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云城被簌簌秋风携裹来一阵阵雨，天气转凉的速度越来越快，为了响应冬的号召，校园里的叶子落了一大片。

李璐瑶拿着数学试卷，悠哉悠哉地穿过相连两楼间湿滑的走廊。

凌钰在办公室里和陈曦聊得热火朝天。童年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等两人的话茬子落下，平缓有力地喊了一声报告。

陈曦招呼她过来将作业放在桌子上。

凌钰转过头分享零食，看到童年兰，勾勾手也让她过来选，“我认识你，小璐的朋友。”

童年兰抿着嘴朝凌钰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声音依旧很响亮，“谢谢老师”。

上前挑了一块德芙巧克力。

陈曦撕开一袋薯片来，嘴里嚼的咔咔响，脸上却是止不住的骄傲，“童年兰和李璐瑶都是很努力的孩子。”

凌钰附和着笑。

李璐瑶在走廊上碰到童年兰时非常不可置信，她低头看了看腕表，更加确定是自己眼花了。

距离上课已经过去两分钟了。

童年兰的手里拿着灰蒙蒙的什么东西，李璐瑶跑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说，“已经迟到了。”

童年兰立马将藏了东西的手背到身后。原本不藏还好，这么剧烈的一个动作反而更让李璐瑶疑惑，到底是什么宝贝东西这么藏着掖着。

李璐瑶悄咪咪地侧过身，目光向后挪，被童年兰不轻不重地在胳膊上推了一下，然后目送着童年兰小跑离开的身影。

她一头黑线，严重怀疑是英语试卷答案又要被抄在黑板上。

童年兰心乱如麻，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地几乎要跳出来，她无意识地回头看去，李璐瑶甩着数学卷子已经朝她冲了过来。

刚坐到位置上，李璐瑶将数学试卷放在她临位的桌上，扭着屁股坐下。

“给我看看。”

童年兰一脸疯了的眼神看她，止不住的嫌弃从表情里流露出来。

胡蝶撕开巧克力的袋子，穿过讲台准备将包装纸丢掉，一眼目睹了李璐瑶的恶霸行为。

巧克力在唇齿间融化，微微苦涩的余味告诉胡蝶不能冷眼旁观。

“你的表坏了，我给你修一修。”

李璐瑶这才想起来前两天下讲台的时候差点摔个大马趴的事，她本人是没什么事，倒是腕表重重摔在了门上。

“好，我这个时间也不对，你给我也调一下。”

拐走了作恶的李璐瑶，胡蝶不动声色地转身朝童年兰抛了一个媚眼。

谢谢你的巧克力。

*

下午的雨来的迅猛而急促，窗外的老树在风雨飘摇中扭曲了一个极大的角度，教室的窗玻璃被风刮出尖锐的响声。

楼梯上挤得难受，你来我往中还有人逆行上楼。

拐弯的阳台上积了很多水，轻易地与鞋底齐高，后面有人推搡着李璐瑶向前走，也有人递了一把伞过来。

她没顾得上回头看是谁，就被人群挤着来到了大楼梯。

童年兰跟在她的身后，手里拿着的赫然就是刚才那把莫名其妙的伞。

“我家离学校很近，伞借给你用，明天带给我。”依旧是那副老实又自信的模样。

胡蝶也从大楼梯上下来了，看到递出来的一把伞，如获至宝地问，“有人需要吗？你俩确定都不用吗，我忘记带伞了。”

身边人来人往，有些人打着伞走了，有些人背着书包冲进了雨里。

一辆电动车划到了几人面前。

凌钰撑着伞，有些抱歉地对李璐瑶说，“刚才人太多了，我在那边等你，没看清。”

李璐瑶将伞塞回了童年兰手里，然后将书包递给了凌钰。

“你等我一下，”她对凌钰说，又面向胡蝶，“我回教室给你取吧。”

一丝慌乱的神色在童年兰脸上划过，握着雨伞的指尖隐约泛白，胡蝶却先开口，“不用了，我和童年兰一起回去就好。”

童年兰也干干巴巴地说，“对，我们住的地方很近。”

凌钰欲语还休，最后只说了一句话，“那你们早点回家，别冻感冒了。”

坐在后车座上，雨打的很急，车速很慢。

凌钰忽然开口，“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喜欢你？我在那边等了你好久，没见你过来，以为出了什么事。”

李璐瑶愣了愣，觉得凌钰是个奇怪的人，不过这么奇怪的人能够说出这么奇怪的话，又好像并不令人意外。

“不可能，”李璐瑶说，“中国的女同占比并不高，我一个买饮料都是谢谢惠顾的人怎么可能会碰到这种事。虽然我知道我的人格魅力很高。”

凌钰笑了笑，点了点头，李璐瑶觉得应该是认可了她的回答。

童年兰攥紧了书包带子，雨水没过鞋底，凉凉的感觉。

胡蝶有意识地将雨伞往右边偏了偏，雨伞并不大，为了遮挡更多的雨，两人贴的很近。

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安静，胡蝶目不斜视地撑着伞，耳边却听到了童年兰的呼吸声。紧张又急切。

可她的左肩膀还是湿漉漉的。

一路上，两个人没说一句话，像一场默契的约定，一起打伞走完全程只是一项任务，两人都毫不越界地遵循。

雨点落在伞面上，打着一个一个有规律的节拍，落在黑噔噔的台阶上，像蝴蝶一样飞进了李璐瑶的鞋里。

凌钰拉着她湿漉漉的手臂，打开了房门。

李璐瑶的房间只有简单的床铺，衣柜，书桌。凌钰一边琢磨着买些年轻人喜欢的装饰品，一边走进了厨房准备煮碗姜汤。

外套被雨淋湿，凌钰索性趁着水沸的功夫，拖去了繁琐的衣物，上身穿着黑色高领毛衣。

李璐瑶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不过不是对于别人，而是对于自己。在相处过程中总让凌钰以为活泼开朗的表面是她的伪装，正如此刻。

淋了雨的李璐瑶一声不吭地钻进浴室洗澡，然后开始复习功课。

凌钰将做好的姜汤端在一旁，然后在床边坐下。

“今天在学校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分享分享。”听起来很耐心。

李璐瑶不好拂了她的好意，靠在椅背上，细细地说起来。

“胡蝶上午给了我一块蛋糕，”她大致比划了一下，然后说，“好吧，其实是我逼她的，然后她就乐呵呵地让给了我。”

“宝贵上午又把我提到办公室，数学怎么这么难，比我爸还难猜，我蒙题从来就没对过。”她听起来有些沮丧。

不过转瞬间又笑了起来，“童年兰要把她的伞借给我，这件事你知道，我挺感动的。”

凌钰很捧场地附和，“可能她被你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李璐瑶端起姜汤一饮而尽，好像碗里是一口烈酒，“我现在挺好的。”

不想要去想那么多，爸爸自己也在慢慢地从坑里爬起来，她只要用心学习，一切都在慢慢的变好。

挺好的，她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