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随亦可和裴小保分坐在自己床上,同样的心事重重,坐立难安。
裴小保今晚不想出去玩了怎么办?
要告诉他自己遇到舒究以及即将要和他一起去酒吧的事情嘛?
要不要干脆邀请裴小保一起得了?
听舒究昨天的意思,想来裴小保应该常去那个地方。
正在随亦可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时,裴小保先说话了。
“亦可,”他颇为心虚地看了随亦可一眼,“昨天我在这里遇到一个朋友。”
嗯?随亦可转过头去看着他,他怎么说了我的台词?
“他在这边遇到了些事情,待会儿我得去看看他。抱歉啊,这几天都没能好好陪你。”
“没事的没事的。”随亦可巴不得他这么说,连忙对他摆手笑笑,“你只管忙你的去吧。”
随亦可暗自庆幸,自从来了百花小镇,裴小保可比在庄园里的时候正常多了,也没再跟他表白,也没再说那些要和他求婚的话。
这让随亦可轻松不少,目送裴小保离开的目光便越发温柔亲切了起来。
裴小保回头看了随亦可一眼,在心底狠狠唾骂自己是个渣男。他昨天在酒吧喝上了头,答应了一个漂亮的酒保今晚还会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不久,随亦可也偷偷摸摸地离开了花间小筑。
“怎么这么晚?”
舒究穿着一身机车风的皮衣和皮质小短裙,手里夹着一根烟,站在昨天的摊位处等随亦可。
随亦可走得心虚又着急,站到舒究面前时微微喘着粗气。
舒究将烟收进烟盒里,上下打量着他。
“你怎么穿成这样?”
随亦可的几身衣服都是当初管家给他准备的。管家的审美没有贾臻真那么离奇毒辣,也不像舒究这么时髦先进。他准备的都是些比较方便工作的衣服,随亦可还是挺满意的。
他今天穿着的是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衬得他黑框眼镜后那双懵懂的眼睛,越发稚气。
“这样不合适吗?”他问舒究。
舒究摇了摇头,“只是担心你被他们吃得太干净。”
“啊。”随亦可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更呆了。
他上了舒究那辆小货车,热闹的街景逐渐被抛在身后。车子驶离镇中心,越走越偏,开上一条路灯寥寥的小路。
“什么酒吧会在这种地方?”若不是清楚舒究不会做杀人越货的事,随亦可都怀疑他马上就要被人割腰子了。
“都说了是地下酒吧。”舒究单手开车,随手给随亦可递了个东西。
“这是?”随亦可低头去看,是一个半截式的狐狸面具,两只耳朵被涂上了蓝色,跟他的衣服倒是挺搭。
“地下酒吧不成文的规定。去那里玩的人都要带上面具,若是碰到想要共度春宵的人,可以通过交换面具达成共识。”
“不只是百花小镇,镜子国很多酒吧都有这样的传统。”
“哦。”随亦可点点头,心想,他只是来涨涨见识,应该不会和陌生人共度春宵的。倒是舒究,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
可他不是喜欢贾先生吗,那怎么还会常来这种地方?
就在随亦可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舒究从车上下来,从容地为自己戴上了面具。随亦可在他眼神地催促下,也给自己戴好面具。他没有摘眼镜,在陌生的地方看不清的话,会让他更没有安全感。
夜幕黑沉沉地压下来,除了那条小路上几盏零星的光亮,周围一片漆黑。
随亦可打量着四周,这才发现他们身边还停着很多车辆,小汽车、摩托车都有。
“现在还早,等晚点儿这里会更热闹的。”舒究为他解释道。
舒究引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一扇巨大的铁门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光亮和音浪透过铁门的缝隙传出来,让他们得以窥见热闹的一角。
很快,几个衣着统一,带着白狐面具的侍应生为他们打开了门。
音浪和灯光一齐涌来,随亦可瞬间社恐发作,绷直了脊背。他学着舒究的样子,对他们点点头,紧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门,随亦可便觉得有些奇怪。屋子里虽然热闹,但只是虚假的热闹,因为这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舒究看出他的不安,凑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慌,场子在地下。”
果然,侍应生引着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来到一扇门前。这扇门推开后,只有一段楼梯蜿蜒着向下。
“两位先生,小心脚下。”两位侍应生率先下去,剩下的紧跟在随亦可他们身后。
随亦可走在楼梯上,目光无处可落,这才发现侍应生们统一的工装格外露骨。
他们的衣服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在暗处的时候倒是规规整整的,可一旦有灯光落上去,隐私部位就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只看了一眼,随亦可便匆匆从面前那小哥的屁股上移开视线。
“祝您玩得愉快。”
侍应生为两人推开楼梯直达的最后一扇铁门,恭敬地目送他们进去。
进到里面音乐和灯光反倒没那么吵闹了,只是空气里飘着一股浓香,人影三三两两贴在一起,暧昧的氛围十足。
随亦可感觉到有视线从卡座和吧台落到自己和舒究身上,有的很快就收了回去,有的却还在流连。
那些目光让随亦可有些不自在,他紧跟在舒究身后,听他跟门边的侍应生交涉了几句后,然后被引着坐到了一处角落的卡座里。
“你之前没来过酒吧吗?”舒究将一杯浅蓝色的饮料推到随亦可面前,看着他紧张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去过的。”随亦可对他笑笑,只是第一次来镜子国的地下酒吧,对于社恐的他来说难免有些紧张。他拿起面前的饮料喝了一口,清甜温润,酒味很淡。
“你确实跟别人不太一样。”舒究看着他小心品酒的模样,笑了一下,问道,“这酒怎么样?”
随亦可连连点头,“好喝。”
舒究笑笑,举起酒杯与随亦可轻碰,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额。”喝了一口正要放下酒杯的随亦可,一看舒究,骨子里的酒桌文化突然觉醒,也跟着将酒水一饮而尽了。
好在这酒不烈,一口吞下去也就跟喝了口酒精饮料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么个喝法,也是会难受的。
“舒先生。”一连喝了五杯,随亦可终于忍不住叫停了,“舒先生是有什么烦心事嘛?”
暧昧的灯光下,舒究那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愈发风情万种。
要不是坚信他是个男的,而自己是个铁直,随亦可都要忍不住心动了。
“多的是烦心的事。”舒究不愿接受随亦可发出的暂停信号,继续与他碰杯。
直到随亦可面具之后的眼睛透出水汽,舒究才停了下来。
“随亦可,你在庄园里工作,有没有听说过我和贾臻真的传闻啊?”
随亦可摇摇头,他虽然在庄园里工作,但他自己本身就是员工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之一。他们聚在一起交流这些“流言蜚语”的时候,通常不会喊上他。
“竟然没有听过吗?”舒究脸上也有些热,他抬手搭上随亦可的肩膀,“那当事人亲自告诉你。”
舒究将他和贾臻真怎么在幼儿园认识,怎么成为邻居,又怎么一起上学放学形影不离的事情,一股脑统统告诉了随亦可。他讲述时未说半个情字,可随亦可看着他微红的耳朵,竟莫名产生一种类似怜爱的奇怪情绪。
“要不是我执意让贾臻真跟我穿一样的衣服,他肯定会一直是别人眼中的异类。”
“你说,我算不算拯救了他?算不算是他的恩人?”
舒究有些醉了,但神情依然自持着,“他对我的示好向来不闻不问,却对你刮目相看。”
只是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自控的委屈,听得随亦可心头一跳。
“舒先生您真的是误会了。我跟贾先生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胡说!”舒究又端起一杯酒水一饮而尽,“前几天花园别墅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他为了救你都受伤了。就算之前都是巧合、都是误会、都是我想多了,你敢说这次来百花小镇不是贾臻真有意为之嘛?”
“贾先生的安排我并不清楚。”随亦可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虚。
贾先生似乎的确对自己不太一样。但那或许只是因为之前因病照顾产生的一丢丢情分。
随亦可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股温热的酒气突然扑打在他脸上。
他一愣,抬眸对上舒究浅色的眸子,动也不敢动。
“舒、舒先生?”他轻轻地叫了舒究一声。
舒究却不应,只是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你真的很不一样。跟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镜子国人啊。可舒究说的不一样究竟指哪些地方,随亦可也并不怎么清楚。
他只能保持静止地尽量放轻呼吸,祈祷舒究尽快恢复正常。
如他所愿,舒究最终还是缓缓移开了身子。他端起一杯酒,咕咚两口仰头喝掉。
“舒先生,要不还是别喝了吧。”随亦可刚要放下心来劝慰两句,却听“嘭”地一声。
是舒究随手将喝完的杯子扔到地上摔碎了的声音。
他转身看向一脸怔愣的随亦可,勾了勾唇角,语气暧昧道,“好戏开场了。”
“今晚就让我来帮你撕下男人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