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宁言希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门道,却见对面两位女侠神色凝重起来,只是瞪大双眼颇为不解,“怎么?你最近睡眠不太好?”
尚凌霄冷哼一声,倒是很识礼数地隔了段距离,小心将那截线香置于王梦缘摊开的掌心中,“当时与那人对上,我明明已经占据了上风,却突然失去意识,想来就是这迷香作祟。”
宁言希面露惊诧之色,又疑惑地转头去看那慢悠悠品着凉透茶水的同伴,“可李清潭说你不敌那人…”
“许是李先生看错了吧,”尚凌霄似是不意计较,漠然道,“我想他们也是用这香放倒小希的。”
李清潭一派安然之态,等尚凌霄说完才放下茶杯,转头眯起狐狸眼,带着些许歉意的神色,慢吞吞道,“在下眼力不足,又被那场景吓到了,便没有发现是这香的缘故。”
话音刚落宁言希便皱起眉头,心头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若不是自己大意被人劫走…
未等深想,宁言希却觉手背覆上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李清潭轻轻摸了上来。本是有些温馨的知己氛围,宽袖掩映之下却莫名令宁言希觉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抬起头来正对上李清潭那溢满宽慰的目光,不由让他困惑于自己有些失控的奇怪感觉。
“像是拢月香,”王梦缘小心地嗅了嗅,轻声道,“只是…”
“成分似是有细微的不同,”尚凌霄接道,“王女侠有何见解吗?”
“我倒是门外汉了,”王梦缘又将那截线香递到任清漪手中,“清漪或许知道的多些。”
“不过家里做中药生意罢了,”任清漪直起身子运起内力,以防自己着道,紧接着便漫不经心地嗅了嗅,低声道,“奇怪,多加了一味钩吻。”
宁言希闻言有些困惑地去看那高束马尾的红衣女侠,心道坊间都传这任女侠武功高强为人爽朗,鞭法更是出神入化。却有忌惮者说她大字不识,粗野蛮横,只是个武痴,全赖王女侠在旁协助。短短两日相处下来,明明与那些风言风语大不相同。
思及此,宁言希格外热切地应道,“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钩吻有剧毒呀,”王梦缘弯起眼睫亲切地笑了笑,明媚温婉,内无一丝嘲讽之意,“若是只需达到使人昏厥的目的,便不必如此害人性命。”
“可是我与师兄也曾被这香迷晕,”宁言希皱了皱眉,“为何平安无事呢?”
“修道之人有内力傍身,况且这香中钩吻含量并不高,像是还掺了些别的香料,”任清漪将那截线香置于木桌之上,“若是凡人中招,怕是会危及性命。”
“那岂不是…”那空茫双眸转眼间带上一丝急迫,“这里的百姓难道是为这香所害?”
“很有可能,”王梦缘叹了口气,拉着身旁的任清漪站起身来,“我二人有些师门要事处理,可否明日一早再行商议?”
宁言希很是热情地挥了挥手与人道别,才来得及拾起竹筷大快朵颐,未等填饱肚子,却猛地心念一转,伸手捏起身边人靠在桌旁的细瘦腕部,细细感受了半晌才松了口气。
李清潭微微垂下头颅,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心中酥软,眸中更是深情万分,仿若世间情爱皆于此处。
“好师弟,被放倒的可是我,怎么不来关心关心你的好师兄?”
尚凌霄啧了啧,实在看不惯道貌岸然之人装出一副柔情似水的肉麻模样,只道自己这师弟不管遭遇过什么,总是如此轻信他人。思及此处,便装作不通风月的模样,连忙叫停了这两人。
“师兄修为高深,自是无恙,”宁言希果然中计,只回过头来冷冷一哼,不冷不热地刺道,“说起来,怎么不见你关心一下自己的好师弟呢?”
“怎么会呢?”尚凌霄很是无辜地眨了眨那双桃花眼,披散肩头的柔顺发丝随着动作滑到胸前,“师弟整日与李先生形影不离,师兄便是想关心,也并不方便呀。”
“我…”宁言希闻言鼓了鼓嘴,嗔怒地瞪了那人一眼,却无可辩驳。
正待扯开话题将这一页揭过去时,宁言希却发觉手背被什么东西轻轻扫过,回过头来才发觉李清潭歪过头浅浅笑着,发丝便轻飘飘地飘过自己置于木桌上的左手,看这架势似是在旁观自己与师兄斗嘴。
“师兄这话有失偏颇了,”李清潭那本就温润的眉眼揉进了一点暗淡的烛光,平添几分柔和气息,“险境生还后,小希可很是忧心师兄安危呢。”
“就是!”宁言希顿时有了底气,“我…可担心了!”
尚凌霄见对面两人联合起来,咬了咬牙心道谁是你师兄,却又知这千年的狐狸精难对付的很,便顺势接将手肘撑在桌上,懒懒道,“看来我现在是外人了,师弟结识了新欢便忘了旧爱。”
“什么外人内人的,”宁言希不知自己这麻烦师兄又在作什么妖,满不在乎地顺嘴怼道,“我们宗门弟子下山闯荡,不就是为了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李清潭本就是凡人,自然需要我的保护。你的道行比我高深许多,还需要我的爱护?”
尚凌霄闻言很是虚弱地咳了两声,引来大眼睛师弟狐疑的目光,“我可是和那魔头的部下斗了好几个回合,还被放倒在城墙上一整夜,也确实是身子有些不爽快…”
“啊?”宁言希略带嫌弃地要伸手去摸尚凌霄的脉,“以前你整夜躺在院门口的树上,也没什么事,还说什么是在吸收天地之精华…”
还未等碰到,另一只手却握住了尚凌霄置于桌案的手腕,顺着皓腕往上看,是一片藕荷色的衣袖。宁言希感受着贴在后背的体温,却只顾得上发呆,不敢张口问询,唯恐支支吾吾当众出丑。
“心火有些旺,”李清潭还是那副柔若无骨的模样,摸完便悠悠收回手来,若有似无地靠坐在宁言希旁侧,“许是思虑过重。”
宁言希闻言有些新奇地看过去,正对上那弧度流畅的细长双眸,“李清潭,你还懂医术?”
“略懂,略懂…”李清潭又不动声色地凑近了些,似是要碰上宁言希的鼻尖,“久病成医罢了。”
“病?”宁言希双眼微眯,连忙要去抓人手腕,却被轻飘飘地躲开了。
“也不过是时常咳嗽发热,小病罢了。”
“你这身体太弱,”宁言希闻言便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拽住面前人衣袖,不依不饶道,“不要把小病不当回事,等会儿你便随我寻一块空地,学一点防身术式也是好的。”
“就是,”尚凌霄也掺和进来,语气不明,“我看先生面色虚白,想来或许是肾气不足,肝郁气盛之相。也该扎扎马步,多多调理。”
“啊?”宁言希只觉夹在这两人中间有些古怪,便装作身上酸痛的模样,站起身来四处走动,“死凌霄,常医修教了半天是不是全还回去了,哪儿有你这么看相的?”
“呵呵,”李清潭倒是并不介意,挑了挑眉,还有闲心品一品冰凉的茶水,“师兄也是担心在下,只是这心火过旺不好,有损心神,也该泻一泻火才是。”
“李先生有何高见?”
“黄连,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可以一试。”
“你们这是在讨论医术?”宁言希听了半晌颇觉荒谬,绕了一圈坐回李清潭身侧,“我看凡人医师都开方子给病患,怎么到你这里便要人家干吃黄连?”
李清潭闻言不觉心虚,只温温地抿唇微笑,眼里闪着点细碎的光,似是欢喜于宁言希这般与他调笑的模样,“自是独家秘方,不足为外人道也。”
宁言希只道这人又在搪塞自己,却冥冥之中已成习惯,并不怎么在乎。只是侧目看去门外黑漆漆一片,而室内只点二三火烛,心中莫名打鼓。老板娘不知何时已将桌上碗筷撤走,到里间休息去了,三人一时无话,只得在这片寂静的氛围里静坐。
宁言希不大适应,便挽着身旁人的胳膊站起身来。那人还是一副话一压就倒的柔弱模样,此刻也只得略带无奈地随着力道往那黑黢黢的门口走。
“你们…”尚凌霄有些困惑,“要去做什么?”
“自是练功呀,”宁言希理所当然道,“那河畔旁有一大片空地,正是练功的好去处,反正也无事可做。”
“你这内力十不存一,”尚凌霄略带戏谑,“不如回房调息,虽说也只起个心理作用。”
“你怎知…”宁言希这才想起这人修习了一种秘术,很是邪门,一步之内便能感受到他人的内力波动。他却隐隐不肯让这尚凌霄过于得意,嘴硬道,“不过是意外罢了,那魔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封住了我的内力,很快便能恢复原状。”
那尚凌霄却叹了口气,是异于往常的奇怪态度,“我的意思是,你不必总是如此逞强…有些事,不必强求。”
宁言希满头雾水,刚想开口追问,手上就被塞了一个物件,“这是能够短时间内恢复内力的灵药。”
话说到此处,尚凌霄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面色不算友善的李清潭,又道,“你这副样子,又怎么保护得好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