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韶的请客提前了，因为闭讼章他们要提前回A市。
H市有名的夜市。
“啊，花队，咱们怎么选在这啊？今晚请的好歹是总局的人，这……是不是太没格调了？”
“你懂个屁，这是策略。咱们分局本来钱就不多，现在让分局的人看看咱们这儿都穷成什么样了，正好让总局那边给咱们拨点款。”
“咦？我们的行动资金是总局拨的吗？我以为是系统里划下来的呢。”
“别听他瞎说，就是系统里划的。咱们这个部分本来就特殊，能记得给我们划钱就不错了。反正我们都是个顶个的妖怪，又不能娶人类老婆，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咱们哪儿不能活啊？”
“有道理哦。”
“……”
队里的专员们叽叽喳喳，几个人走出了几十个人的架势，浩浩荡荡。
花音韶一句没听，有点心不在焉。
师重明走上来，和花音韶并肩，“怎么了？今天收队之后就不在状态。那个谁要走了，舍不得？”
“嗯？”花音韶回神，抬手抚了一下师重明的肩膀，“不是。是别的事。对了，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师重明常年戴着单侧金边眼镜，细细的金链垂在耳侧，温润矜贵。最近因为用眼过度，他为了让自己的眼睛好好休息休息，已经把常戴的眼镜取下来了，换成了人类常用的墨镜。
用处不大，但也能用。
一路上不少人朝他这侧目，猜测都写脸上了。师重明看出来了但懒得计较，眼神太好的烦恼没人能懂。
“还行，就是这墨镜太透光了，还是不太舒服。”
花音韶的指尖在墨镜腿上轻点一下，墨镜上的镜片闪过淡淡的流光纹路，透光性大大降低。
“哎，这下好了。”师重明满意地推了下眼镜，对花音韶说，“你是真有心事。”
花音韶温柔笑笑，“你又知道啦？”
师重明一副看透的表情，“每次你有心事就不管不顾地乱用灵力。局里给你开的警告单子都一箩筐了，每次都是我收拾的，我能不知道吗？说说，到底怎么了？”
花音韶还是那副捂得严严实实的样子，“真的没事。”
“花队！”
谢庭在人群里招手。
花音韶打了个招呼，目移到闭讼章身上。闭讼章清清冷冷地站在那，气质出尘。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闭讼章总是那个往人群里一站就自动出彩的存在。
无人能比。
“哼，我果然没闻错，那逼身上就是有复生草的味道！”饕餮在笼子里叭叭了一路也不渴。
花音韶接手银笼后就把闭讼章下在银笼上的噤声禁制破开了。她不嫌饕餮吵，有时候越是话多，话里越是容易暴露有用信息。
她擅长从一堆废话里找到关键。
复生草？
上古时期就覆灭在天道规则下的族类怎么可能会再出现？
她对饕餮说的话不全信。
好巧不巧，饕餮又在嘀咕和复生草有关的话，还时不时问她两句。她没有回答，但心里对饕餮说的话又确信了两分。
如果要问这个世界上有谁对气味这种东西记得最久也最真切，饕餮肯定算一个。祂贪吃成性，早在没有沉睡之前就吃过不少东西，仙妖人魔，只有祂挑嘴的，没有祂没吃过的。
或许，祂也曾经吃过复生草，所以才对复生草的气味这么熟悉。
她当年掌管天帝花园时，也曾见过复生草族一面。复生草自成一族，常年居住在高石沼。据说天生地养的复生草都长在英泉边，化成人形后就多以人形居住在高石沼。高石沼灵气充裕，到处都是灵兽灵草，且相处和谐，与世无争。
所以复生草一族几乎草草单纯善良，干净得只是让人远远地看一眼就觉得心神震颤。
后来知道复生草一族的越来越多，神、妖、魔、鬼都在高石沼边上驻扎，暗暗争夺高石沼的所有权。后来复生草一族的族长面见天帝请求庇护，花音韶才远远地见过。
后来……
“哟，多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磕碜了？这黢黑的东西是什么？大晚上戴着墨镜出门你不怕被人拍上热搜啊？真是厉害死了你。”谢庭抑扬顿挫的嘲讽打断了花音韶的思绪。
旁边的师重明也不甘示弱，“笃笃笃呵忒！那不像你，眼睛长那么大却是个瞎的，不戴墨镜都是个瞎的，戴了墨镜就可以直接拿个钵去要钱了！”
“你个鸟嘴怎么这么毒，吃鹤顶红了你？！”
“你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嘴好臭啊，出门前掉鲱鱼罐头里了吧？！”
“师重明！”
“你爷爷没聋呢，不用那么大声！”
目睹稳重的师重明暴走的分局人：“……”
不是，他们师老师原来是这样的吗？
闭讼章看着互相敬对方祖宗的谢庭和师重明，眉毛终于拧起来了，“要不要给你俩架个舞台再准备两个话筒？都没吃饭啊，再吵啊。”
谢庭：“。”
师重明：“……”
分局众人：“……”
确实是还没吃饭，这不是来吃饭来了么。
花音韶打圆场，“好了你们两个，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是一见面就吵？我饿了。”
在场的只有花音韶一个女性。
师重明果然一秒恢复成端庄稳重的样子，“没想吵，吃饭前开开胃。现在胃开好了，我去点菜。”
师重明招了两个人去点菜。
剩下的看看面前的三个大佬，也待不住，跑去找师重明了。
这家店的座位都在室外，简单地搭了几个棚圈分地盘外，没再有多余的装饰，甚至电风扇都是一个角落一个，对着吹，时不时咯吱嘎吱地摇两下头，像退休返聘的。
但菜都上来后，刚才还质疑花音韶的分局众妖都差点被香得露出原形。
夜市也没什么不好，性价比高味道又好，那种高档的饭店装潢看着是高大上了，但味道铁定没这家的好。
不仅不亏，简直血赚。
“今天真的特别感谢讼队和谢副队，如果不是你们俩过来，我们还没那么快找到饕餮，我提一杯，”花音韶起身举杯，“谢了，都在酒里。以后有什么我们分局能帮上忙的也尽管开口，别跟我们客气。”
分局的其他妖也纷纷举杯站起来。
“对，讼队，谢副队，你们别跟我们客气，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真的，你们帮了我们大忙了。”
“谢谢二位——”
“谢谢谢谢！我也干了啊，讼队和谢副队你们随意。”
师重明也端着杯子走到闭讼章和谢庭面前，对闭讼章认认真真地说了一番感谢，“如果不是您及时赶到，我真的要成瞎子了。实在是遭不住了。谢谢讼队。”
闭讼章和师重明碰了一杯，“客气了。”
师重明又倒了一杯，继续跟闭讼章叨咕，“今天虽然是花队做东请客，但讼队您也别客气，敞开了吃。这家店以前我和花队也常来，店老板是可靠的，都是我们能吃的东西。您放心。”
“我干了，您随意。”师重明干了第二杯。
闭讼章也跟着干了一杯。
师重明开始倒第三杯，“还有……”
“还有个鸟，”谢庭拦在闭讼章面前，“我还不知道你的鸟心怎么想的？哪儿有人连着敬的？现在到我了，你敬我，别老逮着我们队长薅。”
闭讼章：“……”
闭讼章换了个地方坐下了。
“我又不是人。”师重明坦荡地追着闭讼章走。
谢庭咬着师重明不放，“我知道你是鸟。敬我一杯能要你命啊？”
师重明：“呵，在你旁边我就觉得自己要死了。”
“……”谢庭继续追过去，不让师重明借着敬酒的由头给闭讼章灌酒，“那你在死之前敬我一杯。”
师重明差点把杯子捏碎，“谢庭！”
谢庭：“哎，乖孙子。”
“妈的。”师重明气得跳脚，真的蹦到谢庭脚面上踩了一脚，然后推了下眼镜说，“哎不好意思，没看见，我刚踩着什么了？唉，怎么能有人这么没有公德心，竟然随处乱丢垃圾。”
说完师重明也不敬酒了，回到位置坐着。
谢庭却不肯放过他，追过去就吵。
分队的妖怪们大为震撼，一边津津有味地夹菜，一边听师重明和谢庭吵。
“都学学，都学学，以后做调解的时候用得上。”
“不是，用得上？你是去做调解的还是去吵架的啊。”
“哎，别抠字眼，意思到了就行。”
花音韶和闭讼章是桌上唯二沉默的。
跟谢庭换了位置后，闭讼章坐在了花音韶旁边。
花音韶深吸一口气，无奈地扫了吵得乐此不疲的两人一眼，给闭讼章倒了杯酒，“他们就是这样，我们自己吃吧，不用管他们。”
“嗯。”闭讼章动筷。
花音韶提杯，“讼队，我敬你一杯。”
闭讼章眉毛挑了一下，“你也想灌我？”
花音韶愣了一下，失笑道：“哪儿的话啊。更何况你的酒量又不浅，这几杯哪能难倒你。”
闭讼章没说话，举杯和花音韶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花音韶观察了一下闭讼章脸上的表情，发现他没品出这酒的不同，暗暗难过了两秒，也仰头把酒喝了。
酒里带着桃花香气，口感清冽，但现在只在花音韶的嘴里留下一片苦涩。
“讼队，一会儿吃完饭，我有事要单独和你聊聊。”
闭讼章：“公事？”
花音韶：“是。”
闭讼章利落回绝，“那没有单独聊的必要。”
花音韶拿出手机打了三个字，递给闭讼章看。
闭讼章眉头轻蹙，看向花音韶的目光多了一抹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