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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月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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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萧凌寒首次进入蜀商们的家宅。

几个蜀商亲眼看见涂世南化骨噬魂,不能让这些幸存者说出实情导致公众恐慌,萧凌寒施针让他们陷入癔症实乃无奈。无奈之下也有变法,那便是萧凌寒以家宅内院为限布阵,这些癔症患者只要在阵法作用范围之内便能生活自理。虽意识蒙昧如同三岁小孩,但口不溢津,能言饥渴,不滥屎尿已经是给了他们最基本的人之尊严。

萧凌寒显然错估蜀州情况。蜀州域内有多个古代玄修福地,皆因灵力枯竭而荒废。如今蜀中宗门萧索,再无昔日的香火鼎盛与门客兴旺。可因距离雪域很近,隐居在蜀的隐修、野妖或神族遗民不知有多少。萧凌寒留在各大蜀商宅院里的阵法恰如诱饵,总能引来一拨又一拨地窥探。

此刻的萧凌寒身穿道袍,绾发束冠,颇具道骨仙风的气质。他查看尸骸,企图从断肢撕扯面上推断袭击者的身份。宽敞的厅堂内所剩摆设不多,家具寥寥,看得出家主疯症之后,这个商贾之家是树倒猢狲散。

妇人在年轻女子的搀扶下,站在尸骸旁向萧凌寒泣诉:“若是仙长要问近来有什么新异之事,那便是妾身听信了王家主母的话请了那位峨眉峰上的道医来为我家老爷治病。”

峨眉峰?道医?萧凌寒略微蹙眉。

妇人抽噎着说道:“道医昨日来给我家老爷施了几针,我家老爷便能随意走动口不妄言,我以为再治疗些时日,他就能痊愈,谁曾想…只一夜就成这样了…呜呜呜…”

萧凌寒眉头深皱,他才知道世间有能人,只是略施几针就能解除他的失魂咒。不知这位蜀商口不妄言之后,有没有对他的家人说出那晚实情。

一旁的门人厉声说道:“这位是奉莲殿仙长,你们不信仙长的话去信什么道医?”

萧凌寒遗憾又颓然地自语:“本来是可以两全其美的。”

“大人此话怎讲?”搀扶妇人的年轻女子,抬头定定看向萧凌寒。

萧凌寒微怔反问其道:“你叫我什么?”

女子讽笑了下,目光落在他腰间配饰说道:“从来大人佩鱼符,何来仙长戴牙璋?”

门人呵斥:“放肆!奉莲殿乃皇家道场,帝王承天受籙之地,仙长的身份岂是你能质疑的?”

萧凌寒一手摸到腰侧,来时匆忙未把监察司的令牌藏于袍裾之内。他柔声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受籙法师也是要佩戴令牌的。”

女子闻言旋即躬身赔礼道:“奴家冒犯仙长了。”

萧凌寒习惯性的把令牌藏在袍裾内侧,反而画蛇添足。那位女子虽已了然却并未拆穿他的谎言,只是问道:“家父染邪枉死,族人不许我们将父亲藏入祖坟。敢问仙长,我父亲真的不能藏入祖坟吗?”

萧凌寒手印一起,室内灯火全熄,骨骸在黑暗中呈现出幽蓝色的荧光。与其他总商的尸骸相比这具尸骸是被剥的最干净也是被破坏得最严重的一具,全身上下几乎不见皮肉,内脏被刨出随意丢在墙角。因为覆盖了一层蓝色荧光的缘故,让残缺的骨骸看上去就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髑髅精怪,荧光颗粒不是静止的,密密实实如蛆虫一样不停地耸动。黑暗中,光点移动带出短暂光带,如浮游似水波,让它看上去是有生气的,像个活物,随时要攀爬跳跃的样子。

妇人恐惧极了,跪坐原地掩面呜咽,她不敢言语。黑暗中只传来年轻女子颤抖的嗓音:“敢问仙长,这是何物。”

萧凌寒向前跨了一步,离尸骸更近了,几乎是贴在跟前的观察这些蓝色荧光。

这位蜀商在世时,萧凌寒只是捕捉到了一丝诡异,他原以为是吃妖胎染上妖灵。萧凌寒本想施法化散,却因他肉体凡胎承受不起洗髓之痛而作罢,只能施针将其封印在体内。可等萧凌寒在家化散两个妖胎时才发现诡异,让他认为是妖灵的异常能量并不是妖族生而自带的原始能量,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识过的生命体。他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不是妖灵。

妖灵随妖躯诞生,蕴含在犀囊之中。妖躯通过修行突破生理极限变得强大之时,犀囊释放妖灵辅助妖躯化形直至飞升。如果妖躯不能突破自我极限那么蕴含在犀囊内的妖灵会随着生育传承给下一代,如果妖躯在化形之前没完成生育就死掉的话,那么犀囊会沉入地底化为精魄供养域内生灵。而当他剖开两具所谓妖尸的时候并没有找到犀囊,那些游曳在经脉之间的蓝色能量却攀附尸体自我繁衍,缓慢吞噬肉身骨骼。

萧凌寒甚至不清楚两具胎胞呈现出的妖形是不是这些蓝色颗粒改造所致,也就是说他不确定两具胎胞是人胎还是妖胎,最终,他选择焚化两具胎胞。

随着胎体消失,那些蓝色颗粒飘向空中,朝西面游曳而去。就像生长在竹岭绝壁上的石耳,能附着玉灵的石耳如同这些凡胎一样,都不过是蓝色颗粒寄生的宿主,它们不会像妖灵那般反哺躯体、滋养大地,它们只会在宿主进入消亡期后迅速繁衍壮大。再回归它们的初生之地,唤醒它们真正的主人。

萧凌寒睨了眼附着着蓝色荧光的骨骸,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是食客,谁是滋补品。

萧凌寒手印又起,室内灯火复明,他对年轻女子说道:“这些蓝色邪气导致你爹癔症失常,也是诱惑妖物啃食他的因素。你的族人说的对,不能土葬。若要想释放这些邪气,让你父亲免受妖邪打扰享受安息。我建议你焚化。”

女子哭得更厉害了,她俯身行礼道:“请仙长开恩,焚化…我的爹爹。”

萧凌寒问道:“尸骨无存,你不介意吗?”

女子擦干了眼泪,她因长时间哭泣而虚软疲惫,在送走母亲后,她扶着一把老旧的太师椅堪堪坐下。那具骸骨何其恐怖,零星肉膜悬吊在骨骼上像死战之后飘荡在荒野里的污秽残破的旗帜。她最后看了眼尸骸,对萧凌寒说道:“实不相瞒,在我爹短暂清醒的时候,他交代过我一些事。”话刚说完,她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向门外庭院,双眼逐渐没了神采。

萧凌寒还没开口,一旁的门人抢先问道:“交代你什么?”

女子抬眼瞟他,很是轻蔑,她又望向对面大门,门外是一座假山照壁。照壁是她父亲成为总商时花高价从江南运来的守运石,卖石头的古董商说上面每一个被湖水冲刷出来的石窟窿都是一个卦位,对应日月星辰、山川湖海,能保佑家宅平安,人丁兴旺。

她讽笑照壁,她这一笑,让门人以为她知道什么内幕,想直接拿人回去问话。

女子开口说道:“这把太师椅木料平常,是我太爷爷结婚的时候自己伐木头做的。无论日后我家宅院荣修几何,这把椅子都是家主位。这把椅子,我爷爷坐过交给了我父亲,我父亲生病之后我大哥坐了几天。如今,我父亲死了,大哥身陷牢狱,这把椅子轮到我坐了。他们把古董字画都搬走了,银票地契也收干净了,那些都不重要,我们家祖传之物除了这把太师椅就是一杆戥子而已。我太爷爷用一把戥子走街串巷收散金,毫厘不差。我爷爷开了档口收旧钱,用的也是那把戥子。我爹爹开铁劵铺子,手底下光大掌柜就有十号人,不需要他亲自计价处理业务。那把戥子就成了传家宝,供在祖屋。我爹爹说作钱商的人就是勾戥子的麻绳,最不值钱却最重要,没有这股麻绳,挑不起两头,求不了平衡。没有我们钱商开铁劵铺子,那些个铁币就只能烂在百姓手里生锈,只有让钱流动起来才能让大家过好日子。可是啊,戥子上的麻绳最易磨损朽烂,是唯一需要经常更换的配件。我爹爹病倒了,官营铁劵铺子也开了。铁劵不叫铁劵,现在叫交子,铁劵铺子现在叫交子铺。我们放出去的钱都成了报废的旧币。”她的双眸逐渐暗淡,归于空洞,撑在扶手上的手也开始颤抖,一丝亮晶晶的涎津从她嘴边溢了出来。

门人上前托起她的下颚捏开嘴巴凑近一闻,一手摸上她腰间瘪空的香囊,急道:“你吞了什么,可是樟脑丸?”

女子冷幽幽的望向他,说道:“我一心赴死,大人无需救治。”

她费力的抬眼,望向萧凌寒继续说道:“你是大人也是仙长,你可以把原本固定分配给总商们的禁権变成三年不记名禁権,逼我们收散户的禁権。也可以新旧换币,作废我们放出去的钱引,让放钱人都来闹我们。更可以查抄铁劵铺子,逼得那帮大掌柜谣污主家。现在,我们没有现钱维持権商经营,手里的禁権不记名也退不掉,如今总商们都死了,也没人敢接手,这些禁権在我们手里也终究是费纸一张。”

萧凌寒皱着眉头,奇怪女子屏退家人独自面对他的意图,他不需向这位女子解释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本应限制在蜀州流通的铁币都跑去了沙海。以这家钱商为代表的私营铁劵铺经营者拿不出等额铁币兑换铁劵、钱引而导致的金融灾祸会拖垮蜀州。如若蜀州垮了,沙海、吐蕃、南召就会伺机而入。开设官营交子铺,替换旧票回收铁币,就是在拯救蜀州经济,所费成本自然要摊派在祸源头上。

萧凌寒冷然说道:“凡事都有因果,我们受立场与眼界所限,并不能看清事物全貌。就像养在水缸里的鱼,看不到出水以外的世界一样。你口中的冤屈背后可能是千万人性命与边疆太平。”

女子从他最后一句话里判断出自己家人逢生渺茫,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很快,她下定决心,复而睁眼又道:“谁说一条鱼就不能长獠牙呢?”

门人听罢,嗤语说道:“那也是一条离水便死的鱼。”

女子苦笑了下,她的脸色逐渐苍白,门人可怜她却也知道毒入五脏六腑就算真仙人也救她不了。

女子缓缓悠悠的吸了口气说道:“成都府的大夫不敢来看我爹的疯病,我哥托人去南召请巫医也迟迟没有回音。那位峨眉峰上的道医是一位高人,高人的眼界自然在我们这些凡目之上,非但让我父亲清醒还告诉我父亲患病的原因。”

萧凌寒呼吸一滞,门人想要拿人可又担心自己手重,要是让这位女子一激动血流加速说不定就毒发身亡了。女子继续说道:“高人说人生在世唯计得失,要想我父亲清醒就得破了阵法,破了阵法四野妖邪就会闻到我父亲体内的灵气,届时性命难保。我不想让父亲丢掉性命,可我母亲想救哥哥出监狱,急着我父亲清醒想要他拿个主意,故而同意高人破法。”

门人急道:“然后呢?你父亲对你说了些什么?”

女子已经没什么力气做复杂些的表情,她没有理会门人只是定然看着萧凌寒。

萧凌寒旋即会意,事已至此,她父亲的交代已经不再重要。他也只默了一瞬问道:“那位高人叫你做什么?”

女子抬了抬手,从袖中滚落出一张粘有符纸的胭脂盒,她说道:“高人说谁给我父亲作法焚化,谁就是害我父亲疯癫的人。他要我在你作法时,打开这个胭脂盒,说里面的秽物能带你入魔,让你万劫不复。”

萧凌寒的脸瞬间寒若冰霜,门人拿人被他阻止,他道:“这东西对我无效,她也并非想害我性命。”他走近女子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求我做什么?如果你的兄长罪该当诛,我不能保你兄长性命无虞。”

女子的脸色如白纸一般,她就这样慢慢死在萧凌寒的面前,她道:“我父亲清醒时只说了一句话:知州府一旦着手新旧换币,就表示我们这些钱商像戥子上的旧麻绳,该换掉了。奴家自知罪不可活,只求大人明察,我大嫂早已和我大哥和离,她和她的孩子跟我们家没有关系。”

萧凌寒:“内院妇孺…包括你都不会受外面的案子牵连。你其实不必用死来证明什么。”

女子摇摇头,再次溢出嘴角的涎津已然呈现暗红色,她在忍受腐肉蚀骨的疼痛。

“我不是在证明什么,我只是不想再有无辜之人受此牵连。我自认为我爷爷和爹爹做的事没有错,蜀地只能用铁币,蜀民却要用铜币计税。大人没有体会过眼睁睁看着铁币堆在墙角慢慢锈烂掉的心疼,大人也没有见识过夏税,秋税之时,当街典妻卖女的惨况。我爹爹是把收来的铁币用去沙海了,至于会不会养敌为患他管不了,这就跟外域商人或市舶司利用铜铁汇差廉价收割蜀货也没人管一样。戥称有戥砣,等量平衡,保证公平。公平啊,难道蜀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铁币腐烂掉吗?!我不稀得用邪祟之物害人,杀了你又如何,杀了你也还不了我爹爹性命与我哥哥的清白!可大人啊,你既是大人又是仙长,可你不要一面将我们视作蝼蚁,不问生死。一面又对我们说天地无情,因果报应。哪怕是鱼,总生在淤泥里也会长獠牙的。”

门人一声怒喝:“放肆!”

女子却已七窍流血而死,一对眼珠微微外凸死盯着萧凌寒。

萧凌寒万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刚烈,她自知都是死,自知无法反抗,也要用这种痛苦的方式延长死亡的时间,只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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