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清晨，初生的朝霞透过窗户洒在向文的头发上，她向上伸展两臂，缓缓睁开眼皮，昨天一觉睡到现在，一口未吃，肚子隐隐约约咕噜发响。
估计周卫也没吃，她起身正思考着一会儿要做些什么吃食，可打开房门后却发现家里早已没了人，餐桌上摆着几个半透明的塑料袋，看形状像是食物，她手指勾起袋子一角，里面是凉透了的馅饼。
她拿去厨房放到炉灶台上面，开火用锅热了几下，馅饼的香味儿喷涌而出，流出的油汤滋滋冒着热气儿，闻起来着实不错。
嘴里正咬着馅饼，手机的屏幕便亮了起来，是今日本地大风预警的消息，学校因此通知各班学生推迟一天开学，明天再返校。
既然不去学校，她便决定在家复习功课，思维一入神，屁股便坐得稳稳当当。她用手机从网上下载几份习题，黑色碳素笔在本子上唰唰作响，半开的窗户飘进来一阵凉风，乳白的柳絮毛随风卷进来，恰好落在她的本子上，她用指尖捻起，朝它吐口气，毛絮轻盈地四处飘散。
她掀开羽睫，朝窗外望去，漫天“飞雪”在空中盘旋，美是挺美的，但最好不要吸到鼻孔内，不然会让人无法呼吸，窒息至极。想到这儿她甩甩脑袋，继而垂头沉入知识海洋，等再次回过神时外面已步入深夜。
饥肠辘辘的她放下笔，指尖点点桌面，发出哒哒声响，也不知道周卫今晚回不回来，她索性自己从冰箱里取出袋前天买的面包，咬一口，奶香浓郁，口感软绵绵的。
这边正一手吃着面包一手写着习题思考，大门却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有人回来了，但不是一个人，她停下咀嚼，侧耳倾听，窸窸窣窣间似乎时隐时现一个女人的呢喃。
“你说什么？”女人低语。
周卫嘴巴含糊不清，“我，搞砸了？”
女人吐口气，似有不满，“是你说要挣钱的，怎么又那样？”
接着又是一阵隐隐约约的响动。
女人又是一声叹，“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换一个吧……有个做项目申报的，比这个良心些，就是钱少，你干不干？”
男人瓮声，“好。”
“唉。”女人低声细语，“你住哪个房间？”
随后隐隐传来跌跌撞撞的动静，向文屏息倾耳细听，两人进了卧室后似乎没有声音了，她本能觉得不太对，起身走到房门悄然打开一个缝隙偷偷望过去，眼前的景象瞬间让她瞪大了眼。
她大力推开自己的房门，大步流星般走到周卫的半开的房门口，双手插着腰，不可置信地怒斥，“你在干嘛？”
周卫此时已昏晕状躺在床上，身上的衣物半敞，坐在他身上的女人被向文这动静吓得半死，解皮带的手一顿，女人眼神虽也带着微醺，但眸中仍有几分清明，她歪头思索片刻，“啊……那个小妹妹。”
女人故作俏皮地眨眨眼，“小妹妹，非礼勿视哦，把门关上！”
“他现在不清醒！”向文食指轻颤，指向“被猥亵”的男人。
“所以呢？”女人抬鄂，红唇微勾，手尖也指向他，“怎么说也是他占便宜吧。”
“你！”向文结结巴巴，反倒口齿不清，“不行就是不行！不可以趁人之危！”
“呵。”此刻女人被闹得也没了兴致，翻身下床，晃晃悠悠地走到向文面前，高跟鞋在地面上缓缓挪步，发出哒哒声响，她上下打量着她，酒气扑鼻，“那怎么办呢？这么晚我也回不去了。我这么漂亮，大半夜很危险的。”
“那也不行！”向文坚持。
女人不语，胸口起伏深吸了口气，无奈地往外走，向文盯着她的背影，却发觉这女人走到大门口却没有停，摇摇晃晃的竟是往她的房间内走去，“你干嘛去？”
“唉。”女人扶着门框侧头，幽幽地说，“你和他我总得睡一个，自己选吧。”
向文手指不自觉的攥起又放松，终究还是妥协了。
躺在桌面的习题本被风卷起一页，上面的字迹骤然昏暗模糊，平静地接受黑夜的来袭。
半夜向文被压的喘不过气，嫌弃的拨开抱着自己的那只胳膊，结果女人又把腿压在她身上，嘴角还不停地絮叨，“妹妹啊，男人是用来玩的，不是用来护的。”
“你的嘴有味道，换个方向。”
“我孩子要是没死掉的话，估计能跟你做个朋友……”
向文抿了抿嘴，嘴角微微抽搐，默默无言地转头。
“你不是他亲妹妹对吧，等你成年了姐姐就把他让给你玩好不好？”
她瞬间满脸黑线，眼下竟有点后悔了，心里不断腹诽，刚刚真不该干涉这对男女。
这一夜她睡得极其不安稳，似乎已有神经衰弱的潜质。清晨，她望着躺在枕头另一侧的漂亮女人，撇撇嘴，伸手为她掖了掖被角，随后轻手轻脚地起床去了厨房。
只要是人，就得先吃饭，管他有的没的呢。
饭还没有做好，那个女人就已经醒了，她踱步到厨房门口，看着向文熟练地颠锅，摇头称赞，“可以啊！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别骂我！”向文举起锅铲，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有个性，不错。”
但好在吃能堵上这个女人的嘴巴。
两个人正坐在餐桌边无声地大快朵颐，周卫的房门忽地打开，他看着眼前的两人，登时怔在原地，神情恍惚，脸上的迷茫毫无遮掩。
“你妹妹饭做得不错。”女人朝他竖起大拇指。
“呃……”周卫挠头，绞尽脑汁地想回忆起昨晚残存的记忆。
女人见状便知其意，眼眉一挑，“什么都没发生，半路刹车，你妹妹太扫兴了！”
向文闻言放下刚做好的三明治，食之无味，如同嚼蜡，木然地盯着对面口无遮拦的女人。
“抱歉，我们……其实不太合适。”周卫吐了口气，目光投向女人，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好吧……”女人也顺势放下早餐，装作遗憾状，“项目申报的事没忘吧？”
“没。”周卫带着胡茬的下巴轻微点了点，“谢了。”
“唔……那我走了！”女人拍拍手，一身磊落正气，“谢谢小妹妹的款待！”
周卫客气地送走了那女人，然后坐到向文对面，轻声询问，“昨天吵到你了？”
向文摇头，“是辣眼睛。”
对面人拿着三明治的手顿了顿，“她只是帮我介绍工作，不要有误会。”
“好。”向文没看他，继续吃着早餐。
周卫却反而没来由的有些不安，感觉事情还是有些没解释清楚，但又觉得自己说不清楚，索性也算了。
“昨天怎么没上学？”
“大风停课，今天就回去。”
“那我送你，正好没什么事。”
“好。”
饭后两人骑着电动车再次沿着小路行驶，外面微风习习，花瓣和柳絮交结在一起，交错缠绕，随风舞动，向文扯了扯衣领，掩住鼻子和嘴巴，躲在他的背后挡风挡柳絮。
“我要是来不及接你，你放学后也可以做公交。”
“好。”她淡淡回应。
“昨天比较特殊，不会再有那种情况，你别害怕。”
“好。”
行至学校，周卫下车，转身负手而立，细小的胡茬衬得他成熟些许，这模样竟有些陌生，他目光幽幽直视她，一只手掌抬起轻抚她的头顶，语气温柔有佳，“好好学习。”
她点头，“好。”
周卫垂眸低笑，“怎么怪怪的？是我多想了吗？”
“是你多想了。”
他浅笑，带着哄人的语气说道，“那跟哥哥说再见。”
向文眼睫微开，目光与他交汇，“再见哥哥。”
他望着她的背影，眉头微凝，心里疑惑，这丫头，怎么回事？难道叛逆期到了？
而向文这边却脚步急促，埋头朝前走，生怕周卫发觉她心事不宁的样子。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尤其昨天那个漂亮女人坐在他身上轻勾皮带的画面总是不经意间浮现在脑海深处，魔障似的挥之不去。
她悄悄回头，发现周卫还待在原地，指尖夹着烟，悠然自在的靠在电动车上，两人视线隔着百米远相汇，周卫朝她摆了摆手，衣角从裤腰处划出，露出昨晚那条皮带，向文猛地心惊一跳，心虚地转身疾步离去。
金方不知从哪个地方窜出来，盯着她的脸颊疑惑，“你脸怎么这么红？”
向文呼吸微滞，眉间收紧，“你话太多了。”
望着她的背影，金方挠挠后脑勺，“才说一句话就多了？”
张敏在他身侧若有所思，“就说你招人烦。”
“你怎么不去缠她？”金方再次表示疑惑。
张敏吸吸鼻子，“没意思。”
金方侧目鄙夷，“目标换得也太快了吧……”
“你懂个屁。”
金方发觉张敏也不再理会自己，兀自往前离去，他内心更是一头雾水，都怎么了这是？
暖春的风轻柔的拂过每个人的发梢，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蠢蠢欲动般的悄然展开，大地一片春意盎然。
正应了那句诗，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