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蛊,为何会这般痛苦?
云思浅抱紧自己单薄的身体,在死角瑟瑟发抖,若此刻有一面镜子,她会看到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珠溢流血珠,落下两行。
猩红的视野裂出参差不齐的皱褶,整个身体忽冷忽热,时而仿佛置身于冰窖,浑身插满了锋利的冰锥,时而又仿佛浴火灼烧,火山喷发爆出岩浆犹如邪魔口中呕吐的腐蚀液体。
脑海中是鬼蜮般的嘶鸣,隐约中耳畔响起蛊虫啃咬食物的咯吱声,以及那些血肉被撕裂时的汩汩声。
身体不由自己控制,混沌意识里的蛊虫在毒液中沐浴后逐渐变大,所有的毒素由心脏汇入脑髓、四肢百骸。
下蛊之人对奴隶的身体有着绝对的掌控权,从蛊毒深入骨髓那日就已经注定,即便再不情愿,意志力在求生欲面前不值一提。
服从他。
哀求他。
这是唯一的办法。
脚下是万劫不复,她下意识抱紧双臂,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入滚烫的岩浆,而救她的人,只有他。
剧痛犹如无数只食肉蚂蚁一般,吞噬她的心脏,在她血淋淋的伤口出啃咬。
当这一切都褪去,她却感觉身体一轻,自己被拦腰抱起,钻进一个盛满温泉水的香炉里。
云思浅宛如脱水的鱼,用力喘息摆尾,好不容易寻到安稳处,她自然不会离开,下一刻,她双手一紧,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太可怕了。
她毫不怀疑,这毒会要了她的命。
“主上……”云思浅低语,“我会在你身边,没有别的人,只有你。狼忠贞,我也一样,我会永远忠于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并非全无意识,只是属于自己的那一缕独立意识离身体越来越远,当她的心脏被啃噬得痛不欲生之时,独立意识只能被迫脱离身体,像个旁观者似的观看自己的一切。
没有灵魂,没有自尊,被蛊毒控制的她屈服于肉身的软弱,也是人类最原始的兽性本能,只有一个目标……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从她进入暗厂,就已是满手血腥的厉鬼,那么多冤魂因她而死,午夜梦回她都会被吓醒,只有薰衣草香囊的味道可以缓解那些恐惧。
残忍吗?
后悔吗?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曾经握着她的手,教她识文断字的男人——
槐树下,翩翩公子五指舒张,折扇在掌心反转,远远看去,月光下的他,一身白色圆领窄袖云纹长袍。
云思浅对他允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萧驭之缓缓开口,竟是如此的温柔缱绻:“我要你远嫁西澜王,代替贵妃和亲。”
她的夫君,也是皇浦国的皇帝。
云思浅不想离开皇浦,不想离开萧驭之,可她的全部都是他给的,君命臣所行的一切,臣都不许质疑。
曾经的夏清王朝,是萧家的天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西澜和皇浦本是一家,所以西澜也是萧家的。
而帝王想要收复失地,夺回西澜,必须铲除三大派的势力。
眼下千蛊门风头正盛,天仞宗谨慎谦卑只求自保,但是基业丰厚,暂时无法连根拔起。至于梦魇堂,虽低调无野心,却神秘至极。
越是如此,云思浅越慌。
五年前,她为萧驭之卧底西澜城。
起初的目标就是暗中观察,调动事端,挑起几方势力内战,待他们消耗殆尽,就是萧驭之踏平西澜之时。
然而,命运却驱使她走上一条不归路。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凌空一抛,落在榻上的下一瞬,她上身猛然弹起。
空气中弥漫着蛊酶的味道。
魏陵州身上就有这种味道。
蛊酶是蛊毒的解药,也可以防止蛊毒近身。他天天都泡在蛊室,这些蛊酶帮他隔绝乱七八糟的蛊毒,如今云思浅的毒发作了,自然非常喜欢闻他身上蛊酶的味道。
云思浅拼命嗅着,在魏陵州怀里依靠,半响,总算有所缓解。
黑暗中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魏陵州笔直坐在榻前,肩膀上是她纤细光滑的手臂。
她贪婪地嗅了几口,却听见耳畔的安抚声:“你是谁?”
男人的话冷静得发狠。
一字一句犹如利刃,架在脖子上,逼她就范。
云思浅如实回答:“蛊王的暗卫。”
魏陵州道:“受何人所驱?”
脑海中一闪而过萧驭之的脸,云思浅讨好地仰望他。
“五年前主上的救命之恩,阿浅不敢忘。主上所命令的事,属下就算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主上恩情。”
此话说完,魏陵州才肯搂得紧了些。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
即使紧闭双眼,云思浅也能清晰感知到魏陵州那双眼睛,正在强势地盯着她看。
两颗心扑通扑通,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越靠越近,滚烫又酥麻地搅和在一起。
“只要你顺从些,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以后跟着本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揽过她的腰,强劲有力的大手顺着她的腰肢,一路逡巡抚摸到后颈,最终那只长满够茧的指骨嵌进柔长的墨丝,握拳时用力一攥。
“啊……”
尾音带了几分婉转的乞求,云思浅咬紧牙关,忍耐着头皮的痛。
他的力道迫使她仰头,云思浅下巴随之抬手,若有若无地挑逗着男人的心脏,大脑却拼命梳理思绪。
如今这种状况下,眼前的男人宛如一啃咬住她动脉的狼,他动动手指头,就可以蛊虫操控她的身体,强迫她不得不将浑身每一根骨头泡软,全部都俯服于他脚下。
云思浅怕了体内的蛊毒,方才那几息已经痛到窒息,那种又害怕又失控的感觉,整个灵魂都从肉身脱离了,除了蛊王下达的冷冰冰的命令,什么都听不到。
不可以这样。
她要讨好他,让他心疼自己。
倏尔,纤细的手指勾起男人的衣领,缓缓下滑。
衣袍大敞,露出小麦色轮廓分明的人鱼线,周身沟壑的肌肉如垒石坚硬,随着男人喘息声鼓动着,每一息都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精力,迸射出野性难训的锐气。
摩挲着男人通体的疤痕,这具身体比地牢里的墙壁还要厚实,压在她身上,遮挡住一切光亮。
云思浅阖眸,堪堪解开一排衣扣,冷白皮肉显露无余。
平日里无论是暗卫制服,还是白色长衫,都衬得纤细的身段。
然而无人知晓,看起来瘦瘦的女子,却长了一对雪白丰满的塞上酥。
鼓鼓的形状恰似盛开的花蕊,温软圆润,使人联想到雨露时节,娇艳欲滴的花瓣淌出剔透的水晶。
但凡过目之人,再是沉稳自持的男人都能被勾了魂。
云思浅语气轻柔,嘴唇贴在魏陵州耳边:“主上,我不想离开您啊……”
“祁先走了,段离走了,您身边只有我了……”
“我向您保证,整个千蛊门,找不到比我更忠心的暗卫了。”
绵密嗓音自耳廓渗入骨血。
“主上,您想要我吗?”
魏陵州双眸炙热,紧接着她又说:“您想要的一切,我都给您……”
一个自幼在皇浦长大的男人,受过儒风熏陶,传统礼教深入骨髓,即便无法克制的情,他也将与她的关系藏得隐秘。
而方才她如此大胆的举动,简直令男人心痒难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哄骗魏陵州虽然痛苦,但此刻恰恰是云思浅最脆弱的时刻,也是蛊王最想试探的时刻,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五年帐幔之欢,起初她含蓄被动,在他日复一日的引导下,才逐渐放开。
每每都是他主动召她,她只是有求必应,从不会提要求。当然,她是暗卫,没资格向主上提出要求,只是今夜不同。
魏陵州被撩上头了,心里的戒备也逐渐放下,看着她清冷无垢的面容,像极了冰山上的雪莲,隐藏在心底的邪念陡然滋生,野蛮生长。
如此洁净纯白的样子,真想将她撕碎!!
男人紧箍住那具胴体,垂眸含住她的唇,呼吸交替跌宕起伏,湿泞的吻从浅啄到滚烫,铁锈味弥漫在唇齿之间。
帐幔之内腥香满溢,细碎的低.吟揉杂着女子的哽咽与求饶。
云思浅忍耐着他的肆无忌惮,心里盘算着将来取他狗命。
她只希望这一刻的屈辱,日后可以千倍百倍地报复在他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魏陵州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被褥一空,冷风钻入毛孔。
窗柩掀开,清晨的风凉飕飕的。
待她清醒后,倒抽一口气,发现身上仅仅盖了一层被单,而她不着寸缕地躺在榻上,皮肉泛起红痕与刺痛还在提醒她昨夜发生了什么,而一旁的被褥却是冰冰凉凉。
云思浅看了一眼凌乱的枕头,心里暗忖:昨夜,是他带我回来的?
不知魏陵州何时离开的,也没有多想,裹紧被褥一挤,双脚着地的瞬间,突然一个趔趄,整个身体摔倒在地!
双腿发麻。
头晕目眩。
耳鸣心悸。
云思浅叹了口气,心想魏陵州真的是禽兽,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别人死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指挥使在外面养了野男人。
她抽出一条发带,浓密的墨丝绾起高马尾,辫梢随她晃动轻微摇曳,换上黑色暗卫服,黑披风肩带系在胸前,腰带紧贴双肋,干练得很。
可是就在她一摸胸口时,忽然发现她贴身的薰衣草香囊不见了。
掉到哪里了?!
昨夜她去训练室耍刀,后来被狼追赶,她在逃命途中刺刀脱落,被魏陵州捡到,然后她蛊毒再次发作……
来不及思索过多,居舍外看门小暗卫已经通禀,逐林卫的大师姐佟颜命人传话,召云思浅去训练室招呼一下新来的暗卫们。
云思浅甫一入训练场,竟看到一群人围拥在那里,大声吵嚷。
听到指挥使来了,一个个都闭嘴不敢言。
云思浅在黑压压的暗卫列队旁穿梭,她问:“怎么回事?”
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过去,被瞪的少女暗卫直接跪地求饶,指着身后四五个男暗卫,颤巍巍道:“就是他们几个,见人家姑娘漂亮,就将蒙汗药下在她的吃食里,玷污了她。我们气不过,就打起来了。”
云思浅抬眸,就这一眼,确实看到有一女暗卫格外清秀。
询问的眼神过去,得到肯定的答复,云思浅听懂了,点点头,随即对女暗卫伸手:“把你的刀给我。”
女暗卫不明就里,还是掣出刀,交给了指挥使。
云思浅微笑看向男暗卫……
说时迟那时快,一脚狠踹过去,用了十成的力道。
领头的男暗卫倒在地上,紧接着,云思浅挥出刺刀,趁其不备,手起刀落!
声嘶力竭的嚎叫过后,地上淌出一滩血。
刺刀垂直戳穿了他的小腿骨,死死钉在地上!!!
“指挥使!!!”
在场围观群众无不惊叹,想上前阻止,却又怕误伤。
地上血流成河,硬生生裂开小腿骨的剧痛遍布全身,暗卫双眸血红,惨叫仿佛喉咙能出血来。
云思浅面无表情地弯腰,她像个没有情绪的傀儡,按住要死不活的男暗卫,握住刀柄,用力一拔,瞬间鲜血淋漓!
“你要了她几下,这利刃就刺你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