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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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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来顾府,已是去岁的事,顾衍尸首回京,府中萧瑟,人影寥落,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

此番过来,门庭依旧冷落,下人仆役比之前更少,偌大府里只剩下顾安诚一人似的,身边留了名老仆尚在照顾他的起居。

“叨扰顾先生了,去年年关,与行去了汝州办差,府中事忙,只有我一人操持,本想亲自登门拜访先生,竟抽不出空档,待事情了了,早出了年关,思来想去是怠慢了顾先生的。”

楚照槿吩咐下人把采办的物什抬进府里,给顾安城仔细介绍了。

“陡然登门,叨扰了先生,匆忙之下准备了这些,知晓先生不喜铜臭,特意只买了些笔墨字画,先生闲暇时提笔养性能用上,另置办了些许补品,望先生康健。”

顾安诚掩唇咳了两声,跟去岁相见时比起来,面颊长了点肉,不凹陷得那么分明了,精神头也好了不少,仍是抚着美髯,笑意盈盈的和蔼模样。

“老夫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若和你们这些小辈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余年不会快活,我一人自得清净,事忙就不必来看我,我活得好得很。”

“这些东西不便宜,让侯夫人破费了。”

楚照槿:“顾先生是与行的老师,师徒如父子,我和与行都该行孝。”

两人寒暄半晌,楚照槿接过话头,打开名册,摊开在顾安诚面前。

“我这里有一名册,不知顾先生可否熟悉?”

顾安诚轻挥羽扇,目光在名册上微微停驻,面不改色,无半分惊异,而是颇有了然于胸的姿态。

“老夫记得这名册早在大火里烧尽了,侯夫人是在何处寻得的?看这笔墨字迹,像是抄录的副本。”

楚照槿笑了笑,几句遮掩了过去:“偶然寻得,想是同与行有所关联,便想借机问个明白。”

顾安诚眯了眯眼:“侯夫人同与行是夫妻,怎么不去过问与行。”

楚照槿神思浮动,面前的饭食显得索然无味,脑海里都是那抹浓重得难以化开的玄色。

“与行是一个不喜欢让别人知晓心思的人,他总是把自己包在厚厚的墙里,对旁人设防,别人从外看,只看到了他的冷漠,他的不近人情。”

楚照槿摇头失笑,“说实话,跟他成婚朝夕相处这么久,我以为走进了他,看清了他,实则不然,有很多事,他从来没跟我提过。”

庄衍怀对北燕的过往闭口不谈,对冷甲军的真相讳莫如深。

倘若这辈子都不会陷入那片梦境,在那里看到了他求生于马厩,受尽非人折磨。

楚照槿不会真正理解他的求死,他的冷性和乖戾。

她很感谢那个梦境,给她机会窥见庄衍怀所设防备的脆弱一角,通过那扇窗户,看见了他的真实。

这点真实就像是庄衍怀给她做的纸鸢,在天上飞得很高,尽管藏进云层里不见踪影,顺着牵在手里的细线,随着风筝的方向走,永远不会丢失,走散了也能再次寻回来。

看待庄衍怀此人,永远有自己的笃信和坚持。

于是没有在千夫所指时昏了头脑,至少和他站在了一处。

楚照槿不可否认庄衍怀是个坏人,亲眼见过他于风雪中嗜杀,割下尸身头颅,脸上洋溢着兴奋。

追溯到上一世,他是下狱受凌迟的乱臣,弑父,卖国,无恶不作。

但她却不可遏制地,想去给一个坏人脱罪,为他找到申辩的理由。

“世人总说,庄衍怀变了,或者说他一直没变,从前那个状元小将军伪装得太好,恶劣本性从没有被戳穿过。”

楚照槿摇头,“可若非本性是块良玉,矫饰何能维其光华?可惜而后泥土覆之,乌云遮日。美玉莫过于和氏璧,生不逢时,只能掩盖自身。”

“我一直觉得,与行奏疏重启呈事司,任都虞候,有他自己的苦衷。顾先生了解与行,这些事,他不会告诉我,只能靠我自己去猜。”

顾安诚没有插话,安静听完了楚照槿的话。

对方不说了,方觉筷子上还挂着菜,有失礼数,送进口中,早已经凉了。

凉瓜的汁水在舌尖崩开,苦意直达心底,疲惫沧桑的眼中翻涌腾腾的热气,终是压下去,品出几分回甘。

这么多年,顾安诚可怜这孩子无父无母,像只野猫四处流浪,现在忽觉野猫有了归宿。

不负婚仪上,在这孩子亡故父母牌位面前郑重许下的赠言。

顾安诚起身,郑重作揖。

“侯夫人心系与行,老夫作为他的老师,在此谢过。”

“先生大礼,晚辈不能受。”

楚照槿诚惶诚恐,扶起顾安诚,“与行曾提过,顾先生曾是冷甲军中军师,我关心则乱,这才贸然登门,只求顾先生能透露一二,我只是想替与行分担。”

顾安诚点头思忖:“侯夫人细致聪颖,心中可否有了答案?”

楚照槿知晓自己心中所想非同小可,思及顾府隔墙有耳,不敢多言。

“小时候读《史记》,有一句不明白,想请教先生。”

“侯夫人可言。”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句话,老夫亦是十二年前才懂得。”

楚照槿喉间哽咽,真相浮出水面后,往往更加残忍。

世人赞颂的荣耀功勋,黄土之下的人不曾听闻,枯骨埋在朔州的尘土下,被享受安乐的刽子手冠上恶心的虚名。

若黄泉可听凡间之声,亡魂可会痛心。

庄衍怀是一个早就死去的人,这些年来行尸走肉,以恨为食,踽踽独行与黑暗血泊,背负着无数人的姓名走过不见前路的光阴。

顾安诚走到两尊排位前,上了炷香:“当年,冷甲军出征,恰逢我夫人临盆之日,我不想留她一人,没有同行,选择留京,庄大哥说等着回来喝我小儿的满月酒,不承想,夫人难产而死,庄大哥忠魂不归,身边的许多人,一夜之间,皆不辞而别。我因此大病一场,卧床不起,衍儿孝顺,为给我寻药,路遇劫匪,摔死在山崖之下。”

他叹了口气,声音像是从喉间磨出来般:“人生在世,阳寿有限,身边人若眼下不珍惜,只怕离别之时空余遗恨。”

楚照槿眼眶湿润,起身作别:“多谢顾先生解惑,晚辈得回去找与行了。”

顾安诚沉默环顾空荡的屋宇,叫住了院中离开的身影。

“侯夫人,给与行一个家吧。”

楚照槿看着他,微微颔首:“我会的。”

——

尸首葬得很快,动用公主府的人力物力,在京郊选了处风水好的地方,不出半日,事情办妥,公主府恢复了往日模样,只是少了那些弹琴作画的白衣男子。

何苒儿落了两滴泪,很快擦掉,覆上脂粉,不留泪痕,秾丽的面上妆容精致,不见颓败。

这些人,她从未动过真情,终此一生,她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像自己的母亲,以爱为圭臬的女人,在男人眼中形同草芥,付出和受苦都是笑话,作用唯有感动自己罢。

人在闲暇时养过的猫儿狗儿,陪伴过,离开时流两滴泪,也不知道在告慰什么。

今天的自己,很可笑,为男人流泪,还是死了的男人,根本就不像她。

公主府的下人悉数跟着,跪在那耸立的二十座坟堆前祭拜。

皇后亲临,在公主府杀了二十人,恐惧的阴霾还未散去。

下人们上在坟前的三炷香只有八分诚恳,毕竟这些埋在土里的人才是被他们伺候的。

为奴为婢,是受使唤的牛马命,小心翼翼地侍奉主子,打了巴掌,得笑着领罚,赞颂主子宽宏大量。

只有两分,是对于亡灵生来的敬畏。

更何况,是惨死。

夜里别来拉他们这些苟活的人下阴间。

“皇后娘娘是怎么说的?”何苒儿坐回了轿撵。

贴身侍婢张嘴,想说上几句,身边嬷嬷凌厉眼神刀子似的落下来,吓得她噤了声。

何苒儿晃着扇子,轻轻打了下侍婢的额头:“让你说便说,不要顾及,这是我同母后之间的事,牵扯不到你身上。”

侍婢:“一开始,我们看到那衣裳,以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待娘娘取下兜帽来,才认出娘娘的身份,娘娘来时带了些侍卫,寻殿下不成,便把公子们聚集到院中,一并……一并杀了。”

何苒儿抬手欣赏指甲,好似对此事并不在意:“皇后可说过,为何要杀他们。”

经这句话提醒,侍婢想到了什么:“皇后娘娘进府时,大骂了句什么,好似是说子女忤逆之类的话。娘娘说殿下弄坏了她的东西,就得夺走殿下最珍视的,让殿下知晓失去的滋味。”

“原来如此,是本宫不对,又愚钝,不知晓皇后娘娘生气至此,该受这教训。”何苒儿牵起侍婢的镯子,取下金镯给侍婢戴上。

“多亏你了,愿意同本宫说实话。”

侍婢十三四岁,正是藏不住情绪的年纪,何苒儿的赏赐宛如天降,砸晕了她,激动之下,只知哭着跪地感谢了。

轿辇抬起,何苒儿理好了衣衫,脱下那双沾满泥土的鞋子,提着扔到窗外,瞥见轿边立着的带刀侍卫,修长嫩白的手指向身后坟前跪着的下人。

“都杀了吧,一个不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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