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繁音和谢清灵的对话不久就传到了周继驰的耳中,周继驰昨夜担心宁繁音跟着宁修齐回宁家,派了班放悄悄跟在后面,可听闻要请王天业陪宁繁音去青州,周继驰坐不住了。
“去把宁繁音请过来!”周继驰对着毛权吩咐道,转而看向一边还端着药静静等着的班放吼道:“不要喝药,把药端走!”
班放抬眼,看了看桌上摆了一碗已经放凉的药,不平不淡地劝阻道:“公子,后背的伤需要换药了。”
“不换!”周继驰心气不顺,“去叫宁繁音,母亲不是让她看着我吗?她怎么不见人?”
班放端着药静静地站在一边,毛权担心周继驰伤势,心急,向着周继驰虚虚拱了拱手,转身就要去寻宁繁音,不想却撞见迎面而来的周映安。
毛权顿时魂飞天外,高大雄伟的身躯瞬间就像是被抽走了脊骨一般,软坍下去,跪在地上。
周映安白了一眼,气有不忿:“赶着去干什么?路都不看了?”
“我听闻你药都不用。”周映安没与毛权多计较,进了房间,一眼就看见周继驰后背伤口处的猩红点点,转眼又看见班放端了一碗药,桌上又赫然放着一碗。
“周家当真出了一个神仙。”周映安阴阳怪气,“不怕自己命短,怕自己命长!”
周继驰:“这点伤哪里能伤到性命?”
周映安拿了药顺着床边坐下,周继驰却鲤鱼打挺似的坐了起来,抱着被子一脸警惕。“周映安,我不要你给我换药。”
周映安:“你是三岁小孩吗?还要母亲来哄你?”
周继驰抱着被子,扭捏了一下,“谁要母亲来了?你瞎说什么?”
周映安恍然大悟:“难道那个庶女?”
话音刚落,毛权已经带着宁繁音来了。周映安冷眼斜了一眼宁繁音,语气算不上好:“我弟弟昨天晕了半天,重伤至此,你倒是清闲。”
周映安回头去看周继驰,却见周继驰已经乖顺地趴在床上。转过头,脸色惨白,微微垂着眼皮,一幅弱不禁风地模样。与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周映安:.......
宁繁音提了食盒,恭敬道:“厨房给三公子炖了补膳,送过来给三公子补身体。”
周映安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
周映安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周继驰阻止道:“咳咳咳,你既然来了,刚好,我要换药了,麻烦宁小姐了。”
宁繁音不动,昨夜周继驰的话还未从宁繁音心里消除,她不想在周继驰这里成为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气氛陷入死寂,周映安也不出声,可这死寂让周继驰恐慌,若是当真是因为昨夜的话两人就有了隔阂,这可就不妙了。
周继驰虚弱道:“宁小姐,我后背有些疼。”
周映安看不下去了,帮腔道:“宁繁音,我弟弟在叫。”
周继驰:......
周映安简直是大煞风景!周继驰现在就想把周映安打发出去。不过也有唯一的一点好处——宁繁音当真拿起了药。
周继驰乖乖躺好,“胡大夫说过,宁小姐上药是有些天赋的。”
周映安看着周继驰这幅谄媚的样子,胃中作呕,白眼要翻到天上去。
周继驰瞧着宁繁音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听闻你去了母亲那?"
宁繁音轻轻将药膏涂抹开,“嗯,我要去青州。”
周继驰道:“好,我也要去。”
周映安:“你这个样子还要去青州?”
周继驰旁若无人,“王天业对青州熟悉,我早已叫人去找他了。你若着急,随时可以启程。”
宁繁音动作一顿,换了帕子,给周继驰伤口周围清理血迹,“周小姐说得对,你受了伤,不能再奔波了。”
“她管不了我。”周继驰无视周映安,解释道:“昨天我和你提韩肃,是因为韩肃在青州,我身份不便。可现在不同了,我们两人都被扣在府中,能瞒天过海,我能陪你走一趟。”
周映安听着周继驰浅浅细语,双手叉腰,怒气横生:“宁繁音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之前还要死要活,不要娶她,现在怎么眼巴巴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
周继驰一惊,周映安这是掀了自己老底,连忙坐起来,心虚得眼睛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那什么...周映安在说胡话...我也不是...不想娶你,只是...哎呀,有误会。”
周映安眉毛直竖,声音陡升:“你知道青州什么地方吗?青州是韩家的地盘,你受着伤跑过去,你是去送命还是去送死?”
“伤口不碍事,不出几日就能好。”周继驰解释了一句,转眼对周映安辩驳道:“送命和送死是同一个意思。”
周映安哪里还管得上这些,“不许去!母亲也不会同意你去。”
宁繁音顺着周映安的话,“嗯,不需要你去,我能应付。”
不需要。
这三个字落在周继驰耳朵里,如同惊雷一般。不是体贴,也不是权衡,只是不需要。
是多余。
“我能去。”周继驰看着宁繁音的眼睛,几乎是祈求:“我也没出过京城,你就当...我想去。”
宁繁音放下了手上的药膏,周继驰不趴下,这药是上不了了。
周映安气极:“周继驰,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姐,你放心....”周继驰想安抚周映安,但很快他就说不出口了。
只见周映安在众目睽睽之下,两眼一翻,直直倒了下去!
!!!!!!!!
周继驰瞳孔骤缩,“周映安!”
周继驰冲了过去,抓住即将倒地的周映安,周映安脸色发白,身体绵软无力,周继驰唤了几声,依旧毫无反映。周继驰心里一沉,一把抱起周映安,对着还未从状况中反映过来的毛权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被周继驰一喝,毛权一愣,回过神来,急冲冲地去寻马大夫,但与周继驰一样,毛权心里都紧绷起来。
周映安的昏迷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众人猜测纷纷,先是周继驰被马重伤,后周映安莫名昏迷,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忍住不让人浮想联翩。
谢清灵封锁了周府,无人进出,只有一个大夫被周继驰身边的侍卫带着进了府里。
周府里什么情况无人得知,太子遣人来问也被谢清灵给糊弄了过去。
当夜,一个身影匆匆闪过,停至周家宅院,四下张望一番,腾跃而上,翻身进入。
宁繁音此刻正待在谢清灵的身边,周映安尚未清醒,马大夫还在里面看诊,周继驰顾不上伤势,面色沉重,众人皆是一幅神色紧张的模样,但又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不祥的念头。
周继驰沉不住气:“今天我姐到底吃了什么东西?要是当真有人敢给我姐下毒,我就是把这个京都翻个天也要找出来!”
马大夫从周映安的房间里出来,满面愁容。
周继驰上前一步:“我姐怎么回事?”
马大夫支支吾吾:“这...这...”
周继驰:“到底什么情况?你大胆直说。”
马大夫两眉一挤,愁容更胜:“公子,这我还要仔细看看,仔细看看。”
周继驰神色一凛:“那你出来干什么?要是你诊错了,耽误了我姐的病情,你这个大夫就永远不用当了。”
马大夫弯腰行礼,被周继驰的话吓得嘴角一撇,眉头都松开了,随即便吩咐了身边的小徒弟:“快去请宋大夫过来!”
此话一出,一屋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周映安这病不简单,马大夫诊不出来。
众人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一个清脆的敲门声敲散了。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身影,身着黑袍,领间金黄。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屋子里的人哗啦啦地跪下。此人摆手免礼,匆匆向着谢清灵行了一个礼,想向里面冲,脚步却又一顿,隐忍克制,“周映安...她怎么了?”
周继驰情绪不辨,声音低了下来:“萧彧,你现在过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五皇子萧彧,比起之前的华贵,现在他身着黑色夜行衣,风尘仆仆,面色焦急又只能隐忍不发,站在原地。
萧彧不答,追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谢清灵抚额,周映安此刻情况不知,五皇子如今一头扎进周宅...拒绝了太子,倒让五皇子进了周府...谢清灵想想就头疼。
“周映安早已远嫁溧州,就算今天她出了什么事,五皇子,你又拿什么身份来关心她?”周继驰阴沉着脸。
萧彧心急,顾不上这些礼教:“我只是来问个结果!”
谢清灵气盛,呵斥道:“萧彧,你是皇子!周映安担不起你这份关心。”
萧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众人皆是一惊,随即也一众跪下。
“周夫人,此一跪,不分尊卑,但论长序。我存的什么心思,您早已知晓,如今映安无故昏迷,危在旦夕,您还要我顾及什么皇子的身份,我做不到!当初...当初...我就不该听您的。”
谢清灵神色凌厉,但见萧彧心急情切,心中也软下几分:“既然已经走到今天,你难道还要反悔不成?”
萧彧跪着向前走了两步,恳求道:“如今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就这一次...周夫人,就这一次。日后,映安去了溧州,我乖乖按照母后的要求成婚生子。”萧彧磕了头,“周夫人,许我这一次。”
谢清灵闭了眼,半晌,无奈的挥了挥手,妥协道:“你身为皇子,当知朝堂斗争并非儿戏,你如此意气用事,皇后娘娘如何放心。”
萧彧见谢清灵松口,面露喜色,口中连连称谢,起身踉跄了几步,便往周映安的屋子里冲。
谢清灵无奈长叹一声。只可惜命运弄人。
不出一刻,宋大夫便匆匆而来,三言两语的寒暄之后便开始诊脉,不出半晌,宋大夫便已有定论。
萧彧率先发问:“宋大夫,到底怎么回事?”
宋大夫先是一跪,然后满嘴道喜:“恭喜周夫人,周小姐这是有喜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皆是松了一口气,只有萧彧呆呆站在原地,口中呢喃:“她...怀孕了?”
周继驰一怔,问道:“那她怎么昏迷这么久?!”
宋大夫喜色稍减,颇为自信:“周小姐远嫁溧州,溧州偏僻,不宜养人,周小姐这么多年身体多有不适,体质渐弱,再加之如今胎儿月份尚浅,周小姐来回奔波劳累,造成如今情况,周夫人,周公子,不必担心,只需要好好养上一养,不足为虑。”
周继驰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刚好了几分脸色,想到了什么,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边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马大夫,心中火气蹿升。
只待众人屏退,周继驰直接就将马大夫从后拎了出来,神情不悦:“马大夫,我姐不过怀个孩子,你倒是神神秘秘搞的像是我姐命不久矣一样,你拿这一屋子的人开玩笑?”
马大夫被拎着衣领,缩着脖子不敢反抗,嘴上却是辩解得头头是道:“公子,这怪不得我,真怪不得我,我当年学艺不精,宋大夫不是说了嘛,周小姐现在月份浅,我把不出来脉,正常...正常”
周继驰松了马大夫的衣领,顺带还抚平了几分,浅浅一笑,然后马大夫就挨了周继驰重重一脚,一瘸一拐出了门,两眼泪汪汪,心中却叫苦连天。
萧彧坐在床边,愣神地看着呼吸浅浅的周映安,一时之间不知手应该放在什么地方,他小心翼翼把被子替周映安盖好,又不放心地摸摸周映安的手。
温热的,周映安没出什么事。
周继驰见不得萧彧这幅样子,咳了几声:“男女授受不亲,我姐已经出嫁,你别太过分。”
萧彧充耳不闻,直愣愣看着周映安。这张脸,在他的记忆里应该是生动的,眉飞色舞也好,怒气横生也罢,好过现在,平平淡淡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生机。
她不过是怀孕了。
萧彧安慰自己,让自己松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松下来,从知道她回了京城,到如今见到她,不过短短数日,可这几日萧彧却辗转反侧。
他要成亲了,可她回来了。
如今真正见到她,萧彧却什么都说不了。
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在心里翻涌,脑子里被迫接受这个事实:她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
萧彧握住了周映安的手,轻轻握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