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渐清转头看向他，眼里有些惊讶。
“因钟成显告诉他……讲着费劲，我给你听录音算了。”韩晔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音频：“钟渐清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按道理来讲我们应该弄场意外除了他，之所以我们到现在都未告诉老板，是因为你在这边受我们控制，钟渐清断然不会出去胡说，但要是你离开了，我们便会立刻上报，到时候，你和钟渐清都跑不了。”
录音放完，钟渐清呆愣在原地，他沉默了很久，说话的是他那个没有人性的爸。
“要不是你在钟成显小儿子那儿是个不可多得的受气筒，你根本活不过少年时期。现在呢，研究院挺稀罕你的，他们也没必要在学术圈拉仇恨。”谢霖看着他，轻声说着，“你没有选择，你只能信我们。”
“我没有U盘。”钟渐清垂下眼，他淡淡地说道，“钟成显都不知道是谁拿走了U盘，你又怎么能那般笃定?”
“我从十五岁就开始查这件事了，查了十四年，我还知道你是怎么拿走的。”谢霖笑了笑，“挺佩服你的，居然那么抗揍。”
“反正我们大差不差地也知道参与假药贩卖的人员和药店，你不给我们U盘，无非就是多几条漏网之鱼。”谢霖像是并不在意那般，轻飘飘地说道，“难免有些忠心的有脑子的会像我们一样查人，而你……那些经历，很难被他们排除在外，我自然知道你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是你爷爷呢？那个漂亮的小男生呢？你希望给他们埋下这么大的隐患吗？”
韩晔在旁边小心剥瓜子，悠闲地看着谢霖，眼里有光。
“我不信你。”钟渐清抬眸，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除非，我们证据共享，还有，你们所有的事我都不参与。”
“可以。”谢霖轻笑一声，“很不错的想法。”
“除此之外，你们要给陈初焰找到药。”钟渐清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我并不在乎功劳这个东西，我只希望，别影响到我身边的人。”
“肯定的，这么多年的等待，可不能白费了。”谢霖笑了笑，“那……合作愉快。”
“回来得急，证据还在救助站，过两天发给你。”
钟渐清站起身，厉声道：“别自己闲着没事给我找事。”
“那必须的。”谢霖淡淡一笑，“慢走啊。”
＊
钟渐清开车回家，车辆正驶入一个弯道的时候，突然一辆卡车猛的侧翻，拦住了道路，钟渐清猛踩刹车，但还是撞了上去，车辆破损严重，挡风玻璃烂的稀碎，玻璃片划伤了他的脸。
钟渐清挣扎地想开车门，忽然又是一阵惊人的碰撞声，后车追尾了，钟渐清的脑袋重重磕在车门上，他顿时手脚一软，陷入了昏迷。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刺鼻的消毒水味提醒着他在哪里。
钟渐清看着面前这个背影，很陌生。
“唔……”他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男人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脸：“没失忆吧？钟渐清?”
“别拿你的手碰我。”钟渐清厌恶地别开脸。
谢霖笑了笑，“很好，还记得就好。”
钟渐清试着动了动手臂，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涌上大脑，他猛的倒抽一口冷气。
“伤得还算轻的，就一骨折，要不是韩晔出去买菜恰好碰上，你就等着车辆爆炸烧得你渣儿都不剩了。”
钟渐清紧抿着嘴，“其他人呢？追尾的司机怎么样？”
“哟，钟大善人，还想着别人呢，从头到尾受伤的只有你一个，倒下的卡车和追尾的小汽车里空无一人，车牌都卸下了，警察说那儿是监控盲区，查都没查就按意外交通事故处理了。”
钟渐清顿时明白了，他闷声道：“谢谢。”
“要不是U盘没到手……”谢霖没好气道，“既然醒了，那就自己好生养着，别被人整没命了。”
他说完话提着背包大步跨出门，门都没关。
钟渐清坐在病床上，他盯着洁白的粉刷墙愣神。
钟渐清看了看手机日期，还好才过去一天，他打电话给林爷爷说，他和朋友出去玩两天，玩够了就回来，气得林辉在电话里又骂了句混账小子。
……
一刻钟之后，他决定给宋微意发消息。
钟渐清：【宋微意，你去我的房间，找到最下方抽屉里的一个小铁盒，里面有一个U盘，把所有的东西全都传给我，我的队员都不在，只能麻烦你帮我了。】
宋微意此刻正吃着下午饭，看到钟渐清发的消息后回了个“好”，他虽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他很快便找到了钟渐清所说的那个U盘，恰好这时钟渐清又发了消息——电脑密码112806
宋微意插上U盘打开电脑，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他将文件夹打开，入眼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药店分布范围，宋微意大致扫一眼，他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用，把这份文件传给钟渐清之后也没问。
收到文件后，钟渐清立刻将文件转给谢霖，他没有犹豫的余地了，这分钟他还活着，下一分钟他也许就死了。
谢霖：【挺迅速的，聪明人。】
谢霖：【文件.pdf】
谢霖：【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互相信任，互相保护才好。】
钟渐清自动忽略他发的话，只顾着点开文件查看，密密麻麻的被害人名单，底下黑体加粗标识出来的文字更是令人震惊：据不完全统计，最近四年间，因服用过量该药致死的人数高达256人，生产、销售金额超过三亿……
他记得那时候查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里面关于卖假药的判罪是：致人死亡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钟渐清微微张口，眼神空洞，他简直不敢相信，那群人手中竟然沾了这么多条人命！就算他们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谢霖这是要赶着给刑场送人的节奏，钟渐清小声嘀咕：“要是早些说清楚意图，说不定还能提前几年翻了这个雾蒙蒙的天。”
……
另一边，韩晔拿着药去找了韩黎，叔侄俩这还是分开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小黎，越长越帅了。”韩晔笑着，就像一个满心疼爱后辈的大人。
“小叔，你给我这些药做什么？”韩黎自动忽略了他寒暄的话。
“你男朋友每周必须吃这药，他没跟你说吗？”韩晔挑眉，问。
韩黎微微蹙着眉：“他没告诉我。”
“陈初焰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他需要这种药抑制肿瘤的生长，但他手里的药都是假的，没效果。”
“你怎么知道?”韩黎问。
韩晔笑得灿烂，他说：“我查的啊，为了跟钟渐清做交易，我把他身边所有人都查了个遍。”
“你收购药企也是因为假药?”韩黎试探地问。
韩晔幽幽地说：“是啊，怎么开始套我话了呢？你别知道多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他站起身来，对韩黎说：“过不了几天事儿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会常来找你玩的。”
韩黎：“……”说话怎么云里雾里的。
“对了，看在你是我的好侄儿的份儿上，我提醒你，周言似乎来自于国外的一个犯罪组织的分组织，多的我也没查到，你还得多注意注意钟渐清心上宝贝的那个男孩啊，他有些太单纯了。”
“诶……小叔……”韩黎站起身想要继续追问，但韩晔已经转身走了。
＊
医院，钟渐清百无聊赖地盯着医生给他换药，他恹恹地问：“我这个还有几天才能出院啊医生?”
“不想要手的话现在就可以出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断胳膊断腿儿了也不敢告诉家里人。”医生白了他一眼。
钟渐清尴尬地笑了笑，他解释道：“是骨折，还没断干净，只有手骨折……”
医生懒得多看他，换完药就走了，“明天伤口都没感染的话，就可以打石膏了。”
“好的，谢谢医生！”钟渐清冲着门外喊。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面几天，谢霖竟然找人在医院看顾他，还说已经把他爷爷接到别墅一起住着，让他别担心。
没过两天，他知道原因了，新闻播报：一老旧小区突发火灾，浓烟滚滚直冲天际，死亡人数为零，受伤人数九人，所幸……
“喂，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告发?我怎么就成了他们瞄准的中心靶了？还把我家给烧了！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人！”钟渐清心中怒意横生，他质问道。
谢霖不紧不慢地说着：“没什么事，都是小伤，损失我给你报，安全我也给你看着，都这份儿上了你就待在医院再等等。”
“你怎么知道都是小伤?你还有心思关注别人……等等！是你做的?”钟渐清厉声问。
“人太聪明了不好。”谢霖笑着，“谁让你爷爷不愿意跟我住一起，钟显成找人在那破小区附近转悠，万一他出了点事，你不也难受?”
“所以你就烧了我家?”
“啊……总归……初心是好的。”谢霖咬了咬嘴唇，他狡辩道。
钟渐清冷哼一声，挂断了电话。
一连过去了半个月，钟渐清骨骼愈合得快，几经检查后他才终于得以出院。
出院这天，谢霖开着车来接他，他笑道：“等着看，两小时之后，法院会发布最终的判决结果，你亲爸后妈，我那几个叔叔，等着他们的绝对是大刑。”
钟渐清在医院快要待麻木了，他白了谢霖一眼，“谁管他们判什么刑?酷刑还是死刑我都不在意。”
“你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钟渐清，你也巴不得他们死，只是背后没有什么势力支撑你做这些事罢了。”谢霖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我还记得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为了U盘，每周上赶着给人白揍，忍了一年多才得到手。”
“对了，当年你去警察局干什么？”谢霖毫不掩饰地笑他，“被身穿警服的人揍了一顿，还被监控拍下来了。”
钟渐清神色黯淡，他皱眉道：“关你屁事，那么多年前的事情现在还说。”
“倒是被你捡了个大便宜，提供一份文件就实现了你这么多年遥不可及的梦想。”
钟渐清皱着眉冷声道：“什么狗屁梦想，不会说话就别说，送我去找林老头，我要带他去西藏。”
“当然可以，我还给你们买机票。”谢霖笑着。
“你这次笑得比以往都真，突然没那么惹人厌了。”钟渐清点评道。
“我哪次笑得不真?”谢霖没好气道。
钟渐清心里呼出一口气，这件事一结束，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房子就不用你赔了，反正以后大概也不会回来了。”
“那正好给韩晔省钱。”谢霖环抱着双手，嘴角噙着笑。
钟渐清嘴角微微上扬，突然感觉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蔓延全身。
谢霖说得没错，他捡了一个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