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鲤见玉沅做好,自己也上了马车,坐在玉沅身边后,问守在车前的谢安然,“皇兄也要出门吗?要去哪儿?”
谢安让刚想回话,玄一突然快步上前,递给周鲤一封密信。“殿下,皇上嘱咐一定要把信亲自交到您手里。”
周鲤接过,信是乾元帝亲笔。
开头写着让周鲤和玉沅注意安全,一切听从国师安排云云,末尾写到命他亲自送二皇子一家至佛山寺,此后数年二皇子一家需在寺中为大周朝祈福,无召不得回京。
周鲤不解,父皇这是要圈禁皇兄吗?
他怎么突然又惩罚皇兄了,难倒他就这么厌烦皇兄吗?皇兄生来尊贵,粥粥年纪还那么小,皇嫂也是世家贵女,他们一家能受得了寺中的清苦吗?
父皇这是要活生生磋磨死皇兄吗?
周鲤心中说不出的滋味,父皇和皇兄都是他最亲的人啊,他们之间的关系怎就变成这样了?
他的手开始用力握紧,尖利的指甲瞬间把信纸戳了好几个窟窿。
玉沅起初并未看信,她没兴趣看乾元帝给儿子的悄悄话,但看到周鲤情绪外放的样子有些担心,就扫了一眼,待看到信上的“寺中祈福”,“无召不得回”时也怒了。
乾元帝这是什么毛病,就这么喜欢把儿子往寺里送吗?不怕他们都出家,皇室绝后吗?不过也是,父皇应该是不担心的,毕竟他儿子很多,送走两个,还有很多,他是不缺儿子的。
玉沅和周鲤都坐不住了,想起身去看看太子一家,还想进宫去问一问皇上,合着周鲤那天白跪了是吧!
“坐下。”
“稍安勿躁。”
平和有力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阻止了两人的动作。
众人向着来人看去,是国师,他此时慢悠悠地从府门中踏出来。
他见玉沅和周鲤沉不住气的样子,挥袖念了一句佛号,然后隔空出手把刚刚起身的两人固定在了马车的坐位上。
“国师勿管,我一定要问问父皇。”
周鲤心绪翻涌,他挣扎着,看着国师的眼神中有急切、有不忿。玉沅倒是平静了,她有些惊讶国师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她竟然没有一丝反抗之力。她心中涌上了一个疑问,国师到底是什么来历?
真一大师对两人的反应视而不见,他淡然一笑,转身对着他们传音道:“远离危险旋涡的水面,才能平静。”
他这句话用了特殊能力,只有周鲤和玉沅才能听到。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听懂了这句话。
放心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无力之感,世事难两全,无外乎如此。
车队启程后,一路都很安静,行了半日的路后终于到了佛山寺。真一大师亲自把太子一家迎进了寺中一处独立的小院子。
周鲤和玉沅也跟随着来了,两人对这个小院很熟悉,因为这里是真一大师的住处,也是他们两个小时候住的地方。
周鲤陪在太子身边,太子的状态很低沉,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感觉。周鲤什么也没说就静静的陪着他。
玉沅挽着太子妃,牵着粥粥,小声和他们说这个小院的格局,和粥粥说那间屋子是她小时候住过的,另一间是他九叔住的。
粥粥听了张大了小嘴,小小的人十分惊讶,原来九叔和婶婶那么小就结婚了呀。他记得娘亲说过的,只有成了亲的公子和小姐才能住一起。
但是他很懂事的没有问,娘亲说过这几日父亲心情不好,不开心,要他也乖乖的,不要多话。
太子妃看见院子虽然简朴,但是很干净,又听玉沅说他们曾经住过,也对小院的环境不那么陌生了。
后来又知道了这是真一大师的院落,心中更是大定。
她这一路一直在为离京后的生活担心,担心那些人不死心会再对他们一家人下手,她和太子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出京的,他们也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唯独放不下粥粥。
这回好了,他们都能好好的生活了,因为放眼大周朝,没有人敢闯入国师的院子刺杀他们。
真一大师不让周鲤和玉沅久留,两人在陪太子一家吃过午饭后,就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太子妃和粥粥在院门口送他们,玉沅不舍地和她们抱了抱,粥粥一直和他们说要早点回来,一定要回来之类的话。
玉沅和周鲤都一一应了,还说会给他带礼物回来。
在玉沅和周鲤转身的时候,太子疾步追了出来,近段时间的大起大落,让他的身体也没之前好了,疾行的这几步让他呼吸略微急促。
他在周鲤面前站定,努力聚焦着眼神,似强打着精神,很费力的撤出一个笑,然后向往常一样嘱咐道:“小九,万事小心,一定要回来。”
周鲤鼻子发酸,重重地点头,然后拉着玉沅转身离开。
他怕自己真的不争气的哭出来。
他的皇兄再不是那个风流倜傥,金尊玉贵的太子了。他像是一株被人划了数刀的碧玉竹,虽然骨子里的傲气让他强力支撑脊背,但是内里和外表都已经伤痕累累了。
他的皇兄再经不起一点风了。
他该留在皇兄身边保护他的,他偏偏他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
太子看着周鲤的背影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垂下眼。
太子妃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担忧地劝道:“殿下宽心,九弟和九弟妹都会平安的,他们是有大福气的人。”
粥粥也用力地点头表示赞同。
太子看着妻儿,费力的又笑了笑。是他没用,害得妻儿跟着他一起担惊受怕,以后还会吃更多的苦。
太子妃不忍看他歉疚自责的眼神,压下泪意扶着他往屋里走,粥粥看了眼周鲤和玉沅的方向,又看了眼父亲和娘亲的背影,小身子摇摇摆摆的追了上去。
小婶婶悄悄和他说了,以后他就是大孩子了,他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好父亲和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