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白骨通天塔
之六十二、有时候，不勇敢的人也要先享受世界
（总289）
“咱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当然是要去找鹿王留下的宝藏。”
“宝藏是什么？在哪里？”
“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室内空间像个魔方，任何一面都开有舷窗，任何一面都可以是天花板、地面、墙壁。从任何一个舷窗看出去都找不到参照物！
久愿长明活了将近一百四十年第一次感到特别的无语……偏偏他此时还不能无语问苍天，因为根本不知道天在哪个方向。
这里太安静。以魔法驱动的飞行器连发动机的声音都没有，心跳声就显得格外清晰——司命的心跳声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他是因为心脏有病；而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纯粹是因为害怕！
司命掏出一把葵花子，分出一半递给久愿长明，“嗑点瓜子吧。”
久愿长明并没有嗑瓜子的心情，但想到这至少是能够分散注意力的活计，接过瓜子马上嗑了一粒，想将瓜子皮放在地板上时却看到瓜子皮飘了起来。
司命也看到了，提醒他：“在这里只有你我自身的重力是正常的，凡是距离咱们超过两厘米的物品，都处于失重状态。所以你得把瓜子皮捏在手心里，别让它们乱飘。”
久愿长明皱眉，“你干吗不让内部的整体重力正常？”
“因为要节约魔力。”司命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门了？”
“你不抠门，你来负责这小小空间的整体重力。”说着，司命收回了施加在久愿长明身上的重力，久愿长明也像瓜子皮一样飘起来。
本来就缺乏安全感，飘起来就更没着没落的……久愿长明赶忙用自身魔力恢复了重力，然后他的脸色白到发青。他发现在这片宇宙施展魔法，用掉的每一点魔力都是有去无回——在星球上，如果不主动吸取，他的魔力也得靠花时间恢复，但与这里切割似的剥离感完全不同！
幸亏只是一小会儿，司命就又为了输送了魔力。在司命看来，久愿长明毕竟是被他“邀请”来的，目前用到的这点儿魔力，还是应该支援给他。
久愿长明开始沉默的嗑瓜子，司命也嗑瓜子，很快他们就嗑出一捧瓜子皮。
司命双手捧起瓜子皮将手伸到舷窗之外，然后用力地将瓜子皮洒了出去！
久愿长明对他的行为看到发呆，“你在干吗？”
“我在往窗外扔垃圾。”司命回望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这么清楚明白的事还要问？
“你为什么要往窗外扔垃圾？”
“因为好玩。”司命露出八颗小白牙，眼睛闪闪发亮地冲他微笑，“咱俩肯定是第一批在这片宇宙扔垃圾的人类。你知道蝴蝶效应吧？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发万里之外的一场龙卷风！
“咱们在这里扔下一把瓜子皮，以后会发生什么？我可以扔出一把种子，可偏偏就洒一把瓜子皮。哈！哈！哈！你说这些瓜子皮会飞到哪里去？会引发什么事件？很多很多年以后……它们是成为生命的开始，还是毁灭无数颗星球？”
久愿长明呆住了。想了很久还是只能回答：“我不知道。”
司命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说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后果。我故意干负不起责任的事，就是觉得好玩。”
“只是觉得好玩？”出于对司命的了解，久愿长明看着他的眼睛追问。
司命则移开视线，目送舷窗外匀速飞远的瓜子皮们，“久愿长明，你是胎哥。”
“胎哥？啥意思？”
“就是备胎的意思。”司命回头冲他笑成了眯眯眼，“剑灵女王才是我的首选，她拒绝了我，我退而求其次，才找你陪我来宇宙。”
司命的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不小。久愿长明却已差不多已练出唾面自干的心理素质，面不改色地说道：“你求她，她也不肯？我以为她已经对你千依百顺。”
“我才不求她。”司命毫不掩饰自己的生气，“她不但不肯陪我来，还说咱们人类就像蟑螂一样。进入宇宙是对宇宙的污染。我如果死在宇宙，是我活该。她坚决不会奉陪人类污染宇宙！你听听，她说到这种程度，我还能再求她？”
“不愧是剑灵女皇。对人类，平等的不屑一顾。”
“你是站哪头的？”司命盯了他一眼，“我承认咱们人类是不够纯洁……那又怎么样？她不陪我来，我就来不了了吗？人类进入宇宙，对整个宇宙而言，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不试试怎么知道？”
久愿长明不说话。因为他觉得——试是可以的，但是不必带上他。
司命继续目送瓜子皮，一会儿之后他“唉”地叹了声气。实在太安静，久愿长明被他的叹气声吓了一大跳，“你又想干什么？”
“就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久愿长明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他是在很认真地认错，“你哪里错了？”
“想当第一拔探索的宇宙的人是赫赫不是我。我不喜欢来这里。”
“你不喜欢？”久愿长明大为惊讶，“十年前，你和赫赫不是总说要奔向星辰大海……还要给星球造个月亮什么的吗？现在你说不喜欢？”
“对呀，那些都是赫赫的梦想。因为他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说，我就以为那也是我的梦想。”司命抱紧自己环顾四周，“来了才知道这里有多黑多冷多寂寞……你是唯一活物。这根本不是我能活的下去的环境。”
“幸好有你给我壮胆，至少有你给我当垫背的。”司命说着拉起了久愿长明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很冷，还有些发抖。
“你怎么回事？病了吗？为什么又冷又抖？”
“我冷到发抖，是因为我害怕！”身处宇宙的莫测与寂寞，让久愿长明顾不上掩饰自己的脆弱。
“你害怕？你怎么可能害怕？你应该是最胆大的人。为了你的私怨，你敢拉上整个世界陪葬。你这样的人会害怕，这不合理。”
“我可以在任何时间死在星球的任何角落，我的骨头可以让你拿去做骨白白。可我从没想过要在星球之外当孤魂野鬼！”久愿长明想坦率的时候就可以是个很坦率的人，“所以我的胆量只在大气层之内，我从没说过我到了宇宙也有胆量。”
“那怎么办？”久愿长明的颤抖也传染了司命，司命也害怕到发抖了，“我找你来是壮胆的，你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久愿长明突然不抖了，本来是司命握着他的手，现在变成他反手抓住司命的手腕将司命拉到身前，另一只手掐住司命细白的脖子，“你居然敢撤下防护罩与我的身体接触！你的魔法确实超越了我；可论体术，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司命只慌了一瞬就镇定了，“我体术不如你又怎样？你又不可能杀了我。”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杀你？”久愿长明狠狠地盯着他，“你与我有毁家之仇，我与你有亡国之恨，你我之间的仇结的不够深？”
“仇恨当然够深，你曾害我无数……但我相信平平的判断，你从来没有杀我的念头。”
“这跟祝风平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的存在对我有生命威胁，平平一定不会留你活到现在。”
想到那个能算尽人心却救不了自己的女孩儿，久愿长明在心中叹息了。他松开掐住司命脖子的手，却没有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杀了你我就回不了星球，我绝不接受在星球之外当孤魂野鬼。咱们回家吧。回星球的路，你还认识吧？”
司命站直身体整了整衣领后说道：“目前来说，我还认识回家的路。但是咱们不能回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只要再做一次长距离瞬移，就能找到鹿王留给咱们人类的遗产。”
“再移动一次，你能确定咱们不会撞上‘□□’吗？”
“不能。”
“面子没有命重要。你还是回去求求剑灵女皇吧。”
“久愿长明，你觉得我勇敢吗？”司命突然问。
“就算撕裂了我的嘴，我也不好意思夸你勇敢。”
“我也不觉得自己勇敢。”司命缩了下脖子，“如果这次半途而废，我可能再没勇气来冒险了。有时候，不勇敢的人也得先享受世界。因为心中有所求！
“我刚才的表述不够准确，我不是不喜欢来宇宙，我是不喜欢来现在还是空虚寂寞冷的宇宙。等以后建好了，我很可能乐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