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楼的办公室内，李云乔对着电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嘴张到一半，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公司的工位上，而是诡异莫测的幻境里，只能笨拙地闭上嘴巴，调整姿势，并且希望对面的张雨昊没有发现他脑子完全不在线。

他坐直身体偷瞄一眼对面工位上的人，发现张雨昊对着电脑相当沉浸，几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此时颜宗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眼神暗示他出去说话。

李云乔点点头，对着张雨昊小心翼翼开口：“雨昊学长，我和宗凡出去……上个厕所。”

他随口扯谎，想看看张雨昊的反应。

但没想到张雨昊仿若未闻，双眼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双手在键盘上翻飞，好像已经与外界隔绝。

李云乔觉得古怪，又叫了一次张雨昊，对方仍旧不动如山，沉迷工作。

“怎么回事？”李云乔借着手里文件的遮挡，扭头用嘴型无声问颜宗凡。

颜宗凡也看出了张雨昊的不对劲，眉头皱起来，想了想，故意刷一下站起身，制造出比较大的动静。

然而对面的人还是那个姿势，仿佛被固定在了座位上一样。

颜宗凡看了一会儿，干脆拉起李云乔直接出去。

关上办公室大门的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见张雨昊出来也没有发生其他事情，这才放下心来说话。

李云乔：“这个张雨昊这么工作狂的吗？沉迷工作、不可自拔？”

颜宗凡则说：“他是为了工作而工作。”

“嗯？”李云乔不解，重复了一遍颜宗凡的话，很快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张雨昊好比是个背景NPC，他的作用是在6楼工作，干什么不重要，重点是他在那个工位上、处在工作状态就行了。”

颜宗凡点头，又说：“这只是一种假设，也可能有其他原因。不过看起来他不会干涉我们的行动，我们先去找线索，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小恩和裴老板。”

李云乔当然同意。

两人很快把6楼搜查了一遍，可惜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6楼房间大部分都锁着，根本进不去，只能通过透明玻璃墙看到里面摆满的器材。

而没有上锁的无非就是杂物间和厕所，有什么全都一目了然。

两人很快决定前往其他楼层查看，鉴于6-8层随时都有项目组的人员出没，他们想先去下面的楼层转转。

然而想得很美，实际完全不行。

除了1楼大厅，电梯根本按不亮6楼以下的楼层，走安全通道也没用，通往6楼以下楼层的安全门都是紧闭状态，试了两层，李云乔和颜宗凡就决定放弃，重新回到了6楼。

“怎么办？”李云乔反手叉腰问颜宗凡，“下面不让去，只能往上走？”

颜宗凡沉默片刻，果断说：“去8楼。”7楼人太多，还是先去8楼碰碰运气。

这一次，两人顺利坐着电梯来到了被张雨昊介绍成仓库使用的8楼。

6-8层的布局大同小异，大部分还是用于做研究的实验室，之所以被戏称为“仓库”，主要是8楼空置的房间更多一些，项目组很自然地把杂物都堆在了空房间里。

还有一些房间很明显是招待用的会客室，但会来到研究大楼的客户毕竟是少数，这些会客室基本都是闲置状态，所以整层楼对项目组来说确实就是个大仓库。

李云乔和颜宗凡照例把8楼都检查了一遍，实验室仍旧不能进入，可以进去的杂物间和会客室两人都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这里也没找到什么有用信息，难道只能去7楼？”李云乔和颜宗凡站在东、西两栋大楼中间的过道中间，通过走廊的玻璃墙往下看，可以看到7楼一侧的墙面。

颜宗凡有些犹豫，倒不是担心应付不了7楼的NPC，而是担心两人的举动引起NPC的怀疑，对他们不利。

但眼下可以查找线索的地方只剩下7楼，即使有所顾虑，也必须去闯一闯了。

两人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甚至预设了一些应对NPC的说辞，然后乘坐电梯来到7楼。

7楼是项目组的大本营，除了在6楼工作的张雨昊，其他人都在这一层。

这一层有玻璃墙的实验室和全封闭的实验室一半一半，两人在东楼的一间实验室里，透过玻璃墙见到了胡博士、他的两个学生张治莱、姜俪，还有那个面相不太好多白胖子黄曙聪。

两人一开始还谨慎地缩在角落观察实验室里的四人，后来发现他们一直保持着几个动作，反复执行，简直就是真人gif，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姿势。

看了一会儿，李云乔心一横，一个大踏步站到玻璃墙前，直面实验室里的四人，还故意挥舞手臂，拍了几下玻璃墙，就想看看里面的人会怎么样。

然而里面的人毫无反应，依旧不断循环着他们的真人gif。

“我靠……”李云乔咽了一下唾沫，结结巴巴说，“这、这实在……渗得慌。”

颜宗凡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但脸色也不是很好。

李云乔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突然有个想法：“张雨昊会不会和他们一样，看起来虽然没有动，但其实一直在做一个动作，反复重复而已。”

刚才他们担心引起张雨昊的怀疑，即便觉得他有古怪，也没有仔细研究，现在加上这四个人的行为，很快串联起了一些事情。

颜宗凡觉得这个假设更合理，赞同道：“等会儿下去再检查一遍张雨昊。”

李云乔点头同意，然后决定不再欣赏眼前的gif，赶紧离开去搜查其他地方。

刨除gif四人组，这层还有三个项目组成员，但是两人在几间玻璃墙的实验室里都没有见到那三个人的身影，想必是在某间封闭实验室里。

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欣赏一组毛骨悚然的三人gif。

比起6楼和8楼，两人对7楼更加熟悉一些，至少7楼的两间办公室，他们都是进去过的，这会儿两间办公室也没有上锁，两人进去转了一圈，除了一堆看不懂的专业资料，找不到任何看起来像线索的东西。

“会不会线索就藏在这些资料里？”李云乔突发奇想。

颜宗凡没有完全否定这个可能，但却不希望发展成这样：“最好不要，专业度太高，不是我们看两眼就能发现问题的。”

李云乔想想也是，暗暗祈祷这个幻境里的执念不要这么变态。

两人正打算再去其他地方搜查时，门口进来一个青年，和正要离开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三人同时愣住，李云乔反应最快，想起这个瘦竹竿一样的青年叫卫琨，是项目组里年纪最小的成员。

他摆上善意的笑容，主动说：“卫学长好，我们上来喝口水。”

卫琨很快收敛了表情，微一点头，随后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在满桌的资料里翻找什么。

李云乔这会儿也不着急离开，给了颜宗凡一个眼神，凑到卫琨跟前，殷勤道：“学长找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卫琨眼皮一掀，并不多看李云乔，只说：“不用，我自己找。”

李云乔本来就是为了找个话头搭讪，并没有坚持帮忙，反而很快改口问他：“学长在忙什么实验吗？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旁观学习啊？”

这次卫琨看都不看李云乔，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情一边说：“工作有意见找胡老师，他同意调组就行。”

李云乔连连摆手，解释说：“不是不是，我对工作没什么意见，就是好奇胡老师的研究项目，希望能多学一点东西。”

“呵。”卫琨似乎冷笑了一声，但声音太轻，并不明显。

他整理好需要的资料拿在手里，对着李云乔客套地笑一下，说：“学弟，工作有什么意见去找胡老师，胡老师同意就行。”

说完，瘦高的青年绕过李云乔，大踏步离开办公室。

一直站在一旁的颜宗凡不动声色跟出门，见卫琨走到西楼走廊最末端的房间进去，才转身回去找李云乔。

“怎么样？”未免卫琨起疑，李云乔并没有跟出去，这会儿见颜宗凡回来，赶紧迎上去询问情况。

颜宗凡摇摇头，说：“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李云乔也猜到不会那么容易得到线索，但仍不死心地说：“不对啊，其他人都工作成了gif，怎么只有这个卫琨有问有答的？”

颜宗凡想了想，分析说：“一种可能，他刚才在办公室里，不是工作环境，所以不是‘工作状态’；另一种可能，他有可疑，但我们还没有发现。”

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李云乔光想都觉得牙酸，摊手问颜宗凡：“那现在怎么办？”

“先回楼下。”颜宗凡指指地板，“去看看张雨昊，还有……看他们什么时候‘工作结束’。”

当然，在重回6楼之前，他们还是把7楼剩余的地方扫荡了一遍，虽然一如预料中的毫无收获，但好歹心安。

6楼的办公室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张雨昊像被固定在电脑前一样，手指翻飞。

这会儿李云乔少了几分顾忌，大咧咧站在张雨昊身后，对着他的电脑屏幕查看。

屏幕上是个文档，随着张雨昊的输入，一行英文落在白底黑字的文档上，李云乔粗粗一看，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专业医疗术语。

然后很快的，那一行英文消失，光标回到段落最前方，字母随着张雨昊的敲击重新落到文档上，是跟刚才一模一样的一行英文。

果然是个自动循环的gif。

李云乔叹口气，对着颜宗凡耸肩摊手：“单人gif。”

这结果已经在两人的预料当中，倒也没有诧异震惊的。

这时，颜宗凡也站到张雨昊身后，和李云乔一左一右两个护法似的盯着张雨昊的电脑屏幕，悠悠出声问李云乔：“你说，我们要是现在打断他工作，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