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开着皮卡先回了趟食品区,买了桶水放到后座,接着绕到资源站,重金购入桶混合汽油。
静悄悄坐在副座的小潮紧抿着嘴,时暮放缓车速,“怎么了?”
小潮心神不宁,一双灰眸定定地看着时暮,“哥哥,他说七天之内,如果你回不去就会被炸成碎片,真的吗?”
皮卡车熄火停在巷子口,时暮紧握着方向盘,没有扭头,淡淡说着,“假的,就算是真的,我也能回去。”
小潮隐隐觉得那个人说得是真的。
“……哥哥,我之前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非要来这里,可是你买了很多枪,是因为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对不对,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你已经救了我很多次了。”
“因为我是坏人,我要把你卖了,□□是因为我要抓很多小孩一起……”
“哥哥!”
时暮认输靠回座椅,救了小潮之后没计划再管的,为什么这次会做到这种地步。
“没有为什么,非要有一个理由的话,大概是追随本心。”时暮停顿两秒,轻松说着,“不要有负担,不是说哥哥最厉害吗。”
小潮纠结不已,两颗毛绒球被揪得乱七八糟。
“张嘴。”
时暮喂了他一块巧克力,巧克力在嘴里融化开,很甜,甜到小潮忘记吃过的苦。
小潮重新系好毛绒球,目光落到时暮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小脸变得有些红,问:“哥哥,这是你执行任务的第几天?”
“第二天。”时暮拧住装巧克力的罐子,放在扶手箱地夹缝里,拍了两下,固定住塑料罐。
一颗落到引擎盖上的小土豆打散温馨,不知何时,一群手拿棍棒的人已经斗殴到巷子口,是单方面的围殴。
时暮透过人群捕捉到那个眼熟的木篓。
“待在车里。”说着下了车,冷风吹到身上,时暮隐隐察觉自己有些发热。
高高扬起的铁棒对着土豆少年的脑袋就要落下。
“啊——!”
握着铁棒的手臂猛地向后弯折,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剧痛侵袭,捂着手在地上打起滚。
土豆少年迷迷糊糊被人拽起,紧接着一阵惨叫痛呼声接连响起,地上洋洋洒洒躺了一票人。
土豆少年忍着痛睁开眼,声音虚弱,“是你啊,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时暮依旧摆摆手,这次没有转身就走,“他们为什么缠着你?”
土豆少年扶着墙坐起,眼里很是坚毅,“他们找我当代打,一开始只要我赢了就行,后来说没看头,让我把人打死,我不乐意。”土豆少年啐了口血,接着说,“我爷爷生病要吃药,药很贵,不接代打钱不够。”
时暮摸了摸口袋里的卡,反正也不会再来这地方,递到土豆少年跟前,土豆少年愣了一下,扭过头,“这里用钱的地方多的是,你收好你的,我不能要。”
“拿着,里面还有九十多万,我要离开这里,用不着这些。”时暮塞到土豆少年的木篓里就要走。
“等等!”
时暮停住,土豆少年急忙拿出自己的卡,“离开这里也要收费的,一个人五万,我这里有十万多,还请你收下。”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定,时暮接过印着3708的磁卡,“谢了。”
土豆少年腼腆起来,“不用谢,是我该谢谢你。”
“你不适合待在这里,临近的几个基地都有医院,尽快离开吧。”
土豆少年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我在山里长大的,没去过那些地方,不…不知道路。”
想起这地方不卖地图,竟是为了把人都困在这里。
时暮拿出快被遗忘的指南针,蹲下身,给土豆少年讲解起来,“这是指南针,你沿着它指的方向走,大概率能到华南基地,反方向也能走,要走很远,会到华北基地。”
“谢……谢谢。”土豆少年握紧指南针。
时暮没有说话,看了眼车窗上漏出的灰色绒球,起身走了,一声再见消散在空气里。
当当——
时暮轻敲车窗,绒球晃动两下,一双眼睛缓缓抬起,小潮嘴巴张了张,声音被阻隔在车里,时暮总感觉自己听到了那声哥哥。
皮卡一路艰难前进,据时暮不完全统计,靠着不太熟练的车技,完美避开了人皮面衣店,邮筒熟食店,光体花街等七八处猎奇场所。
天色渐晚时,皮卡行驶到难民流浪区边缘,远远就看到出口旁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
萧瑟胸前胡乱缠了几圈绷带,身边的女人紧紧扶着他。
时暮真是纳闷了。
无视萧瑟,通行站工作人员刷过卡,却没放行。萧瑟松开女人,慢悠悠走过来,工作人员朝萧瑟鞠了个躬。
车窗降下,漆黑的枪管已然对准萧瑟的脑袋,萧瑟弯下身,皮笑肉不笑一张脸伸过来,“别生气亲爱的,我是来给你解药的。”
枪管歪着一挑。
萧瑟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解药,送上门的解药。”
寂静两秒,车窗缓缓合上。
萧瑟伸进去一只手,卡着最后的缝隙,“我的强化方向,任何药物被我服下,会在我体内发散至少十倍药效,原理类似强化剂,大概持续二十四小时,期间我的血具有同等效力。”
车里冷冷的声音传出来,“你喝了什么”
萧瑟透过不足一掌的缝隙紧盯着时暮,余光瞟了眼副座的小孩,委婉说着,“我喝了一些让人兴奋的东西。”
难怪自己浑身都有些发烫,时暮无所谓说了句,“兴奋剂不需要解药。”
萧瑟愣了愣,“我是说另一种让我们男人兴奋的东西。”见时暮明显不理解,甚至有些疑惑,萧瑟有些难以置信,“你……你不知道?”
时暮:“……”
“亲爱的,你真是个单纯的小王子。”萧瑟摇头笑了两声,兴致缺缺,递来一小瓶透明液体,“喝这个会好很多。”
紧接着从怀里抽出封信,“看在我坦白的份上,可以帮我带封信回去吗,最好交给一个叫鹤九霄的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时暮微微眯了下眼睛,这个名字确实熟悉,头也不抬说着,“你可以亲自给他。”
萧瑟面上流露出一抹喜色,随后摇了摇头“我可舍不得离开这儿,即便充斥贪念恶欲,可这里实在……”
车窗迅速合上,信封顺着空隙塞进来,时暮听清了萧瑟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说,可这里实在自由。
时暮回想起出发前那一晚,炎洄问他,想不想离开LOG。
他直接撕碎了那张纸,在时暮看来那简直是异想天开。或许,炎洄想问的是,“时暮,你想不想自由。”
自由太远了。
萧瑟的信被时暮胡乱塞到杂物箱里,再没看一眼。
高压电网,路障,铁门接连打开,皮卡驶出难民流浪区,后视镜里,萧瑟挑着嘴角挥了挥手,身后不断亮起各色灯光的难民流浪区透出诡异,宛若一座巨大的人性猎场。
时暮抽出后腰上别着的尖刀,血迹斑斑,抽过纸巾草草擦了几下便插回刀鞘。
打着车灯的皮卡驶入黑暗,渐渐远去。
小潮:“哥哥,兴奋剂是什么?”
“一类药物的统称,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提高身体活动能力,让人亢奋。”
“对身体有危害吗?”
“不经常使用的话,还好。”
小潮点点头,“那哥哥你有不舒服吗?”
时暮唯一的感觉就是有点热,越来越热,和不舒服差的有点远,于是他说,“没有。”
皮卡内部灯光十分微弱,右侧副座,裹着棉服的小潮已经打起盹,帽子顶端的绒球随着车厢起伏不断轻晃。
时暮也困,只是难以入睡,萧瑟所谓的解药几乎没有效果。头脑昏沉,一层热感烧得他难以保持清醒,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打滑,随意将车停住,时暮安置好熟睡的小潮,悄悄下了车。
冷风扑面而来,灼热缓减。时暮靠着皮卡后节货厢,拍了下脸,这是什么劣质兴奋剂,烧个没完。
逐渐感受不到颠簸,原本睡过去的小潮反而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看向空荡荡的驾驶座,眼睛猛地睁大,坐起身环顾过车厢,找到后座玻璃映出的身影。
小潮慌忙下了车踩着车胎翻进货箱,轻声道,“哥哥?”
时暮沉沉闭着眼,无所察觉,冷白如玉的面上好像浮了层红。
小潮蹲到时暮身前,像时暮之前那样,用手背贴了一下时暮额头,好烫,哥哥发烧了。
一刻不停,搬下后座一桶水,摇摇晃晃抱着水翻上货箱,头盔开着照明灯放在货箱一角,小潮浸湿纸巾,轻轻贴上时暮额头,如此反复。
光亮不断吸引着蚊虫,几只手掌大的飞蛾蛰伏在货箱边缘,啪一下扑到小潮头上。
细爪勾着帽子就要飞走,小潮一把抓住帽子,拽着飞蛾翅膀用力甩了出去,砰砰几声,数只飞蛾接连被甩到树上、地上,力道之大,将飞蛾摔成一摊肉泥。
小潮惊魂未定,就着水洗了下手,又把帽子戴回去。
水位降下一小节时,时暮终于醒过来。
“哥哥!”
灼热逐渐退去,时暮看着面前歪戴着帽子一脸慌乱的小潮,伸手把帽子拉正。
小潮手里捧着快碎掉的纸巾,表情担忧,“哥哥你发烧了。”
“谢谢,哥哥已经好多了。”时暮缓了缓神,嗓子有些干哑,瞟过角落里扇动翅膀的飞蛾,对小潮伸出手,“来,我们去车里。”
这语气太温柔,小潮一下忘了追问时暮为什么要偷跑出车,跟着时暮又坐回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