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花音韶找了个人少的地方，随手打了个结界。
闭讼章只看了花音韶一眼，没说话。他懒得管别人的闲事，看花音韶熟练得眉头都不皱一下，大概猜到了她平时总这么不分地方的用灵力。
警告单估计都收到麻木了。
“讼队，你……是不是有复生草的消息？”花音韶话音刚落就被闭讼章凌厉地扫了一眼，她温和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你也不用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我对现在的状态挺满意的，对复生草没兴趣。”
闭讼章一脸“那你还问什么”的表情。
花音韶：“饕餮在你身上闻到了复生草的味道。”
闭讼章下意识拉起领口嗅了一下，“祂为什么会告诉你？”
花音韶摇头，“不算，祂话多，自己说漏嘴的。你把祂交给我的时候我解开了噤声的禁制，听到了一点。饕餮的鼻子很灵，有时候我们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味道却瞒不过祂。”
闭讼章蹙眉沉默。
花音韶斟酌了一下用词，“祂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说，当年各方为了争高石沼的归属权，在周围驻扎制衡。后来复生草全族覆灭，没留一丁点根脉，各方才歇了这个心思。如果现在复生草重新现世，可能会引来很大的麻烦。”
“如果你真的有复生草的消息……”
“没有复生草。”闭讼章沉声打断花音韶的话，“当年复生草是全族消亡，不是沉睡，和我们的情况不同。所以，没有复生草，复生草也不可能再现世。”
花音韶愣了愣，“可饕餮……”
闭讼章：“马有失蹄的时候，祂也一样。”
花音韶沉默半晌，“我明白了。”
闭讼章瞥她，一脸“你明白什么了”的表情，“我再说一次，是真的没有复生草。”
花音韶笑了，“我知道。你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人，我相信。”
闭讼章：“……”
算了。爱信不信。
这次来闭讼章他们没定酒店，基本上都是在车上度过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也婉拒了花音韶的好意，徒步回到高档小区附近。
饕餮已经被带回分局了，这个小区里短期内不会再有什么隐患。
“闭队长！”保安亭里传出一声。
“……”
除了刚从业那两年，闭讼章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别人叫他“闭队长”了。
像骂人。
他走过去，“大家都叫我讼队。”
“哦，哦，不好意思，我说怎么叫起来那么怪。”雷夔嘿嘿一笑，又收起嬉笑的神色，“讼队，今天那个业主是……”
“饕餮。”闭讼章没瞒着，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物业可以不知道每个业主背后的真实身份，雷夔却不能不知道，如果他还得继续在这里干下去的话。
雷夔脸色一变，“……竟然是祂？已经确定了？”
闭讼章：“确定了。”
雷夔严肃道：“祂竟然这么有钱。那最近H市里的那些盗窃案……”
闭讼章：“是他。”
“这么有钱还去偷！？”雷夔愤慨，一拳把办公桌捶得四分五裂，东西嘀哩哐当掉了一地，连显示器都跟着遭殃。
雷夔惊呆了，他没想到保安亭里的桌子竟然这么脆弱，他都没用什么力气。这下怎么整？
闭讼章也没想到雷夔天生神力，轻轻一捶就把东西毁成这样。他扫了眼保安亭里的监控，沉默了。
这下想无中生友一下都不行。
雷夔紧张地问闭讼章，“闭……讼队，我这不是故意的，应该不会被抓去坐牢吧？！”
在人类的律法里，这种事还没到要坐牢的地步。但在妖管局的管理条例里，可能会面临拘留，因为雷夔是妖，损毁的是人类的财产。不过这种非主观发生的事，好处理，只要达成一致，人类那边不追究，雷夔的认错态度也好，问题不大。
“先给物业打电话吧。”闭讼章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打量这个高档小区。
这种小区对他没什么吸引力，山海大院里的房子比这的好多了。但这里对人类来说却是没点家底轻易买不起的。
“这儿的房价多少钱一平？”
雷夔正给物业办公室打电话，没打通，心里急得很，骤然听见闭讼章说话，心猛地提了一下。
“啊？这儿啊，三五万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上万了。”雷夔放弃打电话了，这个点物业办公室哪儿还有人啊，他也是急懵了。他一边收拾一边问闭讼章，“您对这儿的房子有兴趣啊？”
闭讼章还在打量里边的高楼，“没有，好奇。”
雷夔说：“其实说实话，我也好奇。我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也确实看不出来这个地方的房子到底好在哪儿。要说设施好吧，我看其他的小区里也有一模一样的。要说地段好，也就那样吧，哦，安静应该是这里很大的一个优势。这些楼一个挨着一个的，有时候阳光都晒不到，多不好啊。”
闭讼章“嗯”了一声。
雷夔也不在乎闭讼章话少，好不容易见到同类了，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其实我还好奇，您说同样都是……那货每天吃得这么多，都到了要去偷的地步了，买那么贵的房子干嘛使呢？像我们这样的，对这种高楼的需求那肯定不大。祂把这钱拿去给自己买口粮不好么？”
闭讼章又“嗯”了一声，表示肯定，“你觉得祂的钱怎么来的？”
“不知道啊。”雷夔收拾完了，他把坏掉的桌子抬到保安亭外去，亭里顿时宽敞了，“我也纳闷了，干啥能赚那么多钱啊？难道他醒得早？”
闭讼章：“也就这几年的事。”
“啊？那就更奇怪了。有没有可能……”
闭讼章抬手晃了一下，示意雷夔安静。他给谢庭去了个电话，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你跟花队她们说一声。”
谢庭的声音破开听筒，“队长，你今晚不是跟花队在一块么？你顺嘴一说呗？”
“……今晚脑子被师重明叼没了？我跟花音韶在一块我还给你打什么电话？”闭讼章现在也想把谢庭的头盖骨咬开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庭连续“哦”了几声，“我现在就给花队打电话。”
雷夔见闭讼章挂电话了，试探道：“讼队，怎么加入你们？要考试么？”
闭讼章屈肘搭在窗框上，“你有兴趣？”
“有啊，我能扛能打。不过就是一点，包吃住吗？工资多少？”
“你很缺钱？”
“那也没有，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但是现在这个社会活着太难了，干啥都要钱，不像以前的时候……其实稳定就行，要不是这年头工作不稳定，有时候干着干着工作就没了，找到下家之前都没钱吃饭，我也不至于……”
雷夔越说脸越红，满脸不好意思。
“最近局里没有招聘计划。”
“啊？哦，哦，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我现在这个工作也还可以的，每天都……”
“但我可以报。”闭讼章把手机递过去，跟雷夔交换了联系方式，“我在A市，如果我报，你得去A市，你能接受？”
雷夔爽快道：“当然能！我反正住哪儿都是住，只要有稳定的工作，让我上哪儿都行。”
“行，过几天吧，等我消息。”
雷夔兴奋得差点一蹦三尺高，“好，好，谢谢讼队！谢了真的。那个，您喜欢吃什么？家里有孩子么？我那个别的不会，但做饭的手艺还行，会做一点吃的。您开口，到时候我给您带过去。”
“不用。”闭讼章习惯性拒绝后，脑子闪过闭嘉的脸，差点把舌头咬了。他皱眉想了一下闭嘉平时爱吃的东西，“会做小蛋糕么？”
雷夔：“会啊！小蛋糕我最拿手！喜欢甜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有没有什么款式想法？”
“没有，孩子吃的，你看着做。”
“多大的孩子？”
“两三岁？不对，三四岁。啧，说不好，你看着做。别太甜，小孩子吃那么甜的干什么。”闭讼章眉头越拧越紧，雷夔这话直接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
他儿子到底多大？像他们这种上古妖怪的年龄怎么算的来着？
“啊，讼队怎么连自己的孩子几岁都不清楚啊？”雷夔在心里嘀咕，抬眼看见闭讼章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顿时在心里帮闭讼章把理由找好了。
妖怪和人类一样，当爸爸的有几个能记住孩子年龄的？
平常心，平常心。
“放心吧讼队，包在我身上了。”雷夔拍胸脯保证。
闭讼章微微点头，“多谢。”
回去前，闭讼章又去了一趟松树林，把松松带上。临到高铁站，他过安检的时候被安检员从口袋里摸出松松才想起来，动物走铁路得托运，还得提前准备检疫证明。
“……”
失算了。
谢庭也忘了这茬。
他们两个被迫退到安检区外，面面相觑。
“队长，我去找花队借辆车吧，等下次花队到总局述职的时候，再让她把车开回去？”
闭讼章听见“花队”这两个字就头疼。谢庭不提他都快忘了分局的各大队长每年都得去总局述职。之前没什么，可现在有了闭嘉，花音韶又知道了复生草的事。
疼，脑子真疼。
但比起遥远的述职，眼前的事情更棘手。
“……去借吧。”闭讼章咬牙妥协。
口袋里的松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闭讼章口袋里探出头来，“吱”了一声。
闭讼章垂眸，一根手指头就把松松戳回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