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杳杳蹙着眉坐在官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头顶上的大匾赫然写着“明镜高悬”。
“怎么派了个女人来!我要见大理寺的官员!这么个女人又是谁?让她来判案子笑掉大牙了!大理寺是没人了吗?谁都能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跪着的更是大胆肆意妄为到坐在地上跪也不跪了。
等那人说完,乔杳杳不急不慢道,“来人,此人语出不逊,蔑视主审官员,掌嘴十。”
旁边的衙役颤巍巍上前执行,他方去催人见到乔杳杳的时候也是立马否定这怎么能行?可乔杳杳拿出太后的腰牌,身后还有小侯爷那双狠戾眸子,光看就能让人胆颤,这可是位他罪不起的贵人,贵人爱怎么来怎么来,总归他领了人去任务就算完成。
可到了堂上她竟让自己站在一旁,身边弟兄们不停得给他递眼神,他只能微微摇头避而不看,虽然是个姑娘,可金贵着得罪不起。
那人被按住,十个巴掌扇的他脑子嗡嗡,动手的衙役心思也早就云游飘到几千里外。
第十一个巴掌堪堪扬起要落下是乔杳杳出声喊道“停下”,衙役心惊差点就要犯了错,扭头笑嘻嘻赔笑脸时一见乔杳杳沉着脸,心下又是一凛。
“现在可以说了?你要是不说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审案子,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窝说窝说”旁边人直直跪好。
“窝叫张三,他叫李斯,窝假养了三只老母鸡,脚他投走一只,他不承认。”
乔杳杳拿出宫里女官做派,坐的端正笔直有模有样。
李斯被挨打的晕晕乎乎,现下认清了局势也跪的笔直,谄媚道,“大人,您别听他的,连个话都说不全乎,我来说我来说。”说着他就跪行两步上前。
“跪回去!”
“欸!好嘞好嘞!我叫李四,我晚上饿极了一打开门发现有一只鸡在我院子里,心想着这是上天对我的惠顾,然后就吃了,谁知道张三第二天非说那只鸡是他的!明明是上天的惠顾,平白污蔑我还非得告上公堂,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打人!他胡说!那奉命四窝家的鸡,他偷窝的鸡!”
乔杳杳胳膊靠在椅子上忍不住拿手磋磨自己的额头,啊,她是“打人”。
“李四,你吃的那只鸡是什么颜色的?公鸡母鸡?”
“打人!窝……”
“你闭嘴——”
李四捂着脸心里嘀咕,他哪儿知道,胡诌了一个“公鸡,红色,是个红公鸡。”
“张三你说,他吃的鸡是什么颜色,公鸡还是母鸡?”
张三痛哭流涕,“四母鸡啊!红黑,投喝脖子四红塞,尾巴四黑塞,啊啊啊窝的母鸡啊!”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灰打人,枣~上!”
乔杳杳头痛,招来衙役吩咐两句,衙役点头从旁边离开。
“打人!怎么揍了!恁可得给俺佐助嘞!”
李四腰杆子挺直,脸边火辣辣的痛,“快别说了,大人明鉴,您别理他,他之前是边州来的,说话含含糊糊说不清楚,我怎么会偷邻家鸡吃!”
乔杳杳不耐烦,那股子邪火还没压下去,那手指点在扶手上一下又一下敲着,眉目见的烦躁不言而喻。
李四看她不理自己也就讪讪跪在一边默默拿手摸自己的脸,心里骂个不停。
“姑姑,是红黑色,这是在李四家搜出来的。”
“打人!恁砍窝说就是塔吧!”
“怎么可能!”
衙役不理李四的尖叫,将鸡毛递给乔杳杳,乔杳杳接过鸡毛斜眼瞧他,李四不可置信喊道:“怎么可能!我明明埋在……”
李四后悔了,脸色苍白。
“埋在哪里?”
他怔怔死不回答,身旁的衙役将拒不承认、抵死赖账的罪名及刑法一一列举,李四跪在地上止不住求饶,说自己要将功补过,张三更是痛哭流涕喊道“阵势清汤大姥爷!”
摆摆手,结束一场闹剧,衙役挥挥手,一男一女被带上来。
这个更是荒唐,男的说自己媳妇的私人衣物让另一个男人悄悄偷走,污了他媳妇的名声,那妇人也是要哭要闹,非要个说法。
要不那些大理寺官员都推托说有事,真是一地鸡毛。
“等等,这些事情不归大理寺管,你们去府衙敲登门鼓吧。”
“大人!那边就是说这案子复杂让我来找大理寺做主,难不成……您不是?您若是不是就还请主审判官出来……”那妇人的丈夫义正言辞说道。
乔杳杳叹口气,“我写一封信,你拿信去。”
“可是大人……”
“可是什么可是!大理寺主管案件刑法,民间琐事找府衙去!再报错官先敲二十大板!”
“去拿纸笔!”
堂下的人瑟瑟发抖,那个男人愤愤不敢言,乔杳杳笔走龙蛇写好交给他,朝后喊道,
“下一个!”
后面的人听了她刚刚发的那通火直接一哄而散,这下好了,真是乐得清闲了。
“三小姐。”
乔杳杳不曾起身,偏头看向后堂的車井,她两腿叠交在一起,車井弯腰拱拳,
“小侯爷请您去满园春。”
“不去。”
“小侯爷说想办法让您去,还请三小姐不要为难我。”
“哈……”乔杳杳盯着他,施加威严,“我说,我不去。”
車井头低得更低,“小侯爷说,此事关乎那命案。”
真是给她气笑了,衙役不敢吭声,乔杳杳路过車井身边时,用只能他们两个听到的力道说,
“車井,我记得你,元丰十三年,北郡除夕夜。”
車井瞳孔猛缩,心脏狂跳,刚想说一句别的可她已经擦肩而过,错失良机。
阁雪云低,卷沙风急,檐角早早挂起灯笼点了火烛,已至傍晚未见黄昏,天色阴沉昏暗余留满地雪白。
满园春楼前尽是欢声笑语,女子们卖艺不卖身可也不会有姑娘来,乔杳杳还是要脸换了一身男装,软靴踩在毛毯上,走在暖灯照的阁廊中面色阴沉,过往的姑娘瞧着这么个标志郎君竟一时间没有个敢上前的。
老妈妈有心给这位锦衣公子搭个美人,身旁的車井一露面她便也打消了心思,原来是小侯爷的人,从二楼扇扇子下楼殷勤道,“是小侯爷的人呀!小侯爷那间包厢我带您去吧。”
“王妈妈,不用了。”
话落車井抬剑挡住王妈妈的动作,乔杳杳蹙眉忍着鼻尖香郁脂粉,偏身躲开径直上楼,莺莺燕燕的调笑娇声不堪入耳,姑娘心里巴不得把始作俑者撕个粉碎。
“我说小侯爷这是等谁呢?眼巴巴看着门口,能看出来花儿?”徐显搂住一个姑娘调笑。
曹倸将身旁姑娘手上送来的蜜桔吞入腹中忍不住添了一句,“可不是,也不知是谁惹了你,今日倒是垮着脸活像黑罗刹。”
沈祀安坐靠在椅背上,单腿直起,仰头躲开婉晴的手,缓和三分颜色挑眉道,“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吗?这位可是个大人物,婉晴姑娘可要好生照顾照顾。”
婉晴是这楼里的花魁,样貌才艺样样精通,听到这话不免娇羞嗔怪,“小侯爷平素不来一次,前些日子更是去了北郡好几月不见人影,回了盛京……”
玲玲琅琅作响,有人掀了珠帘子进门来,那人一段嫩白脖颈先映入眼帘,屋内人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注视着他,随即抬头露出明眸皓齿,面上带几分温怒,好个生动的小公子!
这不是乔杳杳又是谁?
徐显推开美人起身,曹倸从美人手上接过酒杯也示意她离去,随后扬手一挥舞女们鱼贯而出。
“我说季与,这是盛京里哪位?怎么没有见过……诶,你走什么?”
乔杳杳跟在舞女身后就要出门,不料車井率先出去把门关上,她不得已被迫转身,对上曹倸那双好奇兴奋的眼睛。
“曹大公子,这哪儿是位公子呀,这明明是个……”婉晴紧随其后,用手勾去勾乔杳杳的下巴不料被人一巴掌拍开,她也不在意换了手撑在门框上,快要贴在乔杳杳身上时才口吐兰香,
“俊俏小姐~”
在场的除了这女子不认识哪个不面熟,曹倸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徐显是科举进士新贵。
她轻推婉晴的肩头,不料锦缎丝滑直直要落下来连忙双手捂住给她提了上去。
婉晴娇娇一笑,不再为难,转头坐在沈祀安旁边,“小侯爷如今怎么小肚鸡肠连这么有意思的女郎也要为难?”
曹倸一拍脑门,“你好像有点眼熟。”
“乔家那位。”徐显提醒道,“进了宫的那位。”
这么一说曹倸就想起来了,越过乔杳杳朝外间吩咐上两壶清泉再来写糕点。
“坐吧,三小姐。”
徐显为她让开一个座位,恰好是沈祀安旁边,从她进来那人一句话没说但视线却一刻不离。
乔杳杳没动。
婉晴能留在他们身边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当下活络道,“小侯爷,您惹了乔小姐生气怎么还端着架子?”
沈祀安偏头看她,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是我惹她不是她惹我?乔小姐本事大着呢,我可惹不起。”最后一句话说的真是格外咬牙切齿。
徐显打圆场,“三小姐我不知道,可你却是个混不吝的,快给三小姐道歉这事就掀篇了不是?”
沈祀安不悦,又往火口上燎,“掀篇儿?怎么掀?乔三小姐也让我砸一砸?”
“乔三,掀得过去吗?”
溪月郡是乔杳杳心里永远的刺,“掀不过去,我和小侯爷本就不是一路人。”
曹倸余光瞥见沈祀安越来越沉的脸色心里咯噔,连忙请姑娘落座,嘴上不停,“三小姐和他个纨绔计较什么,怎么不是一路人了。来来来,可不坐他身边,我也嫌他晦气。”
“曹倸,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