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被流光君按在胸口,闷得脸色潮红,几近窒息之刻,流光君终于松开,池鸢趁势脱开他的桎梏,可下一刻,就又被流光君扣住了手腕,强制按了回去。
流光君一只手撑着护栏,一只手抓着池鸢,俯下身,蹙眉盯着她。
池鸢不甘示弱,也睁大眼睛瞪视他。
看到池鸢颤动的眼眸,和她脸颊处微微的潮红,流光君眸色渐暗,喉结不断滚动,忽然,他磕下眼帘,整个人再次压下来,一只手拥着她,与她交颈相贴。
“别动,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
略略沙哑的低喃,贴着耳畔轻吐,格外烫人。
池鸢推拒的手僵立在半途,眼底的霜雪在悄然融化。
流光君说到做到,就这样紧抱着池鸢一动不动,夕光染遍天幕,将清幽竹帘笼出一片旖旎的昏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亭外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流光君终于舍得放开,但没回头去看,而是俯身整理池鸢被弄乱的衣襟。
匆匆赶来的两位齐家族老,被白衣近卫阻拦在花道前,看到凉亭内朦胧的身影,他们不敢出声打扰,只得带着一众仆从俯身候在原地不动。
烟紫色的夕光将流光君玄色的衣袖照得阵阵晃眼,池鸢撇过头,往亭外看去一眼,转回时,一下撞进流光君宛如深潭的幽暗眼眸。
他的手还搭在她衣襟上,指尖正轻轻挑弄她胸口的饰带,两两对视间,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在肆意蔓延。
池鸢怔了怔,随即清醒,伸手推他,“别弄了,再弄就又要弄乱了。”
流光君弯了弯唇,眼中恢复一片平静月色:“走吧,跟我回去。”
“去哪?”
“去我的别院。”
流光君扣住池鸢手腕,微微施力,将她从美人靠上拽起。
“你的别院?”
“嗯,就在栖霞山上。”
“原来那座山庄是你的啊,难怪如此神秘。”
流光君牵着池鸢的手,一步步迈下凉亭石阶,“这么说,你进去过?”
“没有,只是在附近路过。”池鸢跟着他迈下石阶,可到最后一步却蓦然停住,“等等……”
流光君回头看她,眉梢微挑:“怎么了?”
池鸢垂了垂眼,今日齐屿大婚,原本要计划捣乱,但因为此事牵扯到花漾,让她有所顾忌,可就这样让齐屿顺顺利利成婚,是不是又太便宜他了?
想罢,池鸢颇为纠结地蹙起眉头。
如此神态变化,让一旁的流光君尽数看在眼里,他轻笑一声,转身朝她走近一步:“又因何事让你苦恼了,嗯?”
池鸢抬眼瞧他:“听说成亲有一种习俗,是叫闹洞房?”
流光君眸光一闪,似笑非笑地回道:“嗯,是有这个习俗,怎么,想留下来闹齐屿的洞房?”
“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从字面意思来说,是不是要闹得他们鸡犬不宁?”
流光君抬手撇开池鸢脸侧的碎发,语气温柔得一塌糊涂:“傻瓜,别人的洞房有什么可看的,以后,我会让你明白的。”
“啊,明白什么?”池鸢疑惑地眨眨眼,如此模样,惹得流光君才收回的手,忍不住又贴了回来,一下下,轻轻划弄她眉梢。
“别急,你总会知道的,走吧,随我回去。”
池鸢微微晃神,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流光君带离了齐府。
宴上,花漾心不在焉地应付一众来寒暄的人,目光时不时扫向正首席位的几个齐家掌权人。
周遭,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一切看似寻常,但在他的谋算中,太过寻常反而不正常。
“公子…”秉橙走到花漾身边,低声汇报花江的动向,“公子,花江擅自离席,已派人盯梢,还有齐家那几位,就如您设想那样,已经……”
花漾听完微微颔首,忽然,视线余光瞥到正席上,齐家两位族老的脸色有些奇怪,还不待他细想,两人便匆忙离席而去。
“追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是,公子。”
秉橙迈出大厅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焦急跑回来禀报:“公子,公子……是流光君,流光君来了。”
花漾脸色瞬变,顾不得旁人诧异的目光,直接起身离席去找池鸢。
但他还是来迟了一步,湖岸边已经寻不到池鸢的身影,只有流光君近卫逐渐远去的背影。
“公子!”青梅神色惶恐地走到花漾身后,“公子……奴婢是想向您禀报,但流光君的人在,奴婢脱不开身。”
花漾站在苍翠的海棠树下,目光失神的看着远处的湖面。
“没事,我早有预料……却未想,他会来得这般快……”
在天光彻底消失的最后一刻,马车终于到达山庄大门前,流光君放下手中的信函,转过头,却看见池鸢已经靠着车壁睡着了。
一抹异色从眼底划过,他试探抬手去碰池鸢的脸,冰凉的触感,和闷热的夏夜格格不入。
不过片刻思虑,指尖下方的眉眼便动了,随着眉梢微微蹙起的弧度,那双点缀了星辉的眼眸缓缓抬起,直愣愣地看向他。
“从未见你睡得这样熟,可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流光君收回手,轻声问。
池鸢点了点头,坐正身,“嗯,最近是有些嗜睡,不必担心。”
流光君目光幽深地看了池鸢一眼,一边回答一边再次紧扣她的手腕:“担心不担心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马车外,以之为从恭候在旁,空闻也带着近卫骑着马徐徐跟来,只是不见薄薰的身影。
池鸢默默感应薄薰的位置,发现她就在山道下徘徊,看来是故意躲着不上来,于是便不再管她,跟着流光君进了山庄。
呼啸的风从山岚间穿行,入夜之后,便起了潮雾,将山庄大大小小的楼阁掩得朦朦胧胧,暖色的华灯沿着回廊蜿蜒到雾气深处,四处静悄悄的,依稀能听见,被挡在山壁之外的风声。
身边仆从跪了一地,无声无息,即便流光君走出很远,也不敢起身。
池鸢回头看向身后,逐渐被雾气笼罩的回廊,一时间思绪有些恍惚。
察觉池鸢步伐凝顿,流光君放慢速度,转头问她:“可是累了?这处庄子是有些大,要不要我抱你走?”
池鸢赶忙摇头拒绝:“不累,一点都不累,我怎么会累呢?你不许小瞧我!”
看到池鸢因为急切辩解而涨红的脸,流光君心情顿好,拽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侧:“是吗?可你再这般慢吞吞的走下去,那我可不管了。”
低沉的语气将耳根瞬间点燃,池鸢慌忙撇头,嗔怒地瞪了流光君一眼:“你,你……你才慢呢,哼,我们比比看,看谁最慢!”
说着,池鸢加快脚步直往前去,可手却被流光君禁锢不放,走得急了,反而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一次两次还能纵容,直到第三次,池鸢恼羞成怒,猛然甩开他的手,接着毫不客气地朝他打去一掌。
带着寒霜的冷冽掌风直击流光君面门,跟在后面的以之、为从怔愣一瞬,正要上前帮挡,却被空闻拦住去路。
空闻对着两人摇头,笑着招手让他们跟自己退远。
掌风袭来的那一刻,流光君不躲不避,玉冠垂带和长发凌乱飞舞,只一刻,刺骨的凉风就冻红了他的鼻尖。
突然,一道银光在他身前浮现,一朵朵霜花在透明的屏障上盛放枯萎,直到掌风消弭才散去。
“你为何不躲?”
池鸢语气急切,她知道他有轻功,也因为空闻他们在旁才敢如此出招,但没想到,他们三个居然都没动,而流光君亦是倔强地不躲。
“为何?”流光君唇角勾出一抹淡笑,眸光黯淡得好似藏进乌云里的残月,“我只想牵着你走,难道,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么?”
池鸢向空闻那边瞪视一眼,着急走到流光君面前,用手去探他鼻尖上的冻伤。
“可以满足,都满足你,别动,我为你医治。”
流光君眼神闪烁一下,将池鸢的手从鼻尖处拨开,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行去。
池鸢怔了怔,转身欲追,但流光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雾气茫茫的长廊中。
以之、为从见状赶忙追上去,空闻忍住笑,留下来陪同池鸢一起走。
“池姑娘,为何不去追公子?”
“他走那么快,分明就是不想等我,哼,他生气,我还生气呢!”
空闻背过身,捂着嘴低咳一声:“咳,池姑娘,你还是追上去吧……公子那样做只是想看看你的态度,若你不追去,公子到时真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
“可怕?那正好,我走了,他什么时候气消,我什么时候再来。”
池鸢越说越来气,干脆转身往庄外去,空闻错愕回神,忙不迭地追上池鸢。
“池姑娘等等,是我说错话了,公子生气一点都不可怕,公子很好哄的,只要你陪着公子,即便什么都不做,公子都会很高兴。”
见池鸢越走越快,空闻神色顿显慌张,恨不得给自己来几耳光,此事,他不劝还好,这一劝,反倒让事情闹大,若是劝不回池鸢,他可没胆回去见流光君。
雾气顺着山脊游走,华灯之外,是一片朦胧的暗蓝色,幽长的回廊只能听见空闻焦急的脚步声。
忽然,池鸢驻了步伐,看向前方被一身黑袍笼罩在阴影处的女子。
穿堂而过的风,吹起她袖袍一角,露出腰处绑着的短刀,最右侧靠近后腰的地方,还挂着一串小葫芦。
不等池鸢走过去,黑袍女子突然动身朝她走来,直走到五步开外,俯身对她恭敬行礼。
“空黎,见过池姑娘。”
池鸢微微愣住,这女子是流光君的人,看这身打扮像是护卫之流,但据她历来所见,流光君身边除了普通的婢女,基本不会有女子出现,女护卫更是不可能。
这时,空闻已经追了上来,见到黑袍女子也不意外,“空黎,你在这里做什么?”
空黎抬起头,摘下兜帽,暖色华灯下,露出一张极为清丽干净的脸,她笑着冲池鸢颔首,随后与空闻道:“师兄,你这样劝人是不对的,若是将人劝走,公子肯定饶不了你!”
师兄……池鸢听闻,更加疑惑地打量空黎。
空黎注意到池鸢的目光,对她展开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空闻向池鸢介绍道:“池姑娘,她叫空黎,是我的师妹,也是公子四大书侍之一。”
池鸢知道流光君有四位书侍,其他三个已经见过,没想到最后这一位居然是女子,着实让人意外。
空闻看出池鸢心中疑惑,笑着解释:“原本公子身边确实不该有女书侍存在,不过公子大度,念及我的情面,让空黎顶了这书侍头衔,当然,我这位师妹,能力也是极其出众,不然,光看我的面子,公子也不会这么容易松口。”
“可即便如此,公子还是不太待见她,空黎和我一样是学医出身,空黎还擅巫术,也因此,时常被公子调去百越南疆之地执行任务。”
空黎走上前笑着接话:“是呀,这次我能被调回来,全是托了池姑娘的福,公子身边都是男子,终是不太方便,所以便将我召回来伺候姑娘。”
池鸢怔了怔,冷声拒绝:“不必,我不需要人伺候。”说完,便越过两人继续往外走。
师兄妹俩对视一眼,立马动身,一左一右追上去。
“池姑娘,师兄他脑子笨,你别听他胡说,不对,也不全是胡说,哎呀,我在说什么呀,就是……池姑娘能不能等一等,我向你保证,一会公子会回来找你的!”
池鸢听言步伐一顿,好奇问道:“你如何笃定?”
空黎见自己的话有效,得意地冲空闻使了个眼色,随即回道:“虽然我在公子身边待的时间不多,但他是如何脾性,我还是清楚的,姑娘就算不信我的话,那要不要和我赌一场?”
池鸢被勾起了兴趣:“好啊,若你输了,拿什么赔我?”
空黎向池鸢伸出手,笑得极为灿烂:“只要我有的,我会的,姑娘尽管开口。”
“好,那就和你赌一场。”池鸢回握住她的手,这是江湖人常见的行礼方式,看来这位姑娘是个性情豁达之人。
薄雾转浓,跟随山壁一侧的风慢慢卷来,灯影摇曳,将回廊下三道身影照得朦胧不清。
空闻倚着木柱,半耷拉着眼皮子,头一点一点的垂向地面,看上去困到了极点。
空黎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