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赶路崔四娘也进进的跟跟那美少年熟络了起来,知道了那美少年并非少年,而是少女。
崔四娘曾经也有仗剑走天涯的梦想,只是,她身为一个平民穷秀才的女儿,从小自深知,女人是无法独自在这险恶的世道里生活下去的,所以顺从爹娘的要求,嫁给了本地的村霸壮汉,把婚姻当做最好的归宿。
只是世事多变,几经辗转,崔四娘最后跟着壮汉落入了司徒英的手中,也曾想过若是当初她闹着爹娘要学武,会不会有另一个结果,另一个人生。
只是这样的想法,很快被她自己掐灭,她的爹娘不会同意的。
崔四娘过了几天,清省的日子。
不用带孩子(孩子在玩司徒英特意活捉回来的彩羽野鸡)
不用照顾死鬼男人(壮汉被捆紧了手脚,一点都不敢动弹。)
不用担惊受怕(司徒英扛着一头野猪,就地剖腹取肉。)
甚至也没人时不时都跟她上女德班小课堂(女人没有男人是不行的)(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更不用照顾那死鬼的自尊心,安慰他说,三秒也很好了。
实在是太棒了。
崔四娘觉得自己这么想有点罪恶,犹豫了一下,拿起一块烤肉,喂进了饿的肚子咕咕叫的死鬼男人嘴里。
没成想烤肉太烫。
烫到了壮汉,他正要习惯性破口大骂。
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如果是往常,崔四娘会一声不吭,要是实在难听,她就会掉下泪来,要是气急了,会顶着挨打的风险争辩几句。
但是现在被绑着毫无反抗之力的是壮汉。
而崔四娘跟司徒英关系处,的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此时,倒是升起了一点微薄又可怜的自尊。
说起这自尊也是好笑,若是你天天欺负,打骂,侮辱那人,人倒是也可以不反抗,甚至于对伤害表现出无所谓的不痛不痒。
但是若是你稍微尊重她,对她好,给她一点甜头,让她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人对人是不打不骂,是彬彬有礼,是没有理由的互相尊重,她反而就变得金贵起来。
变得脆弱起来。
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留下来。
崔四娘被骂的浑身颤抖。
然后就地,捡起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圆形土块。
塞进了壮汉的嘴里。
这土块也是奇怪,崔四娘闻闻自己的手还有恶臭味,虽然圆的很标准,但是到了壮汉的嘴里,没一会就松散了,里面还有不少软软的淤泥。
屎壳郎从洞穴里出来,没明白自己堵洞口的食物,怎么突然不见,地上又怎么多了一些食物。
但是屎壳郎不语,只是默默的重新堆球。
壮汉被这个球噎住之后,想骂,结果粉尘更往喉咙去了,刺激的他不停的干呕。
崔四娘心跳如同擂鼓,这一刻她无比悲哀和恐慌的意识到:“完蛋了,以后没办法跟那死鬼好好做夫妻了。”
“若是他脱困了,会打死我的。”
又暗骂自己矫情,平时被这死鬼骂也没少块肉,怎么现在被骂两句,起劲了,还要拿土堵他的嘴。
果然爹娘说的对,女子不能纵着,一纵便要上天了。
但崔四娘又想,反正已经得罪了,我现在跟那死鬼道歉,忍着他骂我,就是给他打一顿,他也未必消气,脱困了,说不定要把我卖去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哩。
这样一想,崔四娘柳眉倒竖。
上去就左右开弓的打了壮汉两个大嘴巴子。
叉着腰给自己壮胆,对着壮汉道:“你素日欺我骂我,打我,把我当做泥做让人偶,木做的雕塑,没有心肝的人。”
“我也是人,我难道不会痛吗,你现在有什么脸对我这个表情,一脸愤恨,难道你不明白,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我告诉你,我不仅不会再跟你做夫妻,我还要把你以前怎么对我的,通通还给你。”
崔四娘虽然嘴上说的厉害,实际上也又踢又打的 ,对于壮汉来说,也只是羞辱大于疼痛,论伤害,还没有那个原型土块给他的伤害大呢。
只是听了崔四娘这番话,他也横眉冷对,只觉得这婆娘是变了心,张口便骂道:“xxxx。”
一连串的污言秽语。
总结了悔不当初不应该看她漂亮,娶了一个穷酸秀才的没心肝的丫头,还搭了那么多彩礼,放弃了富户家的大小姐。
并且对崔四娘的人品表示鄙夷,骂她是无耻□□ ,像庄子愚蠢的老婆,为了美少年,不管明媒正娶的丈夫。
崔四娘气的像只被骂晕了,但是不知道说什么话的小仓鼠,一双儿女也在角落吓的瑟瑟发抖,那只彩羽的野鸡倒是在角落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壮汉得了意。
正想越挫越勇的骂下去。
没成想崔四娘的女儿,冲过来,拿小粉拳打他。
还骂:“不许你欺负我娘。”
崔四娘的儿子更大些,也懂点事了,反而把妹妹往外拉。
崔四娘反应过来,一时间上去就往壮汉嘴里又塞了一个土块。
屎壳郎:?
屎壳郎:我请问呢?
这个只有屎壳郎受伤的世界。
司徒英目睹了一切,但司徒英觉得也还好吧,她姐杀了她爹,她跟她姐偶尔也吵吵架,大家亲戚关系,也就是这样的。
面对壮汉和崔四娘这对贤伉俪的夫妻阋墙,她也觉得比较正常。
白鹤观主倒是看的津津有味:“你说,这妇人会不会起意杀夫?”
司徒英已经在翻动火堆烤肉了。
听了白鹤观主的话,思考了一会道:“不知道。”
白鹤观主本人也算是个闷葫芦,没想到司徒英更闷,祂被这句话噎了一下,暂时赌气不说话了。
壮汉还在叫嚣,司徒英拿着烧红的木棍,走到了壮汉的面前,一张玉面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言简意赅的陈述:“你要是再吵,我就把这个捅进你的嗓子眼。”
刚刚还生龙活虎,不停挑衅的壮汉,一下子偃旗息鼓,一言不发,老实的就像是死了一样。
崔四娘觉得很不好意思,想要说些什么周全体面。
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掩盖这一地鸡毛。
反而一只手捂着脸,哭了起来,还对司徒英道:“让娘子见笑了。”
司徒英笨拙的安慰道:“没事,等他到了通天国,多半是要判死刑的,不出意外,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面无表情不敢说话的壮汉,此时虎目含泪:“奸夫□□。”
壮汉恨恨的想道,等他脱困了,崔四娘怎么求,他也不会再让她当自己的婆娘的。
夜里,篝火的火舌,舔舐着不停的滴油的猪肉。
崔四娘欲言又止了半天。
却还是一言不发。
身边的儿子,却把她扯到了外面。
崔四娘以为是孩子想上茅厕,一个人害怕。
所以等着他嘘嘘。
没想到,小小的孩子,顶着那张肖似死鬼的眉眼,看着她道:“娘,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爹呢?”
崔四娘的儿子,大郎已经七八岁了,也读过书,现在说出这句话,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可知道,如果娘不跟着爹,要改嫁的话,他和妹妹就会变成拖油瓶,从此再也读不了书。
所以他真心实意的觉得,以前一家人多好啊,为什么娘要突然生气,跟爹吵架,要是爹不要她了,他跟妹妹该怎么办?
崔四娘听了大郎的一番话,宛如受到了万箭穿心,其中的诛心之语,让她升起了一种夹杂着委屈的愤怒。
她劈手就给了怨种儿子一下。
大郎被打的蒙了,身子歪了歪,又倔强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崔四娘。
崔四娘冷笑一声:“你干什么要这么看着我,我只不过是打了你一下,你怎么就受不了了?你爹打了我多少下,我忍到了你八岁,我打你一下,你怎么就忍不了了?”
大郎再聪明也是个孩子。
一直因为会读书,又是男丁,很受壮汉的看重,和母亲的疼爱。
纵使说出了那种委屈母亲的话,他也没想过会挨打,在他的想象力,母亲应该会权衡利弊,最后为了他,为了妹妹忍下来。
怎么能料到,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呢?
到底是小孩子,挨打了之后,都夜里了。
还有气性往林子里跑。
崔四娘想去追。
司徒英却道:“你要是出事了,你的女儿我是不会管的。”
耳边兽吼声此起彼伏,又是深夜。
崔四娘仿佛被放在了一个岔路口,一边是怨种儿子,一边是什么都没做错的女儿。
她一路有吃有喝,过的比跟着壮汉的时候好多,崔四娘也没脸要求司徒英去追叛逆的怨种儿子。
更何况,要是司徒英走了,她们娘俩落单未必安全。
她咬了咬唇。
最后还是坐到了火堆旁,搂着女儿,又气愤又心痛的掉眼泪。
壮汉也知晓了儿子跑到林子里,很可能出事的消息。
但是他却闭了眼,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告诉自己,以后再娶个婆娘,再生一个就是了。
既然能生出第一个读书种子。
就能生出第二个。
大郎跑了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篝火,看不见人烟,只能看见天和地,树木林立,明月高悬,他才开始感到害怕。
“啊啊啊啊—”
男童清脆稚嫩的尖叫声,传出了很远。
也许母亲真的有些说不上来的神奇感应吧。
崔四娘捂着胸口。
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