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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番外:苏文(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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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吕晓明真的转学了,据说被他那个手眼通天的父亲转到了北师大历史系。听到这个消息后,钱理群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这小子,放着那么多学校不选,偏偏挑了个师范院校。就他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日后要是当了老师,不知得把多少批孩子引入歧途,又会让多少学校和教育部门不得安宁!教育风气一旦被他带坏,那可就是误人子弟,后患无穷啊!”

不过,对我和婉清而言,吕晓明转学,无疑给海天铲除了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也让我们那颗始终悬着,一直被忧虑与愤怒填满的心稳稳落地。至于他究竟转到何方,我们丝毫不放在心上。只要他不再像阴魂般缠着海天,不再搅乱我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哪怕他转到火星土星上去,都与我们毫无瓜葛。

趁着吕晓明转学的时机,张万斌开始大刀阔斧地整顿班风。他特意召开了一次非常严肃的班会,在会上直言不讳地对大家说:“我实在想不通,海天的出类拔萃,到底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实质性伤害?不过是触动了你们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被嫉妒扭曲的自尊罢了。大家不妨冷静想一想,即便海天再优秀,他能凭一己之力垄断所有教育资源吗?难不成,他能分身有术,同时成为每一位中文系老师的得意门生?其实,只要你们怀揣着勤勉向学的热忱,又有哪个老师会因为海天的存在,就对你们视而不见、冷漠以待呢?况且,海天平日里对你们的帮助还少吗?他的真诚友善如同一束暖阳,照亮了我们整个集体。不管谁碰上难题,学习上的困惑也好,生活里的麻烦也罢,他哪次不是真心实意地帮忙?咱们班里有这么优秀的榜样,你们身边有这样善良的朋友,本是莫大的福气。可你们不仅不珍惜这份幸运,反而几次三番处心积虑地打压他。现在你们就静下心来好好问问自己,毁掉海天,对你们究竟有什么好处?难道他身上熠熠生辉的光环,会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奇迹般地转移到你们身上吗?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在你们掀起的恶意浪潮中,海天被无情地摧毁。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你们回首往事,看到那些被你们践踏的善意,那些被你们辜负的帮助,你们的内心真的能够毫无波澜吗?你们难道不会被良心的谴责狠狠刺痛吗?”

可以说,张万斌这番恳切的言辞起到了极好的效果,同学们脸上神色各异,却无一不写满了动容与惭愧。随后,特地前来参加此次班会的严主任又掷地有声地说了这样几句话:“上学期期中考试,仅仅因为海天成绩远超众人,就激起了你们心底的嫉妒,引发种种恶意揣测。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竟有二十三个人联名上书,状告海天舞弊。那封所谓的请愿书,至今还躺在我的抽屉里。如今,海天获得出国交流的机会,恶意的浪潮又在你们中再度掀起。到底是谁重蹈覆辙,在背后对海天妄加议论,编造并传播这些毫无根据的无耻之言,有没有其他班级甚至其他年级的学生参与其中,我心里都有数。但此刻,我并不想过多追究过往,只想明确告诉大家,北大中文系,绝不容许这种嫉妒、诋毁优秀人才的歪风邪气滋生蔓延,更不允许心术不正之人混迹其中。以后,谁要是胆敢再传播谣言,肆意诽谤、诋毁像海天这样的优秀人才,不管是谣言的始作俑者,还是道听途说的跟风者,只要参与其中,我严家炎绝不姑息,北大中文系也绝不会给他留下任何容身之地!”

严主任这番义正辞严的警告,如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那些原本就因动容羞愧而低下头的同学,此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压着,脑袋垂得更低了。不少人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是被严词震慑后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反应。所以,当严主任偕同钱理群特意来到竹吟居,将这一切细细告知我和婉清时,我立刻意识到,严主任代表北大中文系高层领导的这一强硬表态,犹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护住了海天。往后至少两三年的时间,哪怕是心怀不轨之人,也绝不敢再对海天有丝毫的挑衅与冒犯了。

那次班会还推选了新的班长。听钱理群说,新班长叫楚江吟,是南方某著名高校研究古代汉语的知名学者楚教授的儿子。看来,这也是一个从书斋里长大的青年。当我向钱理群打听其学识人品时,钱理群眯起眼睛思索片刻,然后吐了五个字:“他,很像如晋。”

“如晋?”我震动地抬起了头,瞬间对这个学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没错,简直是酷似!”钱理群用力地点点头,语气十分笃定,“楚江吟身上那种良好的教养,由内而外散发的儒雅高贵的书卷气,还有那股精明与正气并存的劲儿,和如晋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他缺少了如晋那种不安分的特质。应该说,他的领导能力很强,也心怀一份时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这也是张万斌推选他当班长的原因。假以时日,倘若他投身行政工作,必然也能做得风生水起,且能像如晋那般学术与行政齐头并进,都取得不俗的成绩。只是在面对事业与家庭的冲突,不得不做出抉择时,如晋会毫不犹豫地将事业放在首位,而楚江吟则会更多地考虑家庭的因素。”

钱理群的一番话,尤其是最后几句话,在我心中引起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感慨、酸涩、思念,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种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在心底肆意蔓延。“如晋也好长时间没有来信了。”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叹息,语气中满是落寞,“倒是秦教授寄来了两封信,我细细读来,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如晋深深的不满,那成见仿佛越积越深。他指责如晋丧失了文人应有的风骨与气节,还说当初带全家南下,本是一门心思要让如晋远离仕途,一心扑在学问上,谁能料到事与愿违,反倒把如晋推向了仕途,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哎,这父子俩啊!长此以往,矛盾激化、发生冲突怕是在所难免。只可惜我远在千里之外,即便回信苦口婆心地劝解、开导,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啊!”

严主任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秦教授此人,向来孤高自许,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在他看来,一旦踏入仕途,便会深陷世俗的泥沼,与纯粹的学术之路渐行渐远。他很久以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标准雕琢如晋,稍有偏差便难以容忍。可如晋一直有自己的抱负。要是他当年没南下,说不定现在我这个位置就是他的,而且凭他的本事,指定比我干得要出彩得多。有时候我都琢磨着找个机会跟他取取经,讨教讨教他是如何把经济建设搞得风生水起的。武大中文系在他的运作下,各项资金充裕得很。再看看我,身为堂堂北大中文系主任,一年能调配的经费也就区区六千元,实在是相形见绌。仅凭这一点,如晋必定得付出大量的精力,也要承受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不得不去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也许就是这些事情让秦教授难以忍受,认为如晋的所作所为突破了他的底线。其实,我们都深知如晋的为人,就算遭遇千难万险,他也绝不可能丢弃文人的风骨与气节。他不过是在坚守底线的基础上,对现实做出了一些必要的妥协罢了。我在这个职位上干了两年,太能体会如晋那些不为人知的苦衷了。常言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像我这样执拗得出了名的人,都不得不时常向现实低头,努力在理想与现实的天平上寻得平衡。或许,这也算是‘行政能力’的一种体现吧。很多时候,并非我们心甘情愿如此,而是若不做出这般权衡,就根本无法施展抱负,实现心中最理想的目标。再冠冕堂皇点说,为了给整个中文系,给整个学术团体创造更好的条件和氛围的话,个人就必须承受委屈,做出牺牲。说实在的,在这方面,如晋比我厉害太多了。从少年时,他就既能坚守原则,又能灵活应变,总能在看似无解的困境中寻得生机。遥想那人人自危的漫长岁月,倘若不是如晋从中周旋护持,秦教授的结局还真不堪设想。可秦教授就是看不惯如晋这种处世方式,心里总憋着一股气。想必如晋担任系主任这三年,秦教授的不满与怨气早已积压如山了。老苏,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即便你现在在他们身边,恐怕也无法调和他们间的矛盾。父子之间的心结,旁人终究难以彻底解开。更何况你远在千里之外,就如同隔岸观火,即便能看到矛盾的火势熊熊,却也很难精准地扑灭每一处火苗。咱们所能做的,唯有在他们需要的时候,给予些许慰藉与建议,至于最终如何化解,还是得看他们父子俩自己能否敞开心扉,达成和解。”

我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依然沉重得如同被千年积雪压覆的古木,每一个字都承载着难以言说的厚重与压抑:“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心里终归是放不下啊!回想那不堪回首的十年,正是秦教授牺牲了自己,成全了我和如晋的学术研究之路,这份恩情重于泰山。而我和如晋二十多年的深厚情谊,又岂是寻常之人可以比拟的?”

“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钱理群在一旁深有感触地点点头,“那场动荡岁月落幕之后,学术界宛如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一片荒芜。可唯独你们成果斐然,论文与著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强势地填补了学术领域的诸多空白。特别是如晋,短短时间内,竟推出了五部专著,每一部都经得起推敲。凭借这些丰硕成果,如晋三十多岁时,便破格晋升为北大史上最年轻的副教授。后来到了武大,更是不到一年就荣升教授,据说比严主任还早了整整一年。要知道,严主任不仅年长如晋十三岁,更是在如晋北大求学期间,担任过他的授课老师。倘若没有秦教授在背后默默付出、做出巨大牺牲,又怎会有你们这般辉煌的学术成就?至于你和如晋的情谊,早在他求学之时便已悄然种下。细细算来,你们这对师徒十分特别,年龄仅相差十岁,教龄也不过相差六年,说是亦师亦友也不为过。可即便如此,直至今日,如晋对你依旧恭恭敬敬,始终以‘老师’相称。由此足见,他也是个重情重义、铭记师恩,不忘根本之人,哪能如秦教授说得那般丢了文人的风骨和气节?”

“其实啊,你跟严主任不也是这么回事儿嘛!”婉清在一旁接过话茬,笑着说道:“说起来,你们二位也就差六岁,比老苏和如晋的岁数差得还要少。可你对严主任,那一声声‘老师’喊得比谁都热乎。不过,我听老苏讲过,你刚考上研究生那会,见了谁都叫老师。有一回他跟如晋一块儿去五院,巧了,正碰上你跟王瑶先生迎面走来。老苏跟如晋都曾经是王瑶先生的学生,立马条件反射般地喊了声‘王老师’。可没想到你居然也恭恭敬敬地冲着老苏和如晋分别叫了声‘苏老师’‘秦老师’。这一下,可把他们俩弄得尴尬极了,毕竟他俩一天也没教过你啊!老苏倒还好,毕竟比你大三岁,可如晋足足比你小七岁啊!听老苏讲,如晋当时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窘得不行。王瑶先生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乐呵呵地打趣说:‘理群呐,要照你这么论下去,我都能算你的祖师爷啦!’”

一席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我心中那份沉重的忧虑也被这笑声冲淡了不少。钱理群故作懊恼地叹了口气:“唉,不得不说,岁数大了才踏进校园,就免不了遭遇这样的尴尬事儿。就拿如晋来说,人家十五岁就已经踏入北大的校门,等我好不容易考上研究生的时候,他都已经是讲师了,眼瞅着马上就要晋升副教授。而我呢,都三十九岁了才圆了考研梦。那个时候,别说是碰上老苏和如晋这种年少有为却资历深厚的老师,就算是见到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小助教,我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老师’。后来参加工作了,情况才稍有好转,也只有那些真正给我传授过知识的前辈,我才尊称为‘老师’。咱们中国人自古以来就秉持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的传统理念。就拿咱海天来说,作为北大家属,他遇到其他系的老师,偶尔还能亲切地称呼一声‘伯伯’‘叔叔’‘阿姨’,可一旦面对中文系的老师,不管对方是谁,哪怕是老苏曾经的学生,他都必定规规矩矩地喊一声‘老师’。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彰显出我们对师道尊严的尊崇与敬畏。”说到这儿,钱理群的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中带着一丝真正的厌恶:“可偏偏就有吕晓明这种满心嫉妒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球,居然在背地里肆意妄议老师和同学。每次看到他,我都感觉那乾坤颠倒、黑白不分的十年动荡岁月又回来了。还好,他总算是转走了,也让咱们落得个清静。真心希望他到了师范院校后,能好好学学尊师重道的道理,明白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

我和婉清下意识地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紧绷许久的神经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是啊,吕晓明的转走,无异于搬走了横亘在我们心头的巨石,彻底拆除了那片随时可能引爆、让我们提心吊胆的“雷区”,将折磨我和婉清许久的一块心病连根拔起。与此同时,张万斌的及时教育和严主任的强硬保护,又给海天筑起了一个坚固的堡垒。至于新班长楚江吟,既然在品格和学识上都与如晋极为相像,那必然是正直可靠之人,绝不会给海天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细细想来,这一系列变故,还真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古话。“吕晓明事件”乍看之下,如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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