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日光倾斜从天际一路铺撒下来,树影斑驳中映照出明亮的光色。城内满是叫卖声,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用过午饭后,蜀葵有些无聊,便打开了窗子,站在那里看外面的景色。
“都是因为你,小爷才没吃成桂花糕!”她的身后,茈岚还在发着脾气。蜀葵瞥了它一眼,干脆不去理会它,扭过头来看外面。
蜀葵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午后的阳光正好,外面的枝叶摇动,阳光如片片金箔一般映在树叶之上,站在窗边,还有微风轻轻吹拂。蜀葵正忘神于这景致之中,却没想到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个人从窗子里爬了进来。
是谁?!
那个人显然没想到窗前刚好站了个人,他手忙脚乱地跨过窗子,一下子从窗子里跌了进来。两个人重心不稳,一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那个人摔在地上后,立刻从地上又跳起来反身关上窗子,靠着窗子不住地喘着气。
“你干嘛?!”
蜀葵踉跄着爬起来,十分恼怒地瞪着对方。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蜀葵突然怔了一下——居然是早上遇到的那个书生!
怎么这么巧?一天之中,居然连着两次遇到了这个家伙!
蜀葵想到白天的事,立刻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茈岚,冲它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它不要再说话。
蜀葵回过身来,看向受惊的书生,问道:“张公子,你怎么了?”
张绝墨趴在窗户边偷偷看了一眼外面,而后回头看向蜀葵,尴尬地笑了:“这位姑娘,实在是对不住。适才有人在后面追小生,小生一时跑得急了,没办法才闯入了姑娘的住所,实在是抱歉……”说到这里,他突然怔了一下,回头询问:“不过……这位姑娘,你认识小生么?”
“……”
蜀葵这才想起来,张绝墨已被归韶施了法术,忘记了早上的事情。尴尬笑了笑,她随口编了个谎:“之前曾经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公子大概不记得了。公子这么急急忙忙的,是遇到了仇家么?”
“倒……倒不是仇家。”张绝墨挠了挠头,似乎有些难为情,“这么说起来,我看姑娘你和这位公子都很眼熟,大概真的是什么时候见过,小生却不记得了。真是对不住二位了。”
扭过头看了一眼归韶,蜀葵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不是仇家?那看公子慌慌张张的,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蜀葵握紧拳,手心因为过于紧张出了一层汗——她旁敲侧击地问了这么多问题,其实不过是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莲奚。
张绝墨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这……这倒真是有些让人羞于启齿。小生……小生前些日子,在外面结识了一位姑娘,和她情投意合,私定了终身。这件事情被家父知道了,他大发雷霆不同意,一定要抓小生回去。刚刚追在小生身后的人就是小生的家仆……小生被他们追着跑了六条街,险些就被围堵住了。若不是姑娘恰巧开了窗户,小生现在恐怕已经被抓回家了。”
听见对方的事情和莲奚没有关系,蜀葵这才放下了心。她看张绝墨跑得大汗淋漓,便转身过去拿了茶具,低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张绝墨。
想不到眼前的这个书呆子,居然就是之前父亲给她定亲的人。如果她没有逃跑,他们此刻是不是已经成亲了?也不知道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看上的会是哪家的姑娘……
蜀葵有些好奇,便问道:“公子的父亲为何不同意?”
张绝墨听到那个问题,脸色立刻愁苦了起来:“姑娘有所不知,小生在几年之前曾经和任家小姐定下过一门亲事,可是这任小姐几年前失踪了,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我父亲说就算任小姐死了,他也不许我和一个平民姑娘相好,他说这城里有地位的千金多得是,说什么都不允许我和蝶儿在一起。我实在迫于无奈,才逃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蜀葵微微轻声回答,低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张绝墨四下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半天才问出口:“姑娘可否让小生在这里稍躲一会儿?我父亲派了许多人来抓捕小生,这城里街道到处都是我们家的家仆。小生可以再多留一会儿,到晚上他们散了再走吗?”
“也罢,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没忍心拒绝他,蜀葵点了点头。
向蜀葵道了谢后,张绝墨便坐在一边的角落里,不时的从窗缝里偷看外面的情况。蜀葵看时间已过正午,就端了些茶点给他,又喂了嘴馋的茈岚一些白菜。因为有外人在,茈岚只能像平常兔子一样啃大白菜叶子,它气得不轻,在床上蹦了老半天表示抗议。
蜀葵伸手拧了一下茈岚的耳朵,示意他安静一些。
茈岚委屈巴巴地咬着白菜,露出一个“小爷不开心”的表情来。
蜀葵瞪了一眼茈岚,转身给归韶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身旁。她抬起头,却发现归韶坐在一旁出神,眼神严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归韶公子,怎么了?”蜀葵压低了声音询问,“你在想什么?”
归韶沉默了片刻,轻声回答:“他身上的妖气更重了。”
“归韶公子的意思是他现在正与妖人为伍?”蜀葵微微皱眉,“是很厉害的妖么?”
归韶轻轻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身边有妖,身上的妖气不会这么重。他被妖施了术法,只是他自身未察觉而已。我刚刚看他后背脖颈处有一咒印,看上去很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究竟是什么。”
闻言,蜀葵回头过去偷偷看了一眼,果然在张绝墨的脖颈处看见了一个红色的奇怪印记。
蜀葵有些担忧:“不知道是什么术法……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怎么办?”
归韶道:“我想,他所中术法,应是与我们无关。”
蜀葵仍然担忧张绝墨脖颈上的奇怪印记,她思索了片刻,又走回张绝墨身旁,佯装无意发问:“张公子,不知道你和哪家的小姐私定了终身?”
“蝶儿不是城里的人。她命很苦的,父母早亡,一个人流离到这里的城外。那一次她在路边被人欺负,小生看不过去为她出了头,这才认识了她。小生同蝶儿一见如故,她一个女儿家孤苦伶仃,就经常送些东西给她,时间久了,我和蝶儿就……”张绝墨挠了挠头,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蝶儿虽然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她心地善良单纯,对小生极好。不论如何……小生都决不能辜负蝶儿。”
蜀葵笑道:“原来是这样。蝶儿姑娘真是有福气,能够得到张公子这么一位痴心人。”
张绝墨脸上一红,急忙摆手,连着说了好几句不敢当。
“什么有福气,他不是你的未婚夫么?”茈岚跳到她肩膀上,对着她小声嘀咕,“你的未婚夫有了其他女人,你也不把他抢回来?”
蜀葵狠狠瞪了茈岚一眼:“干嘛要抢回来?”
茈岚正生气刚刚蜀葵喂他白菜叶子的事情,如今可以嘲笑她,便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嘁,你离家出走一定是因为他移情别恋了,对不对?因为你太凶了,是吧是吧?”
蜀葵大怒,一把把兔子从肩膀上拿了下来,伸手扔到了床上。
“啊啊啊啊啊!好痛!”茈岚一个打滚摔到了床上。
一边的张绝墨被吓得不轻,扭头看见了茈岚,一下子吓得钻到了桌子下面:“刚,刚刚什么声音?救救救救命啊!兔子说话了!有有有有妖怪!”
蜀葵轻轻咳了几声,拍了拍张绝墨的肩膀:“张公子怎么了?”
张绝墨伸手指着茈岚,脸被吓得煞白:“姑姑姑姑姑娘!你,你听见没有?它,它,它刚刚说话了!兔子说话了!”
蜀葵狠狠瞪了茈岚一眼,又回头来对着张绝墨微微一笑:“张公子说笑了,兔子怎么会说话呢?公子是刚刚幻听了吧。”
张绝墨看着茈岚,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下伸手点了一下它的兔爪,又揉了一下它的尾巴:“好,好像是只普通的兔子……刚刚,刚刚是小生幻听么?姑娘刚刚可曾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蜀葵佯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来:“公子说笑了,刚刚除了我和公子在讲话之外,哪儿还有什么别的声音?”
张绝墨又盯着茈岚看了好久,确认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兔子之后,才颤颤巍巍地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蜀葵微微笑了笑,走到了茈岚身边,一把抓住它的兔耳朵拎了起来。
张绝墨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那大概是小生的幻听吧。小生之前做了个梦,梦里好像是有只会说话的兔子……大概刚刚想起那个梦,眼前又有一只兔子……唉,真是惭愧,惭愧。”
蜀葵笑了笑没有接话,她一边把茈岚抱在怀里,一边悄悄拧了一下茈岚的屁股。茈岚被拧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没敢喊疼。
蜀葵看向张绝墨,转移了话题:“张公子大概是累了,不如稍作休息一会儿,晚上吃了晚餐再离开也不迟。”
张绝墨听她那么说,愈发不好意思起来:“不行不行,已经给姑娘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不能再劳烦姑娘了……”
蜀葵道:“张公子客气了。我和归韶公子出门买些吃的,你在这里稍等我们片刻,除了我们之外,不要给其他人开门。”说罢,蜀葵带着茈岚,跟着归韶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