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黑黑油污的灶台前,林寻竹弯下腰侧着头将视线探进铁锅的底下,久久凝视着那熄了火的灶台。
他小声自言自语道:“关了火……关了。”
但视线却始终黏在灶台上,好似希望有一只无形的手缓慢打开煤气开关,让心中不安成为现实。因为那样他就可以在那一瞬间消除有形的焦虑,获得片刻安心。
直起酸累的腰,林寻竹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仔细清洗着手指上不存在的油污。甚至为此用水槽边的肥皂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举起洗得发红的双手,仔细查看确认干净后,方才关闭水龙头。停下这过度的清洁。
而关闭水龙头之后,林寻竹又伸出一只手,去探水龙头下方的空气。
他盯着那虚无,说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反反复复的检查是来自他内心的不安、焦虑,而他在不安些什么?他忘了。
“好痛,又痛了,肯定流血了。”林寻竹皱着眉弯腰伸手隔着裤子,虚虚摸了一下右小腿。
“到底什么时候受伤的……我为什么不记得了?头好痛,好痛。”他揉了揉太阳穴,又看着厨房的窗外说道:“中午了,该出去吃饭了。”
然而,刚刚走出厨房没两步,林寻竹便又快步返回去,再次检查起灶台和水龙头。就这样反复反复再反复,直到他自己也受不了这样病态的自己,方才离开厨房拿上钥匙、手机出门。
出了家门的林寻竹走在温暖的大太阳下,刚走到小区门口,便皱紧眉头猛地回头盯着身后的一个老头看。
他阴沉着脸问:“是不是你骂我?我听见了,我不是瞎子!”
怒火冲昏他的头脑,就连说错了词也没注意到。
拄着拐杖的老头一脸疑惑:“啥?什么白吃?哪个店免费吃啊?”
或许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喜感降低愤怒,又或许是见老头一把年纪,林寻竹将那些到嘴边的脏话连同气愤委屈,一起咽了下去。
他快步走出小区大门,又走了两个街道,来到一家常去的饭店。
那家煲仔饭的店门口摆着现炒菜不是预制菜的牌子。
站在门口玩手机的老板抬头看见林寻竹,没主动搭话,直到林寻竹走进他的店,老板这才笑问:“还是蒜苔炒肉?”
在临近门口的位置坐下后,林寻竹边用桌子上的抽纸擦手边回答道:“对,不要辣。”
那老板转头便朝厨房方向喊:“蒜苔炒肉不要辣。”
“蒜苔炒肉不要辣……真的是,那个白痴怎么天天都吃同样的东西呀?”
小鱼摘下右耳的蓝牙耳机,转头对我笑道。他的手在桌底下悄悄来勾我的手指,在满是人的小餐馆里享受这份偷偷摸摸的刺激。
“这群吃饭的傻子猜不到……我们是这种关系。”他将脸凑近我,低声笑道。
而下一秒,他的笑便僵在了脸上,我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向5号桌。那桌坐的一个中年男人立即表情厌恶地转移视线,貌似是看见了小鱼的小动作。
“不伦不类!”中年男人将口袋里的烟盒重重摔在桌上,又皱眉打开烟盒拿出一根烟,在餐馆里吞云吐雾。
桌底下的手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小鱼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抽烟的中年男人,而后猛地亲了我的面具一下。他张扬地笑起来,眼眶却红红,大声说道:“我可闻不了臭烟,老公,我们走,这饭不吃了。”
小鱼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臂想将我拽起来,见我不动,他急得想哭:“走嘛!”
霎那间餐馆里人们的视线近乎都聚集到了小鱼身上,他们在看着、等着,等一个笑话的出现。
我看着小鱼在我面前流出一行眼泪,心里没有任何感觉,但我还是缓慢站起身。
却不是为了陪着他离开这个议论他的地方,而是为了离开他。
他垂下眼帘呆呆看着我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整个人仿佛僵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我大步走出餐馆,他才跟条狗一样追过来,哭着问我:“你为什么不理我,一句话不说就这样走掉?我让你丢脸了吗?我们结束了吗?你讨厌我?”
不顾旁人的眼光,他追在我身后问。
就像搬家时被抛弃的小狗,固执地追着主人坐的车,盼望用凄惨换来心软。
他不再刻意夹出甜腻嗓音,而是暴露沙哑的声音与脆弱的自己。
在即将走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时,我停下脚步,在小鱼的欢喜中转身。
他以为我回头是心疼,但我哪来的心?
“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
“愿意,什么都愿意!”
“那就去马路中间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