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在沈霁衡和林霏开的协助下,顺利将宋臻入葬。
宋夫人遣散了家仆,将宅子和府中的名贵物品典当给了洛京的铺子,捐给了济善堂。她心事已了,落发出家,云游四方。
姜湛回到府中便病倒了,听宋夫人要把东西买了,去信请求她把宋臻雕刻的所有物品给她,还派人找到风盈,花钱收在身边伺候。
姜湛倚着回纹引枕半躺在黄杨木罗汉床上,看着书中的绝笔信。那封信已经有些发皱了,看得出是持信的人经常拿出来看导致的。
“公子,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吧。”风盈用红木托盘端着灵芝纹药碗走了进来,候在一侧。
姜湛看了一眼浓稠发黑的药汁,病弱道,“她怕喝药吗?我喝完药之后,总要吃几颗蜜饯的。”
风盈平静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低声道,“她也怕苦,但每次生了病,端来的药总是不推辞,几口就喝完了。因为她很懂事,不想夫人为她担忧。”
风盈看他听得认真的,又劝慰道,“公子,她走了,也不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的。”
风盈之前对他还心有芥蒂,可几日相处下来,他果真如传言一般,是个极好的人,加上对她家小姐一往情深,对他的好感更是加倍,侍奉他就像对宋臻一样尽心。
“我知晓了。风盈,你来这里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尽管跟怀谷提,他会安排好的。”姜湛说完,放下手中的书信,起身拿过药碗,皱着眉头,喝完之后放了回去。
“多谢公子,风盈去厨房拿蜜饯给您。”风盈感谢道。
“不必了。”姜湛躺了回去,闭上了双眼,“以后都不用了。”
风盈看着他苍白的病容,默默退下了。小姐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想不开?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在一起呢。
风盈一出门,便看见了姜湛的父亲姜知纶、兄长姜子斌。他们分别是大周的户部尚书、户部主事。两人一身官袍,刚从朝中回来。
姜知纶鬓生白发,面容肃正,谦和内敛。姜子斌长得随和些,令人亲近。
“阿湛怎么样了?”姜子斌忧心问道。
风盈朝着他们行礼,回道,“尚在养病中,不过看着有了些神采。”
“父亲,我们进去看看吧。”姜子斌面容和缓了些,对着风盈温和道,“你先去忙吧。”
姜知纶进去,看到姜湛出神地看着信纸,怏怏不乐的,早先平复的怒火又燃起来了,不满道,“人死如灯灭,还为他伤神干什么?”
姜湛将书信仔细收了起来,起身坐正,平静道,“父亲教训的是。”
不冷不热的话,令姜知纶怒火更盛,他面容本就严肃,听了姜湛的话之后,有些紧绷。
姜子斌早先就向姜知纶劝了许多,弟弟心中伤痛,叫他说话温和些,不要见面就发火。见父亲隐有怒火,连忙和稀泥道,“父亲的意思是,叫你好好养病,不要再劳神伤心了。”
“多谢父亲关心。”姜湛声音没有起伏,回复道,“儿子会早日回去任职的。”
“有那么多知书达理又性情温良的女子想要嫁给你,你竟看上了一个男人,真是有辱门风。”姜知纶怒火炽盛,忍不住道,“过段时间,我就让你娘给你议亲。”
姜湛原想平淡了事,听他斥责,已忍耐多时,双目赤红,怒道,“我不娶。我就喜欢她怎么了?父亲要求的,我都努力做到了,现在连自己喜欢的人,也要顺着您的心意吗?您只会严厉地要求我,根本不懂我要的是什么。”
何况,是男是女又如何?情已在心中种下,火烧不断,水浇不灭,也忘不了。
“逆子,我为你费心筹谋,竟养出你这个败类,丝毫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姜子斌见父亲就要过去打他,连忙拦住,叹气道,“您少说两句,阿湛本就病着,您再刺激他,什么时候能好。” 对我们严苛,自有您的用心,可人各有志,不能一味强加,反倒自讨其苦。
“大哥,让父亲说。”姜湛决心道,“过几日,我就请奏外放。我不靠父亲,也一样可以。何况,我们一门三人均是官身,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们也应该明白。大哥沉稳,知进退又勤勉,接替您的位置,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嫂嫂已有一子,又怀有身孕,香火传承也用不着我。”
姜知纶额上青筋毕露,怒气冲冲道,“好啊,什么都想到了。我和你娘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孩儿不孝,但心意已决,不必费舌。”姜湛迎着他的目光坚定道。
姜子斌见两人势同水火,又见姜湛心意已决,强拉着斥骂不休的姜知纶出去了。
姜湛晕眩了一下,撑坐着,眼角泪水滑下,轻喃道,“臻臻,不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