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都为过年做准备，去年在浑浑噩噩中昏睡过去的那个年不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古代过年的秦桧也不例外。这不，除夕，因为进了一次厨房后便被负责厨房的连嫂子下了禁止踏入厨房半步的命令的他再次站在前院书房的书桌前，对着一张白纸发呆，手边研好的墨汁也渐渐地凝固，而书房的角落里静静地摆放着两块桃木板。
路过书房门口的秦忠小哥悄悄地推开虚掩的房门看了一眼，只见自家郎君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双唇微抿，就是迟迟没有动笔。秦忠将房门拉上，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这是娘子给郎君下的任务，让郎君负责挂在大门口桃符上的吉语，但自郎君领下这个任务到今日，已过去三日了，然而到了这最后一日，郎君依旧没有写下一个字儿。
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那一口气还没有叹完的秦忠惊得跳了起来，待他缓过神来再次回头，只见郎君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他不由得一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郎……郎君，您怎么了？”他好像一句话都没有说呀。
“我出去一趟。”秦桧将大氅往身上一披，便往大门口走去。
“郎君，您去哪儿呀？”秦忠高声问道，“快用午膳了。”
“去隔壁，找何栗。”秦桧头也不回地出了自家大门。
“嘎？”秦忠一脸茫然地看着大门被合上。莫非郎君要请何大郎君来他们家过年么？可是何大郎君的父母双亲前些日子来了京城，而且郎君携娘子还特地上门拜访过。
“秦忠，你杵在那里干啥呢？还不快点过来帮忙！”小惠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来了来了。”秦忠连忙应道，转身朝小惠跑去。
“今日除夕，有许多事情要做，你杵在书房门口做什么？”小惠抬手戳了戳秦忠的额头，怒道。
“哎哟，疼。”秦忠喊了一声疼，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小惠姐姐，郎君刚刚出门了，说是要去隔壁找何家大郎君。”
“找何大郎君做什么？”听到何大郎君的名字，小惠的心漏跳一拍，她故作镇定地问道。
“不晓得，郎君没说。”秦忠摇了摇头，跟在小惠身后进了烟雾缭绕的厨房，“不过我跟郎君说了，一会就要吃午膳了，他应该不会在何大郎君家中呆许久的。”
“那就成。”小惠瞥了一眼被柴火的黑烟熏得黑漆漆的墙壁，墙的那头便是何家，她神色微微一黯，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唇瓣。
“小惠姐姐？小惠姐姐诶！”秦忠见小惠盯着黑黢黢的墙壁发呆，却又不告诉自己该做点什么，连声唤道。
小惠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去地窖取几颗菘菜上来，再拿点韭菜，姑爷说要吃韭菜肉的角子。”
“好咧。”秦忠一听要用来包角子，乐呵呵地应道，遂去地窖不提。
秦桧站在隔壁何杲家门口，看了看悬挂在大门两边还没有更换的桃符，抬腿上了台阶，手握着门上的铜环，拍了拍门，不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与秦忠年纪相仿的小厮探了个头出来，见是秦桧，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门打开了些，朝他做了个揖：“秦郎君。”
“何必，你家大郎君在么？”秦桧问道。
“在，两位郎君都在书房，秦郎君请进来吧。”何必笑眯眯地侧过身子，见秦桧身后没有跟着人，有点诧异地问道，“秦忠没来？”
“嗯，他在家。”秦桧回答道。
“哦。”何必有点遗憾地点了点头，“我还想着给他看看大郎君送我的礼物呢。”
“那我让他下午来寻你？”秦桧转头看着何必。
“好。”何必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何必！一个不留神你又偷起懒来了！”一声娇喝从不远处传来。
秦桧循声回头，只见一身形娇小的年轻女子站在院中，当她见到秦桧时，有些惊慌地道了个万福：“秦……秦郎君来了。”
“何花姑娘。”秦桧微微颔首。
名唤何花的年轻女子抿了抿唇，见何必在一旁不知道乐些什么，小脸一板：“何必，你还不给我过来，赶紧去干活！”在何必朝她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远后，她随即看向了秦桧，又福了福身子，“秦郎君，大郎君在书房的，若找他直接去便可，大郎君嘱咐过，若是秦郎君来找他可以不必通传的。”
“多谢何花姑娘。”秦桧道了声谢。
何花微微低下头，转身快步离开。
秦桧挠了挠脸，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书房，只见何家兄弟二人站在书桌前讨论着什么，而他们的书房角落里也放着两块崭新的桃木符，他眉头一挑：“哟，你们家的桃符也还没写呀。”
“会之来的正好，你来看看，这两副吉语哪个比较好？”何栗抬头看向秦桧，笑道。
两副？秦桧眼睛一亮，顾不得脱去大氅，“咻”的一下冲到何栗面前，只见一副写着“春风春雨春色，新年新岁新景”，另一副写着“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秦桧眼睛又是一亮，两副的意境都很不错哇。
“秦大哥，你说是大哥的这副好还是我这副？”何杲指了指春打头的那副，又指了指新开头的那副。
“都好。”秦桧非常中肯地下了结论，伸手摸向了那纸张，若能给我一副更好。
“我也是这样觉的，只是这大门只有一个，桃符也只能用一副。”何栗一边为秦桧脱下大氅放到一旁，一边有些为难地说道。
“剩下一副给我就好了。”秦桧一副“不用感谢我帮你解决难题”的表情。
何家兄弟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桧。
“我家的大门也缺一副吉语。”秦桧一脸诚恳地说道。
“那会之你这是来……”
“跟你们讨吉语的。本还想着让你们帮我想一对出来，没想到你们一人有一对，而且还在纠结用哪对，那这样更好了，你们兄弟俩先挑，剩下的那副给我，可以么？”
“自然可以。”何栗笑道，“只是我们现在还没定下来。”
“要不靠老天爷来决定吧。”秦桧想了一个法子。
“啊？”何家兄弟一脸诧异地看着秦桧。
秦桧笑嘻嘻地从腰间取下荷包，摸出了一枚铜钱放在桌上，何栗顿时明白了秦桧的意思，他拿起铜钱看了一眼，钱币的一面上写着“大观通宝”四个字，字体玉划银勾，一看就是当今皇帝的字迹，他将钱币递给了秦桧，秦桧咧嘴一笑：“这枚钱币一面有字，一面无字，你们两自己做决定，哪一个字打头的做哪一面，然后我来抛，抛到哪个就是哪个，而剩下的那个归我，可以不？”
何家兄弟相视一眼，何杲问道：“那就新字打头的这面有字，可以么，大哥。”
“好。”何栗欣然同意。
“好咧，那我们就交给老天爷来决定。”秦桧拇指与食指捏着铜钱的边缘，使其立在桌上，两只手指微微一拧，铜钱不住地旋转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铜钱旋转的速度渐渐降低，最后倒在了桌上。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大观通宝”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哈哈，是我的这副。”何杲拍手叫道。
“那就用二弟这副。”何栗点了点头，嘴角噙含着笑容，“桃符也由二弟来写？”
“没问题。”何杲挽起袖子，将裁好的红纸铺在书桌上，泼墨挥毫。
何栗将他自己的那一副卷起递给秦桧：“会之拿好。”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文缜顺道帮我把这桃符也写了？若是状元公的字挂在我家门口，那真的是蓬荜生辉，我家大门都是三生有幸的。”秦桧伸手接过纸卷，扬了扬眉头，笑眯眯地说道。
“会之的字可是得到官家亲口夸赞的，我若替你写了桃符岂不是班门弄斧？”何栗抿嘴一笑。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那么像是损我的。”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回去把桃符写上，我家娘子催了我三天了，我愣是没憋出一个字儿来。”秦桧将纸卷折好放进怀里，取下搭在架子上的大氅，披在身上，“走啦，文缜，明言，谢谢你们的吉语啊。”
待秦桧前脚踏出书房门时，何栗突然唤了他一声：“会之。”
“嗯？”秦桧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何栗。
何栗张了张嘴，最终说出口的话却是：“新年快乐，代我与明言向弟妹问好。”
秦桧一乐，他伸手扯了扯大氅的两边，笑道：“多谢了，也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今天有点忙，就不去向他们问安了。”
“嗯。”何栗点了点头。
写完上联的何杲抬头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秦桧，没有说话，低头继续写下联。
“文缜。”
“嗯？”
“若是来年遇到合适的姑娘，就娶了吧。”
“……好。”
“不过你若是娶了媳妇儿，那我们家的水果供应量就会大大减少，这样一来，义容一个人的压力很大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