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木屋。
木屋坐落在郊外的隐蔽处,这里人迹罕至,树木茂盛,鲜有人烟。女子坐在屋内,正在低首独自抚琴,琴声低婉哀绝,似乎隐隐隐藏了什么心事。
远处,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好久不曾见你,你这首曲子倒是弹的比原来强了许多。”身后,冷冷的男音传来,“蝶儿……想不到你竟然隐居在此。”
没有想到身后有人,女子骤然一惊,琴弦突然断裂。她猛然缩手,低头看了一眼被琴弦划破的手指,唇边漫起了一丝苦笑:“哥哥,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我说话一向开门见山。三个月前,我发现放在我房里‘祭魂之术’的术法记载不见了。蝶儿,是你拿去的么?”
蝶儿听见他那么问,神情明显慌张了:“哥哥怀疑我?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离开了谷里,一直一个人四处漂泊。我不曾回去过,更不知道哥哥记载术法的书究竟是遗落在什么地方了。哥哥怎么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否认,男人没有揭穿她。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是怕我会骂你,还是怕我会把那本书拿走?我知道你拿‘祭魂之术’是想做什么。可是……你的法力能够操控这个术法么?你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祭品来完成它么?放弃吧,蝶儿。人世无常,我们很多时候都无法留住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蝶儿摇了摇头,抓住了男子的手:“不,哥哥,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合适的‘祭品’……我找到了那个人。只要有那个人在,‘他’就一定可以复活的!哥哥……‘他’一定可以再活过来的,对不对?”
男子没有回答,眼神中有一丝犹疑。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立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眼里满是哀祈的神色。
“哥哥,每次我坐在这里弹琴,我就想起我们以前的日子。他与你一同弹琴时,我会在河边跳舞,每次我看到这张琴,想到我们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心里就好难过好难过。
“很多人夸赞我跳舞跳得好,可是除了他以外的夸奖,我统统都不在乎。自从他不在了,这十几年来我再也不跳舞给人看,我心里想着的除了他,还是他。
“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除了你以外,没有人会帮我了。”
沉默。男子轻轻抚摸着蝶儿的脸,目光交织着宠溺与无奈。
这……已经过去年了?
十六年前,他妹妹最心爱的男子死去。这十六年中,他亲眼看着他最爱的妹妹心如死灰,每天游离在人世间,过着形同走尸一般的生活。
纵使他会再多的法术,有再厉害的本领,也无法拯救一颗已经死去的心灵。他无法拯救他最疼爱的妹妹,只能看她每天活在痛苦之中。
三个月的晚上他回房休息,突然发现自己的东西似乎被人翻开过。仔细查找了一下,他发现是那本“祭魂之术”的记载不见了。所谓的“祭魂之术”,讲述的正是一种用来将死人复生的法术。然而这种法术十分危险,如果使用不当,施术者也会遭到严重的反噬。
微微思索,他立刻明白了拿走这本书的人是谁。
相处多年,他太了解他这个妹妹的性情。祭魂之术十分危险,他知道以蝶儿的功力,是绝对不可能施展成功的。想到这里,他立刻出发起身,在大陆各地寻找她。
还好……他终于找到了她,在酿成灾祸之前。
男人叹了口气,最终对她道:“好了,我会帮你的。你的灵力太浅,无法施展这个术法。我们血脉相连,我终究不会看着你冒险。”
那句话让少女的身体微微一震。沉默了许久,她转过身,轻轻抱住了男人。
“谢谢你……哥哥。谢谢你。”
闭上眼睛,她感觉到心中隐隐有些凄凉。
这么多年了,她一个人游荡在世间,看尽无数人间爱恨情仇。她曾经以为她会逐渐忘记那个人的样子,她想,时间久了,那些曾经相处的时光一定会渐渐模糊掉的。
可是,她错了。
十六年的时间,她踏遍山河城镇,走遍街道村落,时间越久,那个人的容颜在她的脑海中就越是清晰。他曾经对她讲过的话、唱过的曲子在她的耳边不断的回响,她的眼前总是出现那个人的面容,不管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她听人说过,一个人的笑是会杀人的。笑为什么会杀人呢?她那个时候不明白。到她终于失去他的时候,他的面容在她的眼前晃啊晃,就象是一把刀,狠狠地戳着她的心。
她懂了。可她却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懂的好。
就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她遇到了张绝墨。第一次见面时,她整个人都惊住了。不可能会这么像……怎么会这么像!那个书生的长相,和她曾经的爱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最初的时候,她跟在张绝墨身边,只是为了能够多看一看这个书生的脸。只要能够看到他的笑,她就感觉无比的满足。可是有一天,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曾经在她的哥哥那里听说过一种术法,能够将死去的人复活。
这些年来,她将那个人的魂魄和身体用法术封印住,让他不至于死亡。只要使用那个术法……只要使用那个术法,再利用和他极为相似的张绝墨,“他”就可以再次活起来!
想到这件事的当天,她就迫不及待回到了她哥哥的住处。趁着没有人在,她进屋子里翻找了一遍,凭着对□□常习惯的熟悉,她很快就找到了那本书存放的地方。拿到书以后,她迅速地离开又回到了这里,开始为这个术法做准备。
只要能让他活过来……只要能让他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论让她付出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月夜。
笛声绕梁。男子坐在树上,闭目低低吹着一支曲子。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原来尚息公子还吹了一手好曲子。只是这曲子太过忧伤,不知道公子是在忧伤何事?”
眼中厉光一闪,尚息冷冷回头:“你是谁?”
树下,伴随着夜色中偶尔飘落的落叶,年轻的公子抬头看向他,月华落在他衣袍之上,静静闪烁着银光:“我叫雪昼。你并不认识我,也无需知道我是谁。我是替殊尘来的。”
尚息听见殊尘的名字,冷笑了一声:“哦,原来是殊尘的走狗。”
听到对方的话,雪昼不但完全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走狗?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说完,他纵身一跃,站到了尚息旁边的一根树枝之上:“坐在你旁边说话,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尚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神情之中满是嫌弃:“殊尘让你来和我说什么?”
雪昼看见尚息手中的笛子,脑海中有画面快速地飞闪而过。
“曲子的好坏,和用不用心可没关系。你在吹曲子,可曲子里却不带你的感情。纵然你吹的好,可你和天下间千千万万吹得一手好曲子的人吹出的没有丝毫区别。我听过别人吹这首曲子,比你吹的好听多了。你知道这首曲子里有什么故事么?”
“什么故事?”
“这个曲子是一个少年为他的恋人谱的。他很喜欢那个女孩,那个女孩也很喜欢他。有一天那个少年消失了,女孩上穷碧落下黄泉,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女孩就开始每天在山前吹这支曲子等他回来,她想让他一回来就听见这支他亲手谱的曲子。时间久了,女孩心里伤心,硬生生把这支婉转欢快的曲子吹成了一支哀曲。”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女孩死了。一天清晨早上,人们发现她死在了那个山前。她死的那天正是人间的鬼节,人们都说她吹的那支曲子是招魂曲,招来了那个少年的魂魄,把她带走了。”
“你骗人。这支曲子我吹了这么久,可没听说过有什么故事。这不过是民间的一首小乐曲,懂些音律的都会吹奏,哪儿来的什么故事?”
“那是你少见多怪,反正不是我编的。”
刚刚尚息吹奏的曲子,居然恰恰好正是这一首。雪昼一瞬间想到那个消失的少女,心中又怅然起来。如今她被莲奚所俘,还活着吗?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又传来了尚息的声音:“怎么,雪昼公子特地前来找我,到了这里却没什么话要说么?那恕在下不奉陪了。”
雪昼立刻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他拦住想要离开的尚息,问:“尚息公子可知道烛心灯?”
尚息沉默了少许,抬眼看向他,冷冷道:“我当然知道。但烛心灯的力量只有真正的妖界之王才能开启,殊尘并没有继承妖王之血,即使拿到了也毫无用处。如果这就是殊尘让你前来的目的,那么我劝他还是早些放弃这个念头为好。”
雪昼眯起眼睛冷冷笑了笑,眸子里是锐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