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就剩下秦桧与赵棫和赵梧大眼瞪小眼，只听得三声腹鸣响起，秦桧叹了一口气：“两位殿下还未用膳？”
“只吃了两颗浮团子。”赵棫伸出两个手指头。
“梧儿吃了一颗。”赵梧学着哥哥的手势也比了一个二。
“二十哥，你那是两颗。”赵棫没好气地说道。
“……哦。”赵梧缩回了一个手指头。
浮团子，也就是汤圆。秦桧看着两个小家伙伸出来的手指头，不由得在心里冷哼一声，分明就是为了蹭他家晚饭来的，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把他们赶走，这事他也干不出来。秦桧抿了抿嘴，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微臣与妻子刚开始用膳，若是不嫌弃，那就……”
“不嫌弃不嫌弃。”赵棫连忙摇头，抓着赵梧的手便往后院走去，生怕秦桧将他们两个赶出去。
“……用过膳后，我再送你们回宣德门。”秦桧半眯着眼睛跟在两位殿下身后。
“先生。”赵棫停下脚步，转过头一脸正色地看着秦桧，“您认得去宣德门的路么？”
“……”秦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上笑意正浓。
赵棫隐约感到了一丝杀意，他抓着弟弟的手一路大叫地进了后院，正房的门开着，王氏与小惠站在门口，赵棫见到王氏，如遇了救星般大声喊道：“秦夫人，救孤，救孤。”
“救命救命……”赵梧学着哥哥笑哈哈地大喊道。
王氏领着小惠朝赵棫和赵梧二人蹲身行礼：“秦王氏见过八殿下，二十殿下。” 得知赵家的两位殿下来了以后，王氏便下令将小厅里的饭桌重新收拾了一下，换了一口锅，碗筷也拿了新的上来，就怕他们要留在家里用饭，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
“秦夫人无须多礼。”小胖子赵棫虽然调皮捣蛋，但该有的礼节他还是有，他点了点头，抬手虚扶了一把。
“秦夫人好。”小正太赵梧笑眯眯地问了声好。
“谢殿下。”王氏站起身来，双手垂放在胸前，眼角的余光瞥见丈夫臭着一张脸走过来，冲他嫣然一笑。
“秦夫人好像……胖……哎哟，八哥，疼。”赵梧吃痛地捂着胳膊，虽然穿的衣服厚实，虽然赵棫下手的力道不大，但是在先生面前，能有多疼就喊多疼。
“笨蛋，秦夫人是有宝宝了。”赵棫白了弟弟一眼。
“有宝宝了？像十七姐那般大小的宝宝吗？在哪里在哪里？”赵梧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如前几日才出生的十七妹妹那么小的宝宝。
“笨蛋。”赵棫又白了弟弟一眼，“此时宝宝还在秦夫人的肚子里？”
“肚子？”赵梧此时才将目光放在了王氏的腹部，“宝宝怎么会在肚子里？八哥，你知道宝宝是怎么放进肚子里的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赵棫问倒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秦桧，“先生肯定知道。”
“咳咳咳……”王氏突然掩住口鼻咳嗽起来。
秦桧瞥了一眼咳得耳朵都红起来的妻子，抿了抿嘴，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走进主屋，边走边说：“我当然知道了，是从脚底板放进去的，宝宝游啊游啊，就游到了妈妈的肚子里。”
咳嗽声戛然而止。
“梧儿也是这般游到母亲的肚子里的么？”
“对呀。”
“那宝宝怎么出来呢？”
“……宝宝在妈妈的肚子里长大了，就原路返回再游出来。”
“哇……十七姐那么大，贵妃娘娘的脚底板肯定很疼。”
“嗯。”
成年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较小的那个小孩童言稚语地附和着，唯有那不大不小的男孩满腹狐疑却又找不出反驳的点来。
“那梧儿也是这样出来的么？”小正太仰着头看向秦桧。
“……嗯。”秦桧从紧闭的嘴里憋出了一个音来。
“那母妃该有多疼啊，梧儿回去定要为母亲揉揉脚底板。往日梧儿哪里疼，母亲就为梧儿揉揉，梧儿就不疼了……”赵梧拧起了小眉头。
“……殿下还可以让人打盆热水放些姜片来为婕妤娘娘泡泡脚，泡脚对身体也有好处。”低头看着被他牵在手中的小正太，秦桧的心被他稚嫩的话语狠狠地扎了一下，他松开赵棫的手，一把将赵梧抱了起来，将他放到了椅子上，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为他盛了一碗汤放在一旁凉着。
赵棫若有所思地看了秦桧一眼，他坐到了弟弟旁边的空位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地从锅里夹了两块肉骨头分别放到自己和弟弟的碗里，顾不得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热气，咬了一口，他眉头一挑，含糊不清地喊道：“羊肉……好粗。”
“恩恩，好吃。”赵梧捧着碗咬了一小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王氏朝秦桧点了点头，悄悄地退出了小厅，朝一旁的婴儿房去了。
秦桧一边照料着两个小孩，一边自己也随便吃点。
“你们来我这里，陛下或太子殿下知道么？”赵家几兄弟，除了老大，就属眼前这两只他最熟，所以说话也就随意了些。
“太子大哥知道。”赵棫喝了一口浓汤，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没让你们带上侍卫？”考虑到晚上，又是两个小孩，王氏让厨房新准备的这锅并没有多少羊骨架，将锅里的羊蝎子捞干净后，秦桧将洗净切好的菘菜丢进了汤锅里，问道。
“……有。”赵棫转了转眼珠子，点了点头，“刚从宣德门出来没多久，便与他们走散了。”
“所以你们去了端门？”
“……咳，孤也就想试试，父皇常说与民同乐嘛，孤也想着与民同乐，却不想碰到了何、潘两位卿家。后来侍卫找到了我们，孤想着既然有何、潘两位卿家在，就让侍卫晚些时候再来接我们。”
秦桧翻了翻汤锅，问道：“那是什么事情让你们非得要今晚来找我？”
话音刚落下，整个屋子的气氛便有些冷了，即使是沸腾的锅子也无法缓解，秦桧不由得一愣，转头看向了两人，只见赵梧瘪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而赵棫则不住地唉声叹气，跟小老头似得。
“出……什么事了？”两小孩看起来一副天塌了没高个子顶着的表情，让秦桧忍不住一惊。莫非在他无法探知的领域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先生……”赵梧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秦桧。
“先生。”赵棫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秦桧。
“哎……到底怎么了？”无数只蚂蚁爬在秦桧的心上，痒得难受。
“我们……”
“明日……”
“就要……”
“回……”
这兄弟俩你两个字我一个字地往外蹦词，让秦桧有些抓狂，但仔细想一想，结合眼下的实际情况，秦桧也知道了他们想要说啥，挑了两筷子菘菜分别放到他们碗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们继续往外蹦的话：“吃点青菜。”
“先生，孤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赵棫将碗推开，他只爱吃肉，不爱吃青菜。
“吃完再说也不迟。”秦桧把那被推开的碗重新放到了赵棫面前。
“那若孤吃完了青菜，先生可以答应孤一件事么？”
“即使殿下吃完了青菜，明日也一样要与其他殿下一同前往西京宗院，这是陛下决定的，微臣不能也不敢让陛下收回旨意。”
如意算盘落了空，赵棫瘪了瘪嘴，拿起手边的筷子，扒拉着碗里的菘菜。
赵梧左右看了看，从椅子上爬下来，走到秦桧身边，趴在秦桧腿上，仰起头：“明日一别，梧儿今年想见到先生也只能在清明、冬至，还有太子哥哥大婚的时候了。梧儿也想像太子哥哥一般常常见到先生，吃到先生做的美食，梧儿不想去读书。”
前面的那句话还着实把秦桧感动一番，但后面那句为了吃的，秦桧的感动瞬间被挤到了九霄云外，他将赵梧抱起放到腿上，拿起一张帕子为他擦去嘴角的油渍，避免再次蹭到自己的衣服上，说道：“书是好东西，多读一些书，学一些知识总是没错的，知识积累多了，学问也就多了，眼界就高了，对同样的事情就会有了与他人不一样的看法。”
赵梧似懂非懂地看着秦桧。
赵棫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秦桧一眼，低头将碗中的菘菜扒拉干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嘴巴，又塞进了袖子里：“二十哥，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哦……”赵梧腻在秦桧身上不肯下来。
秦桧见状，只是笑了笑，抱着赵梧起身，婴儿房里的王氏闻声也走了出来，赵棫朝王氏拱手行了一礼，惊得王氏连忙侧身避开，“八殿下……”
“多谢夫人款待，孤与弟弟今日叨扰了。”赵棫说道。
“粗茶淡饭也不知是否合两位殿下的胃口，招待不周，还望谅解。”王氏浅笑道。
“先生这里的吃食是最合孤胃口的。”赵棫抓了抓后脑勺，说道。
“郎君，太子殿下来了，在前厅。”门外响起秦忠的声音。
“哎呀，怎么是太子大哥来接我们。”赵棫一惊，朝王氏点了点头后便朝门口走去，前脚刚迈出门槛，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棕黄色的身影飞快地跑过，“诶，那不是法拉利吗？先生，你不是说法拉利生病了么？为何病了还跑这么快？”
“估计回光返照了吧。”秦桧抱着赵梧走出房门，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是这样么？”赵棫将信将疑。
“嗯，是这样的。”秦桧点了点头。
叼了一块肉骨头从厨房出来穿过后院的身患重病并已出现回光返照迹象的中华田园犬法拉利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了角落里那堆还没来得及铲掉的雪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