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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蝉鸣惊起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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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蝉鸣惊起少年时

教室吊扇在头顶发出规律的咔嗒声,林浅握着红笔的指尖有些发凉。六月末的阳光斜切过窗棂,将第三组课桌前的身影镀上层毛茸茸的金边,她盯着作文本上洇开的墨点,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正与窗外蝉鸣共振。

“林浅,收作业了。”前桌周曼敲了敲她的课桌,钢笔帽在指间转得飞旋,“别盯着篮球场发呆了,江叙的三分球又不会长翅膀飞进你作文里。”草稿纸边缘的字迹突然被压出褶皱,她慌忙将本子往抽屉里塞了塞,才发现自己在页眉处画满了歪扭的雁形图案。

篮球场传来球鞋摩擦地面的锐响。林浅捏着收齐的语文作业起身,经过后窗时睫毛不自觉地颤了颤——十七岁的少年正在三分线外起跳,白色校服被汗水洇出蝴蝶形状的印记,篮球划过抛物线的瞬间,他忽然偏头望向教学楼,发梢甩出的汗珠在阳光下碎成金箔。

“哐当”一声,收作业的铁夹子磕在窗框上。林浅猛地转身,却见周曼正抱着化学练习册挑眉看她,指尖敲了敲自己发烫的耳垂:“耳朵红得能滴血了,还说没看?”走廊上突然响起喧闹声,隔壁班的女生举着矿泉水瓶跑过,塑料瓶壁上的水珠顺着“江叙加油”的字迹往下滑,在地面砸出细碎的光斑。

她逃也似的抱着作业往教师办公室走,凉鞋踩过走廊地砖时,听见篮球场传来陆川的笑骂:“江叙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百发百中的球怎么老往楼上飞?”少年的声音混着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传来:“手滑。”尾音拖得轻飘,像夏日傍晚最后一缕黏腻的风。

作业本在办公桌上摊开时,林浅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张老师的红笔在她上周的作文《夏日纪事》里画了道波浪线,末尾用钢笔写着:“细腻如工笔画,却少了几分少年意气。”她摸着稿纸上自己写的句子:“蝉声是揉碎的金箔,粘在十七岁的夏天”,忽然想起江叙扣篮时扬起的唇角,那抹弧度比阳光更烫。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林浅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忽然听见粉笔盒“咣当”落地的声响。讲台上,陈默正弯腰捡散落的粉笔,而她的视线却不受控地飘向右侧——江叙的校服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方一点淡褐色的痣,像落在雪地里的梅瓣。

“林浅,你来解这道题。”粉笔头精准地砸在她课本上。她慌忙站起,指尖划过草稿本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坐标系里画满了小太阳,每个太阳中心都藏着极小的“江”字。讲台上,江叙的钢笔在指间转得飞快,笔尖反射的光晃得她眼眶发疼。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时,夕阳正把操场染成橙红色。林浅抱着日记本往紫藤花架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篮球弹跳的声音。“林浅!”少年的呼唤惊飞了栖在廊柱上的麻雀,她转身时,篮球正滚到脚边,带着体温的触感透过帆布鞋面传来。

江叙跑过来时校服下摆飞起来,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腹。他弯腰捡球的瞬间,林浅看见他后颈上沾着的草叶,突然想起生物课上观察过的蝶类标本,翅脉间藏着不为人知的花纹。“那个……”少年直起身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篮球表面的纹路,耳尖比晚霞更红,“今天早上的球,谢谢你接住了。”

她的喉咙突然发紧,日记本的硬壳硌得掌心生疼。上周三同样的场景里,他也是这样笑着和她说话,结果她紧张得把收作业的名单掉进了水桶。此刻夕阳的余晖正从他发梢漏下来,在眼睫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她听见自己说:“不、不客气。”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蝉蜕。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紫藤花架下飘起细小的白色绒毛。林浅摸着日记本里夹着的银杏叶,那是上周打扫操场时,江叙弯腰替她捡的。叶片边缘的锯齿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他投篮时手腕翻转的弧度。她翻开带锁的内页,钢笔尖在纸面停顿三秒,落下一行洇墨的小字:“他今天和我说话了,声音像冰镇过的橘子汽水。”

走廊传来喧闹声,是陆川在喊江叙去打球。林浅透过窗户看见少年们跑过的身影,江叙的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她忽然想起数学课上看见的场景:他的课本边缘画满了简笔小人,每个小人都抱着篮球,而在角落最隐蔽的位置,画着个扎低马尾的女生,手里捧着本厚书,书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林浅”。

夜自习结束时开始飘雨。林浅收拾书包时,发现抽屉里多了盒未拆封的牛奶,包装上贴着便利贴,用蓝笔写着“给语文课代表”。她的指尖划过字迹,突然想起上周帮江叙改作文时,他的字迹正是这样带着利落的棱角,末尾的勾总是微微上挑,像欲飞的雁尖。

雨丝打在走廊护栏上发出细碎的响。她抱着牛奶瓶往校门口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浅!”江叙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她转身时,看见他举着伞跑过来,校服裤脚全被雨水打湿,“我……我和陆川他们去校外买水,你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雷声打断。闪电照亮他慌乱的眼,林浅看见自己映在他瞳孔里的倒影,像只受惊的小兽。她慌忙摇头,把牛奶瓶往怀里藏了藏:“不、不用了,我妈妈来接我。”说完转身就跑,雨伞骨硌得肩膀发疼,却没听见身后少年的叹息——那盒牛奶,是他在便利店冷柜前犹豫了整整十分钟才选的,草莓味,是她作文里写过的最喜欢的味道。

午夜的台灯在日记本上投下暖黄的光圈。林浅摸着便利贴上的字迹,忽然听见窗外的蝉鸣低了下去,像是被夜色浸得发黏。钢笔尖悬在纸面,迟迟落不下去,直到听见远处传来火车过境的鸣笛,才忽然写下:“原来有些喜欢,就像蝉鸣,藏在盛夏的每片叶子里,却永远说不出口。”

稿纸上的雁形图案在墨迹里渐渐模糊,像南迁的雁群掠过暮色四合的天空。她不知道,此刻隔着重叠的课桌椅,某个少年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相册里存着张偷拍的照片:扎低马尾的女生趴在桌上睡觉,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课本边缘画着只展翅的雁,翅膀上写着极小的“江”字,小到只有凑近才能看见。

蝉鸣在午夜时分突然歇了声。林浅合上日记本,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她不知道,有些故事早在蝉鸣初起时就埋下了伏笔,就像雁字排成的“殇”,早在它们展翅南飞前,就注定了终难圆满的轨迹。而十七岁的夏天,正像窗外渐歇的蝉声,将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永远封存在泛黄的日记里。

紫藤花架的阴影里,沈瑶正握着炭笔在素描本上勾勒线条。她看见穿浅蓝色校服的女孩抱着日记本跑过,发尾沾着的紫藤花瓣随步伐轻颤,像只怕生的雏鸟。笔尖在画纸上顿了顿,原本要画的鸢尾花茎忽然转了方向,变成支棱着翅膀的小雁,脚边蹲着个抱书的小人,发梢缀着细小的花瓣。

晚自习的铃声响过第三遍时,苏晴抱着广播稿从器材室出来。走廊拐角处,她看见江叙靠在栏杆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屏幕,锁屏壁纸是张模糊的操场照片——角落里有个扎低马尾的身影,正弯腰捡地上的作业。“又在看偷拍的照片?”她故意提高声音,看着少年慌忙按灭屏幕的样子,忽然想起初来班上那天,看见他对着林浅的作文本发呆,笔尖在“蝉声是揉碎的金箔”下面画了无数小圈。

便利店的冷柜前,陆川拍着江叙的肩膀笑出声:“你看看你,拿个牛奶都要挑保质期最新的,干脆在包装上刻‘林浅专属’得了。”玻璃上的雾气模糊了少年耳尖的红,他盯着货架上排列整齐的草莓味牛奶,忽然想起上周值日生打扫时,看见林浅的保温杯里泡着晒干的草莓片,杯壁上结着细密的水珠,像她每次和自己说话时眼眶里打转的水光。

雨幕中的校道上,林浅跟着母亲的伞尖快走,帆布书包的肩带在肩上硌出红痕。她忽然想起春天那次春游,大巴车上许扬非要安排她和江叙邻座,少年紧张得把矿泉水瓶捏出咔咔响,却在她晕车时默默把窗户开条缝,用校服袖子替她挡住灌进来的风。那时她闻见他校服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像藏在心底的秘密。

午夜的台灯下,林浅翻开日记本的新一页,钢笔尖在“江叙”两个字上反复描摹,直到墨痕晕开成一团深蓝。窗外的雨声渐歇,晾在阳台的校服轻轻晃动,袖口还留着今天收作业时,江叙递过来的数学卷子上的折痕——他在最后一道大题旁边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蝉,翅膀上写着“给林浅”,墨迹被橡皮擦过又补上,显得格外笨拙。

凌晨一点,江叙的手机屏幕第三次亮起。他盯着相册里偷拍的照片,手指划过女孩趴在课桌上的侧脸,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里,藏着粒细小的光斑——那是他昨天故意打翻铅笔盒时,从她文具盒里掉出来的银杏叶书签,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10.18 江叙扣篮成功”。原来她把每个关于他的瞬间,都藏在这些无人知晓的角落。

教学楼顶的天台上,沈瑶对着月光调整画架。画布上,穿白校服的少年站在三分线外,指尖的篮球正要投出,而远处的教学楼窗口,有个扎低马尾的女孩正探出头来,发梢被风吹得扬起,像只想要展翅的雁。她忽然想起今天在紫藤花架看见的场景:江叙弯腰捡球时,林浅的目光在他后颈停留了三秒,那是蝴蝶停驻在花瓣上的时间,短暂却足够让整个夏天的阳光都落进眼里。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教室窗棂时,林浅发现课桌抽屉里多了张字条,边角被仔细地折成雁的形状。展开来,是用蓝笔写的:“今天的值日生是你和我,放学后一起擦黑板吧。”字迹有些歪斜,像是握着笔的手在发抖。她摸着纸条上的折痕,忽然听见前桌周曼压低声音说:“江叙昨天在器材室练了二十遍怎么开口,陆川说他把‘一起’说成‘一其’,被笑了整整十分钟。”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夕阳正把黑板擦染成橙红色。林浅握着板擦的手在发抖,看见江叙拿着抹布走过来,校服袖口还沾着下午篮球赛时的草渍。两人的倒影在黑板上重叠,他擦到高处时,手臂从她头顶掠过,带起的风里有淡淡的薄荷味——是她上周放在他课桌上的薄荷糖,当时她谎称“周曼买太多”,却没说那是跑遍整条街才找到的、他最喜欢的牌子。

“林浅,你看。”江叙忽然指着黑板上的粉笔画。她抬头,看见他用白色粉笔勾勒出只展翅的雁,翅膀边缘歪歪扭扭写着“浅”字,尾羽拖出的弧度像他投篮时划出的抛物线。板擦从手中滑落,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比窗外重新响起的蝉鸣还要响亮。而此时的江叙,正盯着她发红的耳尖,喉结滚动着,终究没说出那句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的“我喜欢你”。

暮色漫进教室时,沈瑶抱着素描本从天台下来,恰好看见走廊尽头的场景:穿白校服的少年和蓝校服的女孩站在黑板前,阳光从他们中间穿过,在地面投出交叠的影子。她翻开新的一页,笔尖落下时,纸上的小雁终于展开翅膀,而旁边的小人,正把什么东西往身后藏——那是片画着小太阳的银杏叶,叶脉间藏着极小的“江”字,小到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发现。

蝉鸣在黄昏时分达到顶峰,像要把整个夏天的热烈都倾吐出来。林浅摸着口袋里的雁形纸条,忽然想起生物课上学过的知识:大雁总是排成“人”字或“一”字飞行,因为这样能让彼此更省力。可此刻她和江叙,就像两只迷路的孤雁,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飞不成完整的字形,只能在各自的轨迹里,把没说出口的喜欢,都藏进这冗长的蝉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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