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家。
“姐姐,你会女红吗?”牧请露已经练了一会儿槐序教给她的动作。
此刻坐下歇了一会儿没什么事,就好奇地问了停云。
“不会。”停云坐在院中,恶补京中女子喜欢什么。
“二小姐会,而且京中的大家闺秀中属小姐绣功最好。”
牧请露的侍女骄傲地说着。
牧请露假意瞪了她一眼。
“就你多嘴。”
停云笑笑,没说什么,拉起牧请露的手,看了看。
“这么巧的手,为何要学武。”
停云还是想劝劝她,毕竟这学武是一件极其难的事。
她是见过荷月她们训练的,很辛苦,都是咬着牙坚持。
“姐姐,我想变得厉害些,哥哥学儒,爹爹和大哥哥又常年在外,我不想牧家人被人欺负。”
“姐姐,你知道吗?女红我不喜欢,针很细,我有时觉得都拿不住,一不小心就扎到手,血一沾上,那一副就废了。我当初学的时候,只觉得手指都被针扎穿了,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可是还是要学,而且要学得好,学得最好,不能给牧家人丢脸,我就日日夜夜地绣,看着绣娘绣,研究每一针该下在哪里。这样才绣好的”
牧请露说完,有些局促地搓着自己的手,这些话,她是第一次说。
以前不敢说说是害怕自己泄气,害怕袁氏担心。
可现在不一样了,姐姐回来了,她心中的苦就再也盖不下去了。
停云心疼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反复看,上面的茧已经很厚了。
“请露,不用这样逞强的,爹爹知道了会伤心。”
停云温柔地说。
她原先是不知道这些的,可是现在,她觉得爹爹亏欠她们太多了,自己占爹爹太多爱了。
“哥哥也是,他也想学武,想像大哥哥一样,跟着爹爹征战沙场。可是他不能,他要好好在国子监学习,将来考取功名。哥哥自小觉得自己愚笨,怎么都理解不了夫子说的话,所以白天去国子监,晚上就回来自己专研,蜡烛每夜都烧掉好几根。国子监的学生还辱骂哥哥,说他是武将之后,注定读不了圣贤书,可他们越是这样说,哥哥就对自己越狠,逼着自己努力学,要成为国子监最好的学生。”
牧请露也说出了牧闻雷这些年的苦楚。
确实,牧战德不在家,他就是顶梁柱,所以他更加激励自己,要变得优秀,不能给爹爹丢脸。
“以后啊,请露和闻雷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姐姐回来了,姐姐会保护你们,没有人再欺负你们了。”
“槐序姐姐和牧看哥哥也会保护你们,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怕了,请露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啊。”
停云抱住了牧请露,这也是第一次她们如此亲近,以前总觉得有层纱,现在没有了。
牧请露这些话像是憋了许久,说出来后,就委屈地靠在停云肩上哭。
以前她们都不敢哭,袁氏也不敢,害怕老夫人看见了伤心,把眼睛哭坏了。
现在终于都发泄出来了。
牧看和槐序自觉地退出来了。
他们也很意外,原本以为牧请露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可是现在有了新的改观。
想着将军对他们那么好,就觉得自己亏欠他们兄妹。
他们在京中确实受了太多苦。
好在他们回来了,他们有力量保护他们,代替将军保护他们。
牧请露哭完后,就将眼泪擦了。
眼睛红红的,向停云撒娇,然后又拿起旁边放着的槐序给她做的木剑,给停云展示自己这些天学的武功。
停云只是笑着,温柔地看着她,只是眼中闪烁的全是她手被针刺伤的磨样。
一定很疼吧。
反观自己,停云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太过顺畅,虽然出生母亲就去世了,但是成长过程中从不缺爱。
爹爹的爱,哥哥的爱,老师的爱将她包裹,伴她一路成长到现在。
所以现在是她该独当一面的时候了,像弟弟妹妹一样,自己努力,不给牧家人丢脸。
宋应辰和昨日一样,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虽如此努力,但还是没有赶上,被拦在了城外。
看来只有明天一早才可以进入三元镇了。
在城墙下睡了一晚后,第二天天才微微亮,两个侍卫就起身了,用护城河的水洗过脸后,就一直盯着城门,想要快点进去。
虽行了三日的路,但是他们脸上没有一点疲惫,相反,此刻容光焕发。
“两位兄弟,进了镇,就会见到牧大将军吗?”
相比于他们两人的高兴,宋应辰有些害怕,不知为何,他有些害怕见到自己的岳父,或者说,自己的将军。
“没有,进了镇,才真的算是到了边关,将军和军队驻扎在镇子的最南边,那边最靠近敌人,也最广阔,所以习武练兵很方便。”
侍卫耐心地向宋应辰解释。
“今日,就要去见将军吗?”宋应辰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宋兄应该是的,我们就不一定了,虽然很想见到将军,但是将军整日军务繁忙,不敢耽误将军毫秒。”
侍卫说起牧战德,眼睛里充满了光芒。
“宋某有一事想求两位兄台,不知可否答应。”宋应辰向他们俩行礼,腰弯得很低。
“宋兄这不是折煞我们吗?还请明说。”一个侍卫将宋应辰扶起。
这将军的贤婿,怎么一点架子都没有,倒是于京中其它人不同。
“进镇之后,还请兄台将我安在军中就可,不必向将军汇报,兄台不用担心,后果我自己会承担,一定不会连累两位兄台的。”
“宋兄这是为何?”
侍卫不太懂,为什么要隐瞒他的身份。
“只是宋某,才疏学浅,对军中事宜还需学习,宋某想相比于听他们介绍,还是自己去实践来得快些。”
“这一路,向两位兄台学习了很多,宋某相信在军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应该能增长得更快。”
宋应辰说完,又抱拳,向两个侍卫致意。
“宋兄,军队条件艰苦……”
两个侍卫面对宋应辰的说服,表示赞叹,但是他们有自己的考量。
军中艰苦,而且将士们性格爽朗,有时候比起来什么都忘记了,而且军中纪律十分严格,任何不对就会受到处罚。
他们害怕宋应辰此等读书之人,难以忍受。
“两位哥哥,是不相信宋某?”
宋应辰知道他们的犹豫之处。
“宋某虽比上两位哥哥,但是一定会勤加学习的,还请兄台不要担心。”
宋应辰这句话就堵死了侍卫,他们毕竟是臣下,没法再反抗。
只是心一直揪着,害怕宋应辰出什么闪失。
谈话间城门已经开了,他们没有骑马,只是牵着马,缓缓向镇子里走去。
这边靠近内里,所以比军队那边要繁华一些。
早上正是人多的时候,买菜的卖菜的,好不热闹。
他们三人牵着马,走过闹市,终于踏上了前往军营的路。
路已经很规整了,被压得很实,就连早上的露珠,也无法带起一点泥土。
远远就能听见军队练操的声音,气壮山河。
越是靠近,宋应辰的心就跳得越快。
这两年,承受事情的能力大不如前了。
害怕,这种感受,真实上演得愈烈。
还好,两位兄台答应了宋应辰到了军队,只是像平常一样登记,然后像对待一个普通士兵一样对待宋应辰。
两位兄台,等级比宋应辰高些,所以帮宋应辰办完入队的事宜后,就向他告别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宋应辰一点要照顾好自己。
两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还招来人耻笑。
不过他们俩确实喜欢宋应辰,没有架子,人还实在,不弄什么虚头八脑的。
以前朝廷里面派来的人不是嫌弃这,就是嫌弃那,都没有人想搭理。
不知为何他们俩觉得宋应辰一定会成为军中的万人迷的。
两位兄台走后,宋应辰就被领到了自己的屋子,还领了自己的衣服,虽然是软甲,但好在是有一件军中穿的衣服了。
今天早上才来,所以早上没有事情,宋应辰跟着熟悉了下环境,和他们一起吃了饭后,就按照安排去了最底层的队伍,跟着一起学武功招式。
这里都是一群新兵蛋子,所以相处起来还算顺利。
宋应辰算着日子,按照自己出发的时间,就算路上最慢,明天他也该到军营,可是现在隐瞒了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牧战德。
没有他的消息,他应该会去找吧……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于停云的图纸,就什么时候时机到了,再给那个什么柯军师吧。
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宋应辰才有了一点放松的时间,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辗转多处找来了一个比较好的瓶子,有小臂那么高,口已经坏了,但是还可以用,瓶身已经被宋应辰洗干净了,此刻里面装满了水了。
宋应辰小心地从唯一的包袱里面拿出那根已经快要枯了柳枝。
叶子宋应辰在路上的时候已经被扒得只剩下顶上的一两片,这样能活得久一点,在路上时,只要在河边驻扎,他都将它拿出来,在河里面泡一会儿,不让它失水。
好在终于到地方了。
宋应辰小心地将它插进水里。
虽然宋应辰一直悉心照顾,但过了三四天了,还是有些蔫了,但是干枯的皮下面还是绿色的,所以还有希望。
破瓶子里面插一个光秃秃的柳枝,其它人不理解,但也没说什么。
宋应辰将它放在自己旁边,这样就能一直陪着他了。
他相信一定能活。
不知是因为这柳枝是自己收到的唯一的送别礼物,还是因为是停云送的,但无论是哪种原因,宋应辰都十分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