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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西澜蛊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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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云思浅再次扬起手臂,狠狠一戳。

又是一刀。

“几下,说不说?”

可是……谁会把这个讲出来啊!

谁会数几下啊!

指挥使有意刁难,男暗卫连反抗机会都没有,几刀下去,这条腿废了。

忽然一个少女暗卫抓住云思浅的手,知道劝不成,只好跪下哀求:“不要啊指挥使,这样会出人命的!!”

见状,几个暗卫纷纷表示不满,其中一位带头闹事的男暗卫,辱骂她滥用职权。

云思浅道:“暗厂男女平等,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你若不服,自己找蛊王做主。”

她说得轻松,可事实上,魏陵州从来没有管过这些事情。

暗厂这种地方,实力才是王道,如果是需要执行任务的女暗卫受了欺辱,逐林卫勉强还会管,但如果只是新来的,根本没有人权,弄死一两个也只是技不如人,更别提这种淫.乱之事。

眼看自己要疼死了,要死不活的男暗卫在地上蠕动,顶着个大红脸嗷嗷哭喊:“指挥使就能无视门规随便打人?我要告诉蛊王殿下!”

云思浅侧颜溅血,眸若寒潮,那张冷白面皮显得森然,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斜睨着可怜的暗卫,她薄唇微启,仿佛吐出无数冰碴子:“你去。”

“去告诉蛊王,我要取你的狗命。”云思浅说,“你看蛊王是杀了我,还是废了你。来人,拿东西过来。”

四五个暗卫端着托盘,狰狞的刑具摆上,使人看一眼都起鸡皮疙瘩。

训练室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到的人都知道是指挥使在对暗卫用刑,甚至还要阉了他。

这样的画面,朗缨在旁边看着,吃着酥糖,喝茶,悠闲自在。

剑拔弩张之时,大师姐佟颜走进来,正巧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又瞥了一眼满口酥渣的朗缨,立马凑过去,在她耳边絮叨了一阵。

朗缨嘴里的酥糖还没嚼完,维持着咀嚼的动作,表情从呆萌转为惊愕,一抬眸,竟看到云思浅又夹起一块烙铁,暗卫的脸被打得嘴歪眼斜,鼻骨都断了。

朗缨缓缓摇了摇头,眼眸泛起星星:“什么仇什么怨,下手真毒……”

正愣神时,刺耳嘶吼声再次响起。

朗缨和佟颜顾不得那么多,冲上去就阻止云思浅。

三个女人拉扯,一个面若寒霜,另外两个生怕再惹出事端,急忙去抢她手里的刑具。

“住手!停下!”

“阿浅,冷静啊!”

“差不多得了,你就不怕蛊王怪罪吗?!”

争抢之迹,滚烫的烙铁坠落在地。

铁钳打在火盆边沿,滋滋拉拉的声音燃起火苗,被几个有眼力价的暗卫捧着木桶,浇灭了险些爆炸的热流。

好在有惊无险,事故发生及时处理了。

佟颜急忙下命令,让其他暗卫将那男的抬走,随即转身拍打云思浅,训斥道:“你啊,闯大祸了。”

云思浅不明就里,蹙起眉。

佟颜:“那个暗卫并不是奴隶,而是天仞宗黑河长老的儿子黑豹,因为崇拜蛊王,才来千蛊门谋事。”

云思浅一顿。

想到黑河是西澜城出名的财主,在天仞宗的地位不容小觑,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侧眸望向朗缨。

朗缨一脸无辜地眨眼睛,最终点了头。

很快,指挥使滥用职权对暗卫动用私刑之事传遍整个暗厂。

众人议论纷纷,许多阿谀奉承之人趁机巴结,都在为黑豹鸣不平。

其实如果玷污女暗卫之事不是黑豹,而是个没权没势的奴籍暗卫,指挥使杀了就杀了,但黑豹不一样。

他是天仞宗长老黑河的嫡长子,身份尊贵,来千蛊门也是为了体验生活,连卖身契都没有签。他受了委屈,岂不是会引起两派矛盾?

眼看事情闹大了,佟颜找到燕东广,将此事的原委讲述了一遍,请他在蛊王面前美言几句,希望可以护短。

最后收到蛊王的命令,关于云思浅的惩处还需从长计议,不过要先小施惩戒,罚她在蛊师殿门口杖责三十,并跪一天一夜。

***

千蛊门派中,蛊师殿位于北方最偏僻的一处,表面看起来装潢简朴,保留了复古陈旧风格,四面墙壁灰灰的,坚实且厚,隔音极强,除了正中央的主殿,还有四间偏殿。

其中一间偏殿内部一块地板可以掀开,那是地下蛊室的通道口,每个人都以为魏陵州会在其余四间偏殿养蛊,但实际上,真正存蛊的地方在通道口以下,穿过密道,能看到各种材质器皿滋养的蛊虫。

今日朗缨当值,负责运输货物,不巧有暗卫前来通禀,他们有一批货倒在梦魇堂了,现在要遣人搬运。

忙活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深夜才接二连三地往蛊师殿搬运。

朗缨手握清单,指挥着暗卫们搬来搬去,开始将蛊箱里的货物分门别类。

云思浅跪在门前,看着这一幕。

朗缨将混淆的货物依次分好,她做事井井有条,从来不会出错。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师姐佟颜为她打下手,一起装货,准备为蛊王运进偏殿。

她们忙成这样,蛊王却迟迟不露面。准确来说,这段时间魏陵州极少来暗厂,也不露面,都是提前将事情安排好,让燕东广挨个传达。

而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依然不给态度,只是象征性地惩罚一下。

夜幕低垂,云思浅衣衫单薄,跪得双腿发颤,又想起那块丢失的薰衣草香囊。

在训练室的时候,她问过佟颜,有没有看到一个香囊。而佟颜却说,昨夜的垃圾已经被收走了,若想找东西,恐怕很困难。

罢了,丢了吧。

丢了也好。

如今的萧驭之是当今圣上,恐怕已经后宫三千了,哪里还会怀念他们的曾经。

肩膀一斜,云思浅险些撑不住上身,冷冷抬眸,忽然瞳孔骤亮,她看到佟颜手里拿着一幅画。

云思浅敛眉:“你们在看什么?”

朗缨言语轻快,笑逐颜开道:“冰山雪莲图,你看,非常漂亮。”

红绳一拉,画卷缓缓下滑——

冰山上满天飞雪,冻霜遍地,浅绿色的雪莲花溅满了血,白茫茫一片的雪地,斑驳的鲜红喷洒而落,犹如星星点点。

清冷孤傲的花搭配腥香炙热的血,纯净与妖艳结合,更给这幅画增添了独特的魅力,上面挂着饱含异域风情的骆驼铃铛,叮铃作响。

云思浅被这副画独特的氛围感染了情绪,这种感觉,仿佛临死前绝望的凄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哪怕撕裂灵魂也要绽放异彩。

她不禁问:“谁画的?”

佟颜笑道:“是魇教教主风宴臣,这画太美了,神仙下凡的手笔吧!朗缨,你从哪弄来的?”

云思浅呼吸一滞,脸上没什么变化,袖里拳头陡然攥紧,指骨泛起玉白色。

她看了又看,这画师技术颇高,笔触很稳,线条流畅,想必是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沉淀,并非无名小卒能作出来的。

想不到这位风教主不仅武功高强,作画也是一流的。

但是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很诡异。

“朗缨……”云思浅道,“这幅画是你买来的?”

“是的呀,怎么,你也感兴趣。”

“嗯。如果你不介意,可否将此画转给我,多少钱我出。”

朗缨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一幅画而已,咱俩这关系,谈钱就俗气了。”

***

云思浅跪了好久,凌晨时,蛊师殿在飘起霜花,不一会儿,鹅毛大雪簌簌落地。

墨丝覆盖一层厚厚的积雪,西北风呼啸而过,无孔不入地往单薄的衣衫里钻,寒气入体,简直透心彻骨的冷。

她的脸变得僵硬,冷白面皮经过寒霜刷洗,变得苍白,白得吓人。

脑袋低垂着,云思浅跪了好久好久,直到一把伞为她遮住冰雪,入目是那双熟悉的玄黑战靴。

缓缓抬头,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难忘的梅雨季,皇浦国京城中,云家后山小竹林,那个眉目如水墨画、月白锦袍的男人,也是这样为她撑伞。

飞雪连天,眼前一片模糊。

云思浅不知他为何这么晚才出现,混沌间,仿佛真的回到了过去,与久违的故人重逢,那才是她魂牵梦萦,一生尽忠的主人。

萧驭之……

她肩膀一颤,倒在那双玄黑战靴边。

若能托梦,她多想告诉心里那个人,她一直在为他的国土统一大业而效力,从未放弃。

见她脱力倒下,魏陵州心尖一颤,却依旧笔挺地立在那里,语气冰冷刺骨:“本王听说,今日有人在训练场发了好一通脾气,是阁下吗?”

云思浅一动不动,半响,魏陵州竟纡尊降贵地半蹲在她面前,有力的手臂撑起她的上半身,又腾出另一只手,为她抹去脸上的霜花。

“你对本王不满,何必寻旁人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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