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治香紧张地守侯在大队部电话旁,等待那个黑乎乎的东西随时响起。
在闭塞的农村,通电话极不方便的情况下,一定是最最重要紧急的事情才打电话,比如死了人,所以,村里人一听说有电话找,手里不管多重要的事情都要立即丢下,急急慌慌地跑来,心里七上八下地等待着。
电话铃一响,路治香吓了一大跳,忙一把抓起来,两只手托到嘴边问:“谁哩?”
“治香?”
“兰姐?”路治香赶紧答应,“怎了,姐?”
“你啥时候来一趟哩?”李兰说。
没头没脑地听到这一句,路治香更慌了,赶忙问:“怎了?姐!”
“恁妞给你找个女婿,”电话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再不来跟人跑了!”
“爬一边去!” 李兰骂。
“谁了?”路治香问,“那姐夫了?”
“别理他!”李兰说,“小霞确实找个对象,上星期天可晚才回来,我问她送货去了?她倒没说谎,说跟小齐看电影去了,今天哄她姥姥说去邙山玩了,让她姥姥替她看柜台,也不跟我说,我估计跟对象去了,跑一天!”
“找的哪儿的呀?” 路治香问。
“新乡的。” 李兰说。
“怎找个新乡的?” 路治香问。
“以前在商场干过,”李兰说,“咱柜台旁边,走两年了,不知道咋又联系上了。”
“找个恁远的?”路治香也有点生气,“你就不该让她找!”
“我能管住喽?”李兰说,“所以让你来一趟,这事不小了,你来看看是咋弄哩。”
“我哪走的开啊?”路治香说,“家里前个跟人说好包煤矿哩,顺吉班儿也不上了,这两天正收拾往那边去呢。”
“那你抽空也得来一趟啊,”李兰说,“你交给我这么大个人,真跟人走了,去哪儿找啊?”
“我这两天忙完吧,”路治香想了想,说,“顺吉打发走了,我过去。”
“你看吧,”李兰说,“越早越好!”
路治香回到家里,一进门,丈夫就问:“谁打电话哩?”
“李兰了。” 路治香说。
“怎了?打电话?” 路顺吉问。
“说霞蛋儿谈个对象,”路治香笑着说,“让我去一趟。”
“你去哩?”丈夫问。
“先把你打法走了再说!”路治香说,“我是说出门就能出门哩?猪谁喂哩?”
路顺吉不再吱声。
“还接着刚才的说,”路治香压低声音对丈夫说,“咱一共就这八万块钱,你上这些年班儿辛辛苦苦攒的,李兰买房借走三万,这五万块钱,都给你去包煤矿,你可不敢赔了,赔了咱一家子可都活不下去了!”
“你看你!”路顺吉大为不满地说,“你窜捣让我去哩,说这多好个机会,又很说这话!到底让我去不让我去?”
“我交代你好好干!”路治香打了一下丈夫,说,“可不敢赔了。你这人心眼儿实,不跟东宝一样!”
“别再倒来倒去说个没完了,”路顺吉不耐烦地站起来,说,“说得我都不想去了!”
“还有小蛋儿,”路治香又把丈夫拉过来坐下,说,“这么小不上学,跟恁开车,你看好他!”
正说着话,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刚要往外迎,门帘一挑,东宝和另一个合伙人一前一后进来了,手里掂着一瓶光肚儿汾酒,进门就嚷:“来,顺吉,喝两杯,把事最后定下来,到底是干还是不干,干就好好干,怎干?”
“还掂酒,”路治香笑着说,“这儿供不起恁个酒?我给恁弄俩菜!”
“就这喝吧,”另一个人说,“有茶水没?有茶水就行!”
“还能没茶水?”路治香笑着说,“菜也得有了吧,快得很!”
路治香把最后一盘菜端上小桌,在丈夫旁边坐下来,正好听见脸红脖子粗的东宝挥舞着手势说:“。。。按现在行情,最保守说:出一吨臭煤,最高能卖到将近二十块钱,交村里五块,毛利十来块,一天出七八十吨,每个月三万左右毛收入,刨三分之一费用,三家每家月净落七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