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我走了……”声音飘渺又孤独。

李璐瑶身处一片橙黄色的荒芜中，脚下软绵绵地往下陷，铺天盖地风迎面吹过来，刀一般刮擦着她的脸颊，又令她神志不清。

她的眼神愈发地迷离，扑腾的手臂也丧失了力气，渺远的地方传来了轻重缓急的脚步声。

“我走了……走了……走……”声音持久地回荡在空间里，像被人按了循环键。

一把锋利的刀忽然直愣愣地从远处飞过来，插入她的胸口。

鲜血染红了她的胸口，她眼圈一红，声嘶力竭地咆哮得来的只有沉默。

“啊——”

李璐瑶砰地从床上滚下来，瞳孔一瞬间的失焦，手指苍白无措地抓着被角。

凌钰闻声赶紧从厨房里跑过来。

李璐瑶像仍处于梦境中，双手双脚地爬上床，凌钰用毛巾为她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怕伤害到她似的，轻声说，“我给你再量一□□温。”

体温计略微带着凌钰手心的温度，不过也很凉，李璐瑶老老实实地把它放在腋下。等凌钰准备把床边的手抽走时，她睫毛动了动，问，“我可以给你暖暖手吗？”

凌钰看向她，显然是愣住的模样。于是李璐瑶自问自答，“被窝里很暖和，我的手很热，我给你暖暖手吧。”

其实她很久没有这样，冬天的时候家里总是开着暖气，她没有给人暖手的习惯。可是凌钰照顾了她好久，像妈妈，又像姐姐。她也想对凌钰好一些。

暖和的手掌附在手背上，凌钰被烫的头皮一麻，手指僵硬地任李璐瑶摆弄。

李璐瑶的手确实很烫，她的手一会就热了起来，居然还热的发痒。

“厨房里还炖着排骨，我盛些过来。”

双手从温暖的包裹中抽离，立马被屋内的寒冷袭击。

厨房里传来关闭煤气灶，打开锅盖的声音，李璐瑶听了一会，觉得无聊，取下了体温计。

38度。

床正对面放着钟表，秒针很快的绕过12，正好5分钟。

她将体温计放在桌子上，等门口传来脚步声，再拿来。

37.7度。低烧。

李璐瑶点点头。

凌钰接过体温计点点头，开始和李璐瑶分配午餐。

李璐瑶看起来很中肯地点评，实则吹捧手段极其拙劣，“很好吃，堪比五星级大厨。”

“你爱吃就好，吃饱了就行，不用硬撑。”

“你今天上午不去学校没关系吗？”李璐瑶从空荡荡的饭碗里抬头问。

她回头又给李璐瑶盛了一些排骨，“没关系，你们英语老师帮我代课。”

“你刚才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李璐瑶悻悻猜测，是陈曦。

凌钰走到另一边的房间，尽管没有太大用处，李璐瑶还是听到了。

“今天晚上来我家吗？”是李璐瑶很熟悉的声音，但是是一种很奇怪的语气，尤其在接听对象是同样是一位女士的情况下……

凌钰的回答更令人匪夷所思。

“行，感谢你的帮助。”

“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都是你的，所有的时间都给你。”

凌钰笑着挂断了电话。

探着头的李璐瑶赶紧躺回床上。

凌钰应该是真的很开心，脸上的笑容持续到进来，“我晚上出去一趟，你待在家里，不要乱跑。苹果我给你切好了，不吃的话我晚上回来收拾。别硬抗，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李璐瑶又是老实地点头。

直到门被关上，李璐瑶火速起身穿上衣服跟了出去。

等凌钰从电梯下去，李璐瑶就再也跟不上了，一这么想，李璐瑶拖鞋也没换，从楼梯冲了下去。

凌钰刚离开小区门口，很快的被李璐瑶捕捉到。

下雨后路面积水严重，凌钰并没有选择骑车，沿着人行道走。

李璐瑶就心惊胆战地跟在后面。

说不担心是一部分原因，她觉得自己和凌钰待久了也开始变得莫名其妙。

红灯转绿的时候，凌钰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和断断续续的踩水声，回头看了一眼，却空无一物。

李璐瑶蹲下来准备歇一会，顺便思索着自己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行为，最后安慰自己，是为了保护凌钰，因为凌钰对她好，很好。

思索完一抬头，凌钰已经穿过了十字路口，在一处水果店停下。

李璐瑶快步走了过来。

等站在了近处，又像海市蜃楼一样，什么也没有。

好吧，她自我安慰，人各有命。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滚，烦着呢。”

身后果然不动了，却有另一边响起脚步声。

一滴水落在了她的头顶。李璐瑶烦躁地抬起头——

陈曦正目光冰冷的看着她，凌钰表情看起来也不大好。

她尴尬地咧嘴一笑，然后……踉跄了几步坐在了地上。

“这孩子真喜欢你啊！”脸上被人轻轻的拍了一巴掌，有人将她扶了起来。

“小小年纪不学好，”陈曦又问，“这算不算尾随？”

“别闹，她估计是又发烧了。”凌钰托了托李璐瑶的头，方便她在沙发上躺起来更舒服。

“你要给她当妈吗？”陈曦脸色一沉，目光里，话语里，却充满嘲讽。

“没这个想法。”凌钰抽了一根烟，往外走，“别试探我。”

李璐瑶想起了那句话，忽然觉得凌钰就是自己站在太阳下，将她像影子一样藏在身后，替她遮风挡雨。

她也很奇怪，为什么是她，偏偏是她在绝望的时候被凌钰带走了。

原因可能下一秒就知道，也可能是明天，未来的任何一个时刻。

无论何时，她都希望那一刻能够慢些到来。

凌钰应该是回来了，毕竟没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抽完了一根香烟，然后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感觉回来。

“你总要放过自己的，凌钰。”片刻的安静里，陈曦开口。

困意潮水般袭来，李璐瑶眯起了眼睛，去看凌钰的嘴巴。

在说些什么呢？

我会的。

是抛弃她吗？

是远离她吗？

陈曦再也没有了动静，整个房间都没有了声音，像被罩在大铁盒子里。

*

凌钰跟在身后，上了二楼。

物品摆放整齐而又充实，床头是一盏蝴蝶样式小夜灯，此刻在床头展翅。

凌钰在床上坐下，手心里被塞上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