思右想,我就只会一手刺绣了,但…这似乎也不值钱。”

“谁说不值钱,就是杂鱼干,也能值千金。” 望涯朝陈珠玉一笑,低声道:“我打算用杂鱼干走出来一条商路,倘若能成,往后的日子大抵就不会太难过了,到时候您的刺绣一定更有用武之地。”

“当真?” 陈珠玉不觉睁大眼睛,又问:“杂鱼干能怎么卖?”

望涯笑着摇了摇头,故作高深:“再过一段时日就能知道啦。”

几盘菜刚上桌,叶春就回来了,身上换了身常服,还难得熏了香,可也不是很香,闻起来似乎是艾草居多。

“可算来了。” 望涯起身相迎,几人围坐一桌,还开了那坛绛仙酿。

叶春的脸色有些不自在,他在昨天夜里赶回断风坡,寻了好一阵子,果真找到了监官的尸首,彼时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撕碎,皮肉也有破损,正如望涯所料,猛虎闻过,但不对胃口,没有将其拆分入腹。

于是剥下他身上的官服,毁其面容,接着剖开腹部,往里面塞上几块肥猪肉,最后盖上一层泥土,就算猛兽野狗不食,要不了多久也会腐烂发臭。做完这一切,叶春才放下心来,换上备好的干净衣裳,赶在天亮前离开了断风坡。

一杯浊酒下肚,叶春的眉头仍不见舒展,耳朵里听着望涯同陈珠玉谈着家长里短的事,但脑袋里装满了那位监官,就是从前追求美人时,也未曾这样朝思暮想过。

“白日里你不在,没见到魏大人被‘群起而攻之’,就怕夜里也不会安生,这阵子就劳烦叶县尉多加警戒了。” 望涯不动声色移走叶春手边的酒盏。

魏冰则抬手拍了拍陈珠玉,陈珠玉会意,起身道:“我手头上还有些活计要忙,你们慢用。”

陈珠玉走后,叶春才叹出一口气,魏冰赶忙问:“处理好了?”

叶春点头。

望涯埋头扒下碗里最后一口饭,再一碗鱼汤下肚,这才算饱了:“叶兄为何烦恼?” 倘若叶春连这条人命都咽不下去,后头的事就得少往他身上靠了。

“魏大人,望主簿,你们记好了,此事你们不知情,没听过,没见过,一切都是我叶春的罪业。” 一旦事发,魏冰和望涯一定会被牵连,然而只要各自咬死,没有证据,他们不会有事。

望涯袖手,随即就开始‘不知情’了:“何事?”

魏冰一脸苦笑:“别说了,吃鱼。” 然而目光转到盆里,里面却只剩下几个鱼头,于是抬眼看向望涯,这厮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以为你们不吃了。”

一番插科打诨后,叶春抬手将鱼头盛进自己碗里,朝魏冰道:“她不识货,鱼头才最是鲜美。”

“叶县尉识货便多吃些,明日好替魏大人挡挡‘刀剑’。”

……

“官逼民反,官逼民反啊…”

“叶春,你个狗贼,狗官!”

叶春只能充耳不闻,他当了那么多年‘老叶’,如今竟成为了‘狗官’,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可总得继续下去。他招招手,示意衙役的动作利落些:“告示上写得很清楚了,逾期加收滞纳银,无现银则充家产,你们不识字,保长难道也不识吗?”

几个算手和衙役席卷后,屋子里真就徒有四壁了。

四周都是看客,叶春竟在他们脸上看到了难得的神情,以往他们就真的只是‘看’热闹,如今知道大祸临头,谁也逃脱不了,脸上也就有了些颜色。其中有人同他对上了眼神,他是才从衙门换下来的壮丁,从前在县衙里当衙役时没少得叶春照顾,此时也是满脸愤愤,忽然振臂一呼:“查账!”

话音未落,他已经挤出人群:“你们说要造船,好!那就造,可当真要这么多银子吗,把账簿拿出来,是造船,还是喂你们这狗官,百姓自有定论!”

“账簿也是你这种贱民可以查的?!” 叶春呵斥道。

此话一出,群情激愤,连狗都看不下去了,扑上去死死咬住叶春的衣袍,紧随其后的老翁也拿拐棍敲打他,一时间狗叫声,怒骂声,以及叶春的哀嚎混杂在一起,响彻云霄。

混乱中,叶春一行人仓惶逃回县衙,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一众百姓,一路追一路骂,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快歇歇。” 魏冰顶在门后,还要空出一只手来搀扶叶春:“哎哟,这是…快,快去喊望主簿,让她带些消肿的药来。” 据说望涯的院子里像医馆的库房,各种用得到的用不到的药都备着一些。

很快,望涯大包小包地过来了,还自顾到魏冰的后院拎了一缸药酒,打远了看,就像一颗果树,上头硕果累累。

‘果树’跑得很快,动作也十分利落,叶春还没反应过来,伤处就已经敷上了一贴膏药,原来她早有准备。

“叶县尉英勇无比,有县尉如此,是百姓的福泽。” 她由衷道。

魏冰问:“这会不会太过了?万一把县衙给点了怎么办。”

望涯起身道:“还差点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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