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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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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瑛同颜瑾说完了话,回后面的时候还是依照礼数先去了李月芝那里。

她今日是自作主张赴的裴府茶会。这件事,这对名义上的母女心照不宣。

“这是今日往裴府给大太太看平安脉得的诊银。”颜瑛面子做全套,自己拿了一两银子交上去。

李月芝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难为她,仅是趁水推船地默认下这番说辞,如常收了抽成而已。两人一说一答与平时无异,只是言辞更加简洁,微妙地隔着彼此皆不触及的雷池。

但这份心照却并不及他人。

颜太太那里很快得知了消息,回到家后便让丫鬟把李月芝和颜瑛都叫到了面前,又差小厮把颜老爷也请了过来,厅堂里一时大摆阵势。

“今我听人传,你前日往裴府,是未得家中长辈允许,自赴的裴三姐茶会之约。”颜太太说着,眼梢余光冷冷朝坐在下首的李月芝掠去,“我就说,也不曾听裴府来人请你过府去看诊,原来是自己心里焦急,连闺阁女子的体面也不要了。怎么,怕你翁翁给你招的夫婿不好,想去裴家的茶席上撞大运?只怕你这番运没撞着,已让人戳了脊梁骨,连累家里也被议论,不知是谁纵容的你这般不知教养。”

颜太太猛地一掌拍在椅子扶手,喝道:“还不跪下?!”

郭琴儿好似受了一惊,旋出声劝道:“太太弗要动怒,这事说不准是外面人乱传的,瑛姐对大姐姐一向有交代。”

颜老爷没有说话,只是手扶着茶盏,面色微沉。

李月芝站起身来,向颜太太道:“大姐的确是去给裴大太太看平安诊,当日交了银钱回来,那账册上是记着的。外面闲人不知内里,胡乱言语,太太弗与他们计较。”

“既是这般,便没有什么好争议的。”颜老爷此时偏过脸,也开口说道,“只是外人不知月娘允过罢了。”

颜太太扯着唇角一笑,径问道:“裴府是知礼的人家,裴大太太哪回要她去出诊没有过我这里的明路?这次半点消息没听着已是稀奇,我本没太当回事,不想外面里巷已都当个新闻传开了。”说着,视线直向颜瑛,“人家提到她们母女,能说的话可多嘞!”

在场众人都听得出,她口中的“母女”指的是李月芝和颜瑛,却也不是李月芝和颜瑛。

李月芝的脸色有些发白,颜老爷也皱起了眉头,郭琴儿垂目在傍边浅浅翘起了嘴角。

一直沉默站在堂心的颜瑛此时开了口:“里巷之间,七嘴八舌,本常因是非而近,也常因是非而远。那街头巷尾若一日没有话题论是非,才叫稀罕;好叫长辈们知晓,日前我在衙门里行走,还听着别人在传有个外县的中年儒生来南江后,借着寓居灵清寺中的便利,没少做些有辱斯文的事,据说他本要被官府拿了判刑,结果有人出钱出力把他保下了,这事传来传去,到最后竟有人说那背后出力之人是个妇人,而且是家有薄产,也知书香的有夫之妇,还有人信誓旦旦说那儒生曾如何如何地炫耀过。”

“这样匪夷所思的传闻也可流入街头,相比之下,我去为举主看个平安诊,实在不足讨论一二。”颜瑛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着,把眼看向正襟危坐在上头的颜太太,“祖母息怒,我知你老人家是为颜氏脸面着想,长辈们也不必太过忧虑,闾里常逞一时之快,他们无端端怀疑本站不住脚——倘我不去关心裴大太太的康健,只怕他们又要说颜家是过河抽跳板了——过后有了其他话题,自然懒得议论我们家了。”

颜老爷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长孙女,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颜瑛在面对这样的责备时能够保持冷静。

不,不仅是冷静,她竟还能扯出别人的闲篇来安抚家中长辈。

就在不久前,颜瑛在他面前都还是那个只要一听到关乎她生母的那些言语,哪怕只是一点暗示,也会难掩羞愧。

因为太过关注颜瑛的异常反应,颜老爷并未察觉到身边还有一个人的反应也显现出了异常的起伏——颜太太自从颜瑛扯出那道闲篇起,背脊就绷得越来越紧,人也越来越沉默。

颜瑛说完这番话后,厅堂里安静了半晌。

郭琴儿听别人家的闲篇时倒也兴致勃勃,但听完后回神见颜太太竟然当真息了鼓,心中不免失望,正想着要不要再起头挑两句,便听得颜老爷开口说道:“好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后外面再有人提起,就说你和月娘都是知晓的。”

他这话是对颜太太说的。

颜太太也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一场眼见着要酿成的风雨就此翻了篇。

颜瑛不动声色地从颜太太身上收回了目光,道辞而去。

***

从檐外吹进来的风还是欠了些凉意,明明已近中秋,可屋子里却仍好像个蒸笼,颜瑾坐在窗前,心底发热,脑袋里也在发着热。

“小姐——”秋霜推门而入,急急奔了过来。

颜瑾定定把她看着。

秋霜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累还是吓,她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说道:“大小姐猜对了,太太真差了春杏去寻汤婆,叫她与那……那人周旋。”

颜瑾身子一软,右手紧紧靠在茶几上。

颜瑛料事在先,说按照她们祖母的性子,一旦发现私情有泄漏可能,必会急于摆脱对方抽身,而她们只需盯住祖母屋里人的动静,自可夺得先机。

“小姐。”秋霜挨上来扶了她,踌躇地道,“你说大小姐她究竟想干嘛啊?这样的事情,就算不禀了大奶奶,可小辈如何插得手?她还拉着你下水去冒风险,难道把那姓吴的捅到老爷那里,做孙女的又能讨得好么?”

颜瑾沉默了几息,幽幽说道:“姐姐不是已说了,她不是只为逐一个吴义,而是要……让祖母日后不再行此事。”

其实颜瑛的原话是:“你我纵费力撵走一个吴义,也不过治标不治本,此番所为,是要去祖母的胆气。我不想终日担忧被人牵连,你待何如?”

她感觉到了颜瑛的变化,那份看似于往常有迹可循的冷静和果敢,已经掺杂了更深更复杂的东西。

颜瑾大概明白那其中的缘由,一个从小到大都被家中长辈以生母德行有亏规训着长大的人,有朝一日却突然发现原来那最为苛责她的长辈,其实也并未如其所言那般自我约束……

“我自然是与她在一条船上的。”颜瑾深吸了一口气入胸,指下微攥,缓缓说道,“如此,两个人也才都能平安。颜家既没有下一代男丁,又只有我们两个女儿可嫁,祖父纵有不满,也不会拿我们如何,反而若告知了奶奶才恐会彼此连累。”

秋霜恍然:“所以,大小姐也是都算好了的?”

颜瑛的确已经算好了。

颜太太那里她交给了得长辈欢心的颜瑾,而她自己则若无其事地转头去了一墙之隔的程家找张娘子。

“她邀你一起走月亮?”程近约听了张氏所述,微感意外。

“妾身也是纳闷。”张娘子斟酌地道,“原以为颜大小姐登门定是有事要寻公子,不想竟只是说邀妾身同去与她们过节。公子看,当如何?”

程近约略作思忖,笑了一笑:“以她的性子,此时还肯主动来登门就已是稀罕,此番特意邀你过节,摆明亦有他意。”

“既是如此,你应邀前去便是。”他说,“正好顺便帮我办件事。”

***

南江县的中秋节与苏州其他地方的习俗并无不同,各家各户从一大早就都在为了夜间的节庆活动做准备,鸡鸣刚过,探花弄里里外外便已热闹起来。

程近约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颜家的小厮在往门里搬新鲜采买来的莲藕、菱角和银杏,对方认得他,便停下来打招呼。

“公子经过得正巧。”那颜家小厮热情地道,“我们大爷吩咐了,程公子这是头回在我们南江过八月半,待会要把这些分些送去贵府,好让当家娘子用来斋月宫。”

程近约微笑道:“偏劳你了,替我谢过你主家。”言罢,吩咐仆从给了对方一块碎银。

那小厮这般积极不过为此,于是满脸堆笑地道谢接过,正要再说两句奉承话,却听程近约道:“早上我听着,你们府上还去人要买什么纸?”

两家邻里,听到些墙里的动静本是寻常,那小厮也不以为怪,点头道:“好教公子晓得,这斋月宫是要用月光纸才是应节,我们二小姐书画好,每年挑选那工致的月光纸都是她亲自去的。”

程近约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问上这么一句。斋月宫和月光纸的用处他自是知晓,早上颜家出门去采买月光纸的人是颜瑾,他也知晓。

但他此时站在颜家门首,眼望向那小厮身后大开的门扉,忽而就问了那么一句。

大约,是他自己心里也还有写数,知道她多半仍恼着在云兴寺里发生的事。

欠人情就是这点麻烦。程近约这般想着,没有再多言,转而继续出了巷弄。

他今日的确是要过节的,只不过并不在探花弄的宅子里过,而是应了程重午那所谓“本家”的示好,要去洗珠桥的程家大宅。

程近约也没有乘轿,信步走上街,又在卖斗香的店铺里盘桓了一阵,笑看着店家兜售那用于中秋夜礼的塔状物事,心里淡淡想:做得再不同形状,烧起来也不过同坟头香一样。

他吩咐仆从买了两斗。

从香店里出来,程近约一抬眼,忽然看见街口那处茶摊前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汤妈妈。”颜瑾把手里的东西重重往桌上一放,微喘着气,唤了正在炉灶前烧水的人,说道,“劳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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