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洞穴中一时之间只剩下火焰轻微的噼啪声。

阴影中的触手怪物吗……？

唐雨不自觉调整了一下坐姿，脚踝处199缠绕的地方触感更加鲜明。

关星递过来一碗野菜汤，唐雨摩挲着碗底，不留神被边上的毛刺扎破了食指。

她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指尖的血珠。身旁传来动静。

199伸出一根触腕将她那根手指卷了过去。

唐雨没在意，低头还没入口，就先闻到了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她只抿了一小口，野菜苦涩的味道就在口腔中蔓延，还有些湿土味和霉菌的味道。

她把碗放下。

关星笑了笑，说：“不太好喝吧，刚开始我也不习惯，但没办法，后来实在太饿了……”

半个铁锅只盛出来两碗。一碗给了唐雨，另外一碗被关星捧在手中，但是没喝。

他拿着柄粗制木勺，挪到了昏迷的关月身边。

意识不清的人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关星费力想把她的嘴巴打开，企图用木勺灌进去些野菜汤。

大部分都从嘴角流了出来。

只勉强灌进去半碗，剩下半碗被关星一口气喝完了。他拿出一块不太柔软的黄绿色毛巾，仔细擦拭关月嘴角、脖颈处漏下来的绿色汁液。

唐雨最后还是一咬牙把这碗野菜汤灌了下去。

她死死咽下喉咙中的呕吐感，心里无比怀念199做的美食。

一碗下肚，虽然有些恶心，但胃里确实舒服了一点。

等两人都吃完饭后，关星将旁边石板上看起来像是他们吃的那种野菜都放进背篓中，对唐雨说：“我去把这些野菜洗回来再煮一锅。”

唐雨心里有些惊讶：“这里还有水源吗？”

“有的，”他将在一旁放凉的铁皮桶也放进篓内，“比较难找，水源也很小。”

“我和你一起吧。”唐雨安抚地捏了捏手腕上的触手。它们餍足的尖端懒懒垂了下来，唐雨食指上针眼大小的伤口此时已经看不出一点痕迹。

虽然有些迟疑但关星还是同意了，他将两块粗点的柴火放进篝火里。

“好，走吧。”

他转头向其中一个坑道里面走去，没注意身后的唐雨咬了咬嘴唇，小声对着身后漆黑的怪物说了什么。

·

漆黑的坑道中，昏暗的光线从身后倾洒了过来。

关星回过头看了一眼，知道那悬在半空的圆环形状的东西是“光脑”。

他本来已经非常熟悉这一路，摸黑都能顺利到达，有了光源之后更加驾轻就熟。

唐雨跟在后面默默认路，认到一半就放弃了，这边的路线比她先前掉下来的那块更加错综复杂。

更何况它并不是一张二维平面迷宫，而是上上下下无数条通道又穿插在一起的立体空间。

真不知道关星怎么记住的。

体感走了有十几分钟，关星在一处土墙前面停下，并在土墙下面找到了一个木把铁铲子。

铲子扎进土墙里，没过两三分钟就挖空了这面墙壁。

唐雨紧跟其后弯腰跨了进来——里面的景象如同拨云见日一般。

一个不大不小的洞穴里，泥土混杂着碎石的墙壁上嵌着大大小小的荧光石头，斑驳的星点光亮让这片空间显得如梦似幻。深处有一小汪潭水，清澈的湖面上荧光点点，裂石处往这缓缓渗出水流，两岸有一些发光植物。

进入里面，光脑手电也可以暂时关闭了。

“这是我先前挖矿石意外找到的地方。”

“挖矿石？”

果然如她先前猜想，这里是一片地下矿洞。但是基本生存都没办法保障，这些矿石有什么用吗？

“嗯，”关星先是用铁锅在潭水表面舀水，水底很浅，不想碰到水底的泥沙锅里只能装进一半。并且肉眼可见的，水平面下降了一点。

“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一趟，正好今晚风暴停后边走边说。”

那一箩筐皱皱巴巴的野菜被倒了出来，少年熟练地抖落掉箩筐内的泥土，蹲在浅浅的水洼里洗菜。身上的衣服单薄破碎，从背后看去，两片肩胛骨向外凸起，脊柱的痕迹清晰可见。

顺着他在水面上不断拨弄的手指，一池倒映的点点荧光被搅乱，混在一起。不断变化形状的光波，唐雨好像能依稀看见波纹之上一些无根无萍的白色絮状体，随着气流起起伏伏地飘荡。

眨了下眼睛，它们就又都消失不见了。

一行人很快从水源地离开，关星用土墙封住通道口。

回到先前吃饭的洞穴里，篝火已经只剩下星星点点，旁边躺着的人依旧躺在原地姿势同离开前一样。

要不是唐雨之前帮忙搬运的时候感受到了她身上温热的肌肤，现在可能要怀疑那里躺着的是不是一个死人。除了还在呼吸外，基本就没什么生命体征了。

在关星重新点亮篝火坐下来之后，唐雨同他表示了自己还要回坑道里一趟，来之前有些地方比较在意还没有探索完。

也许是这片矿洞里已经没什么危险，她们又随身携带光源，关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

唐雨一直在长长的通道内前行，身前是悬浮的光脑，身后投下了一片阴影。

阴影内，一截黑色触手探了出来，柔软的躯体在唐雨的脚踝处缠绕了几圈，又不住来回摩擦，好像是在无声催促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在一片略微宽敞，石壁平整的地方停下。

这里离关星他们所在的洞穴很远，并且是一处死路。石壁的右侧，一些荧光植物点缀在昏暗深处，远远只能看到一面被半挖开的土墙。

如果有其他人过来这里，她可以通过这唯一的入口迅速发现对方。

不过在这地方多停留了片刻，阴影下的怪物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漆黑的修长的身体，表面光滑，身侧两根触腕耷拉垂在地上，它的身体连接着阴影，无数黑色的东西在里面翻涌，只有一根伸了出来卷住她的脚踝。

现在多了一根卷住她的手指。那是原先被木刺扎破流血的那只。

怪物的眼睛格外醒目。像是一种深海生物的眼睛，虽然大却无神，里面没有丝毫感情。

但不知道是不是唐雨的错觉，现在觉得它们比往常亮了许多，像是深海中有一颗珠宝的光芒恰好映射在它眼中。

她现在有点焦虑，有种事态即将脱离自己掌控的恐惧。

然而该死的，这一切确是自己亲手造成的结果……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叫停，心里却知道如果真这样做怪物才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会千百倍地让自己偿还回来。

……到那个时候一切才叫真正的，失控。

……如果事情非这么进行下去不可，至少得由她掌控一切的节奏。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那双棕黑的瞳眸表面是冰霜一层，只有撬开那薄薄的冰层，才能发现底下真实涌流着的不安。

“……之前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触手们焦急难耐的动作暂时停缓了。

“如果想要继续的话，”她将右手上缠住的触腕狠狠扯了下来，“一切得按照我的指令来。”

·

唐雨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梦中那片深黑海洋里。

不知道打开手电模式的光脑什么时候被翻涌的触手抽落，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眼前有些细碎朦胧的泪光。眼睫上下一眨，那些泪光还未来得及滴落就被几道黑影卷走，只在她的脸颊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这些微不足道的触感唐雨已经没办法顾及。

她先前对199下达的指令是——不准碰到她除了口腔以外的地方。

——不准把她咬伤，不准覆上她的眼睛，不准伸进喉咙里……

虽然在执行过程中出了点小差错，怪物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变大将她包裹了进来。

她被迫身体坠入一片软绵又有弹性的冰凉深海，但因为并没有进一步违背指令的行为，再加上躺在这里确实比靠在冰冷的石墙上舒服……唐雨就默许了这点。

大脑陷入一片迷蒙，仿佛口腔内的炙热也烧到了这里。来不及吞咽口水，甚至连不慎从嘴角溢出的都被其余触腕飞速卷走。

感觉有点缺水，身体炙热又干燥，就好像回到了以前感冒发烧的时候。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不需要张开嘴巴继续贡献自己的津液。

等到舌头快要麻木的时候，那根触腕的动作才稍微平缓下来，唐雨抓住这一空隙紧急叫停了。

……

如潮水般汹涌的触手们心不甘情不愿地一点点磨蹭。

那根触腕慢慢退出，却停在她的面前不肯离开，唐雨抬起莫名虚软的手臂，想要狠狠甩它一巴掌。

因为力道不足，却只能轻轻拍在它的表面，甚至没让它挪动分毫。

小触手还以为唐雨在跟自己玩呢，恋恋不舍地拨开她无力蜷缩起来的手指，在掌心蹭了蹭。

“停…………”

唐雨只能再次强调。

她感觉自己此时发出的声音都格外奇怪，因为嘴唇很烫，舌头好像红肿了一圈，说话也不怎么利索了。

小触手又蹭了蹭。

“……乖一点，听话……不然下次就没有了……”

虽然很累，大脑昏昏的，嘴唇上的钝痛叫嚣着想要立即休息，但她必须在这一次就跟它强调好规则，否则往后事态只会更加不受控制。

唐雨一再强调和保证下，那些多余的触手才缓缓退回阴影当中。

只留下两根扶住她软软靠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