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袋凑得离灯极近,呼吸间,灯火摇曳,掌心一块块不太平整的旮瘩露出了真面目。
——是大小不一,泛着银光的碎银。
姜迎花静默了两息,没费太多脑力便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表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晌午用罢饭后,外祖母自堂屋走了出来,说想在院子里四处走走看看,还进她住的这间屋子待了一小会儿。
一定是她老人家悄悄放在枕头下的。
去年三四月份她做生意头一次去樟木村,老人家就给了她一笔钱,也是好几两银子。
她永不会忘记这件事,因为若不是老太太给了她这笔钱,她无法那么快为姜老汉改换治病的疗程。
后续她手头有余钱,硬是把老太太给她的银子还了回去。
现如今老人家怕她把钱都拿去盘铺子去了,手头周转不开,又赶来支援了呢。
有位这样的外婆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
……
正月初二姜家无客上门,姜迎花除去做饭,什么活儿都没干,扎扎实实休息了一天。
初三起了一个大早,提着早备好的新年礼,第一时间往朱家拜年,去完朱家又去赵家。
两家在她心中亲疏远近几乎是相同的,没特意分过高低。
先去朱家没别的意思,概因朱家亲戚多,赵家亲戚少。她怕去朱家晚了,人家一大家子人出城走亲戚去了,自己走了个空。
上两户人家拜完年,姜迎花仰着头看着天空飘下的雪花出神。
她内心很想出城去外祖家拜个年,可惜天公不作美,从大年初一下午起到今天正月初三,天天都下小雪,路上雪一天比一天深一点儿,很不好走。
若如朱家一般,亲戚就在城外近处两个村也就罢了,硬着头皮走一趟不难。
她又连着盼了两天,至正月初五可算盼到雪停。
这天一早便停了雪,晌午时分,太阳更是从云层后缓缓移动出来。她想,如果可以保持几天不下雪,出城这事儿才算稳了。
当天,姜迎花去了一趟集市,瞧着集市内许多摊子已经开张做生意了,她也随流,回家备了少许的货。
一如所料,正月里的生意不大好做。
她不灰心,少赚也是赚,只要不亏本,赚点薄利也行。
眨眼日子过到了初十,天气顺了她的心意,连续几日未下雪。
并且,她还在集市上听闻有人昨天走官道出城去城外走亲戚,官道上的积雪融化了部分,可以通行了。
姜迎花瞬间便下了去樟木村的决心。
当日,她多买了些菜和木炭放在家里,又请朱家、赵家帮忙照应一二,确保万一出现当天无法往返的情况,留家的两人也不会挨饿受冻无人照应。
后一天,姜迎花换上新衣,把扁担、箩筐擦得干干净净,久违的背着扁担,挑起箩筐出城而去。
她不会做衣服,如果去铺子里买一身新的成衣价格不便宜,要是买别人的当掉的旧棉衣,她又不乐意。
于是去年年底没有做添置新衣的计划,一家子都穿着前年的旧衣过的年——当然,衣服虽是前年旧衣,但并没有打补丁。
大年初一,陈家上门带了礼,其中一部分就是为他们一家三口,各自量身准备的一件崭新、厚实的大棉袄。
据说是舅母、表嫂们亲手缝制的,她细细看了一遍,发现缝得特别好,针脚几乎看不到,是姜迎花自我感觉一辈子也做不出的样儿。
不过她有一个猜测:或许三件新棉袄里面用的棉花,是从她给四位表兄弟的二十斤新棉内抽取出一部分来做的。
其实年前她给的年终福利棉花,与年后她准备送去陈家的拜年礼是相衔接的。
她准备了四匹麻布,这些布加棉花,大概够陈家每人新做一件棉袄的了。
唯一的意外是他们把棉花用回到了自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