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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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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叶春才从中回过神来。

然而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生气。

他杀人了。

——

今日艳阳高照。

望涯休沐,于是难得多睡了半个时辰,等她洗漱出门时,谭八已经熬好了一锅野菜粥,另外还有一碟煎鱼。

“要不你索性拜灶王爷为义父?”望涯打趣道,谭八每日两眼一睁就乐得烧火煮饭,就算被望涯拎走读书,他的魂也会萦绕在锅的四周,恨不得炊烟时时起。

谭八有些不好意思,手上又开始胡乱抠着:“我,我会省着点用的。”望涯将身上的银子分成两份,一份交给唯安保管,另一份交给他,用作伙食。他一拿到手就觉得重担在身,于是日日开始钻研,该给小望大人做点什么,好让她吃得开心,该给唯安做点什么,好让她长高,如此一来,花得就有些多了。

望涯伸了伸腰板:“我不是这个意思,银子花了还能挣,要紧的是你们得吃好。至于我,饿不着就行,还有,你的心思不能一股脑地扑在锅里,这样容易烧糊,得分出一些来读书写字。瞧瞧你,上回写的芸芸食谱,一笔撇在天上,一笔捺在地底下,像在刁难人。”

“好。”谭八点头。

“那头驴你还要不要?”望涯搬了板凳,围着桌边摆好。

“要,可以驮东西。”除了灶台,从京城带来的那头青驴也是他的心头好。

“行。”话音落下,唯安恰好从马厩回来,脑袋上还沾着些草料:“您怎么不多睡会儿。”昨天夜里飞蚊‘攻城’,惹得望涯和唯安不得不起身应战,三百回合后总算停歇,然而望涯已然没了睡意,索性就着月光翻看那本陈旧的《论语》。

“半个时辰够了。”谈话间,她已经将满满一碗粥吃干抹净:“屋子里给你们留了功课,等我回来要查验的。”

两人齐齐应下,眼见望涯出门去,没过多久又折返,扒着门框问唯安:“那匹马你还要不要?”

唯安连连点头:“要,以备不时之需。”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望涯想把马卖了,赶忙道:“大人有其他打算的话也可以不留。”

实际上望涯自己也舍不得卖,有马有驴,方便他们逃命。

“还是留着吧。” 这回她没再折返,出门也不是做什么大事,不过两手一揣,野鬼一样四处游荡。时而在墙根底下蹲着,时而同海边补渔网的老妪谈天说地,纵使双方都不大能听懂对面说的是什么,可也算得上相谈甚欢,望涯还从中学了一手补网的技艺。

老妪扶着门框进屋去,出来时手上提了一壶茶水,望涯见识过这壶茶水的威力,里头装的不是寻常茶叶,而是几种草药熬制的,闻起来清香,喝上一口则让人魂飞魄散。

“不不不,我不渴。” 望涯赶忙起身,老妪不肯罢休,仍倒了一海碗递过去,她认为望涯是北方人,千里迢迢来到这样湿热的地方必定多有不适,得多喝当地的饮子,身子骨才能强壮。

几方推诿后,望涯再次拜下阵来,在老妪欣赏的目光中,将那碗漆黑的茶水一饮而尽。

海上橙黄的落日随着这碗茶水一并落下,一个余下大片的火烧云,一个余下满腔的草药味。

此时的海风也变得轻柔,不像正午时热烈得像篝火。

望涯转头看向老妪,她混浊的眼珠也朝向远处的那片火红,但她看见的东西,一定比望涯多。

她说,自己这一生孕育了七个儿女,可一个接一个都溺死在了水里,到了今日,她就只有一个人了,不知道死后会有谁给她扶灵,不知会不会有人给她烧纸钱。

她说小时候家里有六个姊妹,大姐嫁得很远,二姐早夭,三姐活到十七岁,四姐在生下第三个儿子的时候难产,也没了,五姐出家之前,替母亲亲手给她穿了耳环,意为锁命,是保平安的,她也真就平平安安地过到现在。

左耳上的铜环已经没有了什么光泽,但她还是很珍视,总会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擦拭。

她抬手点了点望涯的耳垂,比划了一阵,意思是,海边风大,你也得穿一个才好,不然会被吹走的。

望涯一笑:“好。”

……

魏冰在书房里,一旁的火光快要燃尽,可他昏昏欲睡并未察觉,一阵阴风袭来,屋子陷进一片黑暗中。他不得不起身,趁着月光添上油,再点燃引线,屋子里重新亮起来。

魏冰眨眨眼,捡起书本打算继续看,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他回头,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啊!”

“别喊,是我!” 叶春连忙上前捂住魏冰的嘴,眼睛里竟装满杀气,他去查账来回少说也得十日,但如今也才过了七日。

魏冰回过神来,抬手拍拍叶春,示意松手。叶春会意,也就放手,魏冰这才发觉叶春风尘仆仆,身上的包袱还没来得及卸,发间还有些许杂草,整个人像是逃难一样。

“发生何事了?”

叶春闻言,从怀里摸出本账簿递过去。

魏冰接过账簿,上头赫然盖着市舶司的章子:“这,这是哪儿来的?”

叶春咽了咽干燥的嗓子:“我杀人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市舶司的人。”

他是化作商人去的船厂,不曾想在那儿遇见了市舶司监官: 一个胖得不像话的男人。这厮同船厂的主事相谈甚欢,一行人饮酒至夜半,才由几个官妓搀扶着歇下。

叶春于是趁夜摸进监官的房门,一番寻找后总算见到账簿,不料监官起夜,二人四目相对间,叶春先发制人,怎料监官太过庞大,一把就将叶春掀翻在地,正要嚎叫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竟跪地吐了起来。叶春见状,夺过榻上的外衣,从背后勒住其脖颈,直到他一动也不动了。

‘啪嗒’一声,账簿掉落在地。

魏冰扶着桌案,双腿不觉发颤,所幸叶春在路上已经想明白了,比起魏冰要更冷静一些。他弯腰捡起账簿,用袖子擦拭上头的灰尘:“此番造船,是由市舶司造,但船料是从白氏船厂买入,市舶司给白氏的册子上,少买了六艘一千料的,多了一些杂木。魏大人,谁摊了六艘一千料的?”

“尸首呢。” 魏冰抬眼看向叶春,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领,一字一句道:“尸首处理干净没有?”

“弃在断风坡了。” 叶春扮做路过的商人去的船厂,去时拉了一板车的空箱,走时箱子里正好能装下一个人,途径威县和旭间县交界的断风坡,常有猛虎出没,索性就弃在那儿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这本账簿。” 倘若只有威县,这六艘船是断断贪不了的,必定是市舶司也参与其中,这才是真正棘手的事。

魏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经不再慌乱:“得把望主簿叫过来一同商议。”

然而叶春似乎没有这个意思:“她恐有异心。” 望涯才来不久,又出身大理寺,就担心她正得发邪,拿着‘涧水必行’的幌子一脚把自己踹进大理寺狱,他做得没错,那人就是该死,该杀,而自己不该为此付出代价。

“有没有的,也该见过再说。”

叶春一怔:“你的意思是…不从则杀?”

魏冰不答,叶春思索一二,并未反对,反而将腰间别着的刀攥在手里,毅然转到屏风后。

很快,望涯来了。

在进门的刹那,她嗅见了一丝不该属于这里气味,目光随之看向角落,目之所及有影子一闪而过。

她先是一礼,不动声色道:“魏大人,深夜召见是有急事?”

魏冰点头,将账簿递给过去。

望涯拿在手里翻看了几个来回,她虽有所猜测,可还是没料到会差这么多。市舶司同船厂和买的是一批杂木,以及一笔小数目的松木,这样买船料,多半是想拿旧船翻新,这样就能省下至少五艘一千料的船料,并且,和买的价钱也比征收的税务要低了三成。

“叶县尉呢?” 账簿一定是叶春带回来的,可屋里只有魏冰。

“为了这个账簿,他失手杀了市舶司监官。” 魏冰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望涯,一双眼睛始终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见端倪,然而没有,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将账簿合上,放回到魏冰跟前:“确定人死透了?”

这倒让魏冰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点头。

“尸首呢?”

“弃在断风坡了。”

望涯沉默半晌,才道:“叶县尉现在何处,得返程将尸首处理干净,否则一旦事发,沿路追查,一定会查到旭间县。”

魏冰摇头:“你有所不知,断风坡虎踪频繁,想来应该不会发现。”

“监官饮了酒,老虎未必会吃。”

屏风后的叶春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刀,只觉得十分羞愧,先前竟那样揣测望涯,分明他们已经共事了一段时日,她得知消息后想着替自己隐瞒,而他却还想杀人灭口。

“我这就去。”

虽然早知屏风后是叶春,可望涯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回身惊讶地看着叶春,明知故问:“叶兄何故藏于屏风后?”

魏冰先一步回答:“他无颜面对。”

叶春不再多说,继而问:“那这账簿……”

魏冰将目光落到账簿上,此时这已经不是一本册子而已了,它能杀人。但事关百姓税收,又不能不披露,几番纠结下来,终归是抬眼看向望涯。

望涯答:“烧了。” 就算拿着账簿去敲登闻鼓,它也只会成为叶春的罪证,而不能作为威县贪墨的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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