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墨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一个模糊的罩子,材质有些像前世浴室门的磨砂玻璃。
他被困在里面,看不清楚外面。
同样,外面人也看不到他,任凭他怎样呼喊,怎样拍打,也寻不到出去的办法。
没有人,没有时间,甚至连系统也失了联系。
后来他实在没了力气,只能疲惫地靠在一旁,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他将要阖眼之时,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青墨!青墨!”
他瞬间来了精神,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那抹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是谁呢?他太疲倦了,甚至无法分辨,或许是前世的父母,又或许是霍云霆,谢迟......
他分不清,却也并不计较。
无论是谁,只要走近,他就能走出去,就能够脱离——可他的腿像是灌了铅,挪动不得分毫,急得他又哭又喊,直把喉咙喊破似的,口腔中满是血腥气。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罩子似乎越来越淡了起来,叫他的声音似乎更加近了,也更加多了......
"砚卿!砚卿!"
谢迟紧紧地抓着霍青墨的手,心疼地看着他蹙起的眉和苍白小脸上的细汗,不厌其烦地安抚着。
“不要怕,砚卿,我在这儿,我不会走的。”
自霍青墨吃过药后,他便一直待在床侧。维持这个姿势已有近两个时辰,手臂因长时间的绷紧已渐渐麻木。
谢迟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一双眼紧紧盯在霍青墨身上。
忠义侯刚进门,看到的便是这幅情形。
推门的手顿了顿,他忽略心中凭空升起的疑惑,正要开口劝阻,却被身旁的琼华公主一把扯过。
两指抵着他的唇,叫他不要说话。
娘子的话,他当然要听,只是那药即使再奇,起作用最少也要半日左右。
谢迟这样熬下去——只怕熬出什么事来。
还不如下去暂歇,也给榻上的少年留个清净。
一向溺爱幼子的琼华却没有理他的缘由,只是叫他不要插手。
“迟儿现今已然长大,眼见着就要及冠。做什么,该怎么做都有了自己的计较。”
琼华盯着谢迟的背影,说不上是喜是忧。
“他不是一个愚笨之人,虽小节有缺,大事上却还是分的清对错的。”
“这种事......便随他去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屋里的谢迟听了个真切。
他身形一僵,只觉自己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全被人察觉,赤裸裸地摆在人前。
可羞耻吗?愤怒吗?好像也没有——甚至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心思究竟是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与霍青墨有关。
思及此,他的心又软了下来,将少年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快醒来吧,砚卿,我带你去看你最喜欢的玉兰,送你亲手雕刻的,有你的名字的玉佩,那上边的络子,是你最喜欢的红色......
快醒来吧——
谢迟一边默念,一边在心里将满天神佛都求了个遍。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年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他还没来的及欣喜,下一瞬,床上的少年瞬间起身,扑进了他的怀里。
像一片轻柔的羽毛,带着幽淡的香气,轻而易举地便抚平了谢迟的焦躁,填满了内心的缝隙。
少年精致的脸瞬间放大,微红的眼眶,漆黑的眼珠——连细细的毛孔都看得分明。
淡粉色的唇瓣微微上扬,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徐之——”
“谢谢你。”
谢迟愣在了原地。
他想,这满天神佛,果然有些用处。
下一瞬,他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少年。
谁都没有发觉,窗外那双瞬间暗沉的眼睛。
“将军——”
断水,上前一步,想要扶住霍云霆。
他站的远,却也看清了刚刚一幕,更何况是站在他身前的将军?
他心中为将军感到不值,连带着,对霍青墨也生了怨气。
人是将军救的,醒来却对另一个人百般感谢,半点不知道将军的付出。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霍云霆,只见他唇色苍白,身形微微有些晃。
于是他不顾将军的阻止,硬是上前一步扶起了他。
“将军何不告知公子,是将军割了心头血才将他救回来。”
"也省的公子谢错了人——"
“断水。”
霍云霆皱皱眉,声音有些发虚。
“切不可说这种话,青墨救回来,多亏了忠义侯,这声谢,谢迟担得起。”
“至于心头血......就不必让青墨知晓了,他向来胆小,要是知道自己喝了别人的血,怕是要吓晕过去。”
“扶我回去吧。”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霍青墨,像是要把屋内言笑晏晏的少年的脸刻进骨髓,永不忘却。
屋外发生的一切霍青墨都不知晓,他只是有些好奇。
“大哥呢?怎么不见他?”
“我昏迷的时候,似乎还听到他在叫我。”
谢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霍将军应该有军务缠身,或许过会儿便来看你了。”
军务缠身,倒也说的过去,毕竟主角在原著中的人设便是工作狂一样的存在,顾不上来看他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至于喊他的声音,兴许是他的幻觉吧。
“对了,砚卿,你可听到我的声音?”谢迟岔开话题。
霍青墨点点头,不止听到了谢迟叫他“砚卿”,甚至还闻到了血腥气,真实地好像他吞下去了似的。
谢迟干笑两声,“是吗?可能是梦吧。”
也只能是梦了,总不可能他还喝了别人的血吧?他又不是吸血鬼。
*
霍青墨醒来第三日,仍未见到霍云霆的身影。
他不死心的追问:“云溪姐姐,大哥一直都没回来吗?”
“如果回来了,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云溪被问住,求助般的看向云月,云月垂了眼,“将军军务繁忙,具体行程奴婢也无从知晓。”
霍青墨“哦”了一声,却并不相信。
要说军务繁忙,他能理解,可大禹治水还有三过家门的机会,即使再受重用,军务再繁忙,霍云霆总不能连个回家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吧?
更何况家中还有一个大病初愈的弟弟。
怎么瞧,都不是主角的作风。
他将这个问题抛给了系统。
这才知道霍云霆是奉命剿匪去了,没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这样吗?我却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剿匪是关乎百姓的大事情,霍青墨为自己错怪霍云霆而有些愧疚。
但同时他也悄悄松了口气,还好,霍云霆只是被事情缠住了。
他还以为霍云霆发现了他的真面目,知道他始终要与他作对,从而疏远自己了。
系统没有说话,宿主不知道,他却知道的清楚。
剿匪什么的都是幌子,分明是霍云霆为救宿主致使身体亏损,这才不得不搬到别院养伤去了。
只是霍云霆既然不主动提起,反而叫身边人都瞒着霍青墨,那它也不会自找没趣,告诉霍青墨真相。
如果宿主知道真相,念及霍云霆的救命之恩,又怎么把剧情走下去?
剧情走不下去,宿主又怎么能够回家?
系统的小九九霍青墨一概不知,他是察觉了系统异常的沉默,却只当是因为剧情的迟迟没能完成导致的无语。
当下有些心虚地开口,“我发誓,今后一定不会再偷偷溜出去,打乱节奏,惹一些麻烦回来了。”
系统高冷地表示赞同,霍青墨这才松口气。
随及又悄咪咪地开口:“所以可以派人去给那个婆婆送些银子吗?”
他还记得那天的银子始终没送出去。
系统:【......】
人类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
霍云霆不在,一时也没有长乐公主的消息,第一个剧情自然无法完成。
霍青墨一下子闲了下来,反倒有些不习惯。
好在还有谢迟,整日跑来与他做伴,或是给他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或是与他说些时下的奇闻轶事。
甚至还送给了他一个亲自雕的玉佩。
霍青墨纤细的指尖落在玉佩上,竟是比那玉还要白上几分。
他在玉佩上的“青墨”二字上反复摩挲,舍不得放下,当下便系在了腰间,每日带着,不曾解下。
谢迟自是心生欢喜。
他送人东西向来随心所欲,从不求别人回礼。
对于霍青墨更是如此,见他如此喜欢,谢迟心中早已乐开了花,甚至开始盘算着下次送个什么东西为好。
因此,当霍青墨将折扇郑重其事地送给他时,谢迟反而愣了神。
“这...这是给我的?”
霍青墨故意道:“徐之要是能瞧上眼,就是送你的。”
“要是小侯爷瞧不上——”
他作势要将折扇收回去。
谢迟眼疾手快,一把将折扇抓住,甚至还借机摸了一把霍青墨的手。
“当然瞧得上,不仅瞧得上,我还要在房中专为其设一方贡台。”
“每日焚香沐浴后,再仔细欣赏。”
系统:【……】
是它的错觉吗?它感觉谢迟有点不对劲。
得找个机会跟宿主说一下,省的单纯的宿主被坏人骗走。
然而下一秒,它就看到宿主笑意盈盈地捏了捏谢迟的脸。
“徐之,你学坏了。”
“居然开始打趣我了。”
谢迟:“!!!”
谢迟只是傻笑。
系统:【……】
真是够了!
你们这对诡计多端的狗男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