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母亲过世后，奚谨很少与人亲密接触。
上次抱起小人鱼是事急从权，而且小人鱼也表现得十分抗拒，让她无暇顾忌太多。
没想到，这回小人鱼竟然会如此主动。
奚谨不自在地抿了下唇，低头去看小人鱼的脸。
伊利亚不明白奚谨为什么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以为是自己抱得不够牢，于是又把手臂又紧了紧。
被勒得差点透不过气的奚谨：“……”
这小家伙力气倒是不小。
奚谨哭笑不得，手臂用力，连人带鱼尾从治疗仓里捞了出来。
佩格医生在房间里张望了一下，道：“先放到床上吧，我要给她做个检查。”
奚谨只觉得怀里的小人鱼身体温润滑腻，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原本干枯的鱼尾，也泛起了健康的光泽。
看来确实恢复得不错。
在把小人鱼放到床上后，奚谨刚要离开，突然被人扯住了衣角。
她转头一看，就见小人鱼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会说话的眼睛里表达出了一个明显的意思——不要走。
奚谨脚步一顿，坐回了床边。
算了，不过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人鱼，就满足她吧……
佩格见状偷偷在心底给小人鱼点了个赞。
果然，网上那句话是对的——你只管把人鱼带回家，剩下的他自己会搞定。
她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漂亮可爱的小人鱼！
佩格医生给伊利亚从头到尾检测了一遍，满意地道：“确实恢复得不错，不过以后得精心养着，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奚谨蹙了下眉，“怎么养？”
“我发个《人鱼饲养手册》给您，您可以多看看。人鱼娇气得很，不是那么容易养的。”
这么麻烦？
奚谨刚想问能不能把小人鱼送到佩格医生那里寄养，突然听一个软懦懦的声音响起。
“不，不难养。”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床铺上的小人鱼。
按理说，人鱼的智力水平确实很高，经过训练可以理解人类的语言。
不过，因为身体构造不同，大多说话都带些口音。
而刚才小人鱼的发音非常准确，而且明显是听懂了她们刚才的对话。
佩格医生凑到小人鱼面前，夹着嗓子用哄小朋友的语气问道：“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人鱼没有说话，警惕地瞥了佩格医生一眼，往床另一侧挪了挪身体，然后求助地看向奚谨。
佩格医生：她很吓人？
被小人鱼偏爱了的奚谨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温声重复了一遍佩格医生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伊利亚。”
小人鱼的声音不大，但清脆中带着一丝软糯，让人一听到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即便是奚谨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心再板着个脸，柔和了眉眼问道：“现在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
小人鱼想了一会儿，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道：“尾巴……痒。”
被晾在旁边半天的佩格医生终于插上了话，“这是正常的。旧的鳞片掉了，新鳞片长出来需要一个过程。如果痒得厉害的话，可以多泡泡水。”
奚谨当即道：“这个好办，以后在院子里建个新水池。”
小人鱼一听，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佩格医生羡慕地咬紧了后槽牙，她也好想养一条专属于自己的小人鱼啊！
可惜她太穷了，根本养不起。
见小人鱼这乖巧可爱的模样，奚谨体会到了些养宠的趣味，瞥了眼佩格医生，“你怎么还不走？”
。
佩格医生：？？？
这是用完了，嫌她碍事了是吧？
酸话还没出口，就听奚谨补齐了下半句，“找管家把诊费结一下。”
佩格医生顿时喜笑颜开，“好好好，我这就去。”
佩格医生欢天喜地的离开，房间里很快只剩下奚谨和伊利亚。
小人鱼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向自己的饲主讨食，“饿。”
奚谨自然不能让她饿着，把以前负责照顾小人鱼的佣人叫来，询问他以前都是给小人鱼喂什么。
佣人不敢把实情说出来，模糊地道：“以前都是喂些鱼虾。”
奚谨从他的神色里推测到了些什么，却也没有追究。
毕竟罪魁祸首是奚海盛。
“多找几个种类的新鲜鱼虾过来。”奚谨在“新鲜”两字上着重强调。
佣人应声离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佣人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一个个精致的盘子上摆放了十几种鱼肉和虾肉。
是短时间内能找到的极限了。
伊利亚闻到食物的香气，鼻子抽动了一下，立刻坐起身来。
见小人鱼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餐盘，奚谨不禁觉得好笑。
她示意小人鱼自己去挑选。
伊利亚尾鳍摆了摆，犹豫地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
她都想吃，不知道选哪个才好……
于是，她将求助的目光再次投向奚谨。
果然养“鱼”就是麻烦。
奚谨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随手拿起一盘放到伊利亚面前，“尝尝看这个喜不喜欢。”
伊利亚伸出细白的手指，只见寒光一闪，锐利的指甲弹了出来。
她用指甲戳起鱼肉然后送入口中咀嚼。
说实话，这个画面并不算美好，甚至看起来有些粗鲁。
奚谨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宴会上见过的那些人鱼，一个个表现得优雅得体，而且基本都会使用人类的餐具。
看来是经过了精心的调教。
不过，奚谨并没有纠正伊利亚用餐礼仪的想法，毕竟她不需要一条人鱼来给自己增加几分颜面。
她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吃得开心就好。
伊利亚饿得狠了，几乎把老管家带来的所有食物一扫而空。
当她打了个饱嗝终于感到满足以后，才意识到饲主好像还在。
伊利亚心虚地眨了下眼睛。
完了，离开人鱼中心这么久，教的东西竟然都忘了……饲主不会嫌弃她吧？
听说人类不喜欢人鱼原本的进食方式，而且也不喜欢人鱼吃太多东西。
毕竟这会让人鱼变胖。
胖了就不好看了，不好看就会被抛弃……
伊利亚瞥了眼自己的鱼尾，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反正我已经够难看了，难道还会更差吗？
奚谨没察觉到小人鱼的担忧，在她看来能吃是福。
她只是参考小人鱼的饭量，想要把废旧的池塘改造一番，饲养一些水产。
像她曾经休养过的斯蒂图星，似乎就盛产各种优质海鲜，或许可以派人去采购一批回来。
伊利亚等了半天，见饲主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忐忑的心情又慢慢变好了起来。
她弯了弯眉眼，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奚谨见状，便道：“你休息吧。”
伊利亚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这乖巧温顺的模样，像是一根羽毛扫在了奚谨的心尖上。
奚谨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摸了摸小人鱼的头，“做个好梦。”
伊利亚拱了一下奚谨的掌心，然后闭上了眼睛。
……
奚谨从小人鱼的房间出来，便把老管家叫了过来。
“把那些蔷薇花都给我拔了，改成修建水池。”
老管家迟疑道：“大小姐，都拔了吗？”
“嗯，”奚谨斩钉截铁，“一株也不许留。”
老管家不敢违背奚谨的命令，但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了一起，小声叹气道：“‘蔷薇庄园’如果没有了蔷薇，那岂不是名不副实了？”
奚谨瞥他一眼，“你要是不满意，以后就改成‘人鱼庄园’吧。”
老管家一个激灵，连忙道：“满意，满意，非常满意，不用改。”
“那还不快去！”
把老管家吓走，奚谨收到了一条消息，是那名银行经理。
他礼貌地询问奚谨有没有将抵押需要的材料准备好，并且表示他们银行高层已经在过问此事了，而且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做法。因担心迟则生变，他想要尽快把这件事敲定。
才过了几天就来催，也太沉不住气了。
但奚谨还是配合地回复道：“明天，老地方见。”
敲定了时间，奚谨又联系了李斯特，询问他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斯特立即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
见他似是有话要说，奚谨问道：“怎么了？”
李斯特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大小姐，这个银行经理可靠吗？”
“你怀疑他骗我？”
“那倒不是，”李斯特斟酌着道：“就是觉得太好心了点。”
奚谨点头，“我也觉得……可能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好人吧！”
李斯特：“……”
一时间他不知道奚谨是真心这么想，还是在反讽。
总之，自从这位奚家大小姐回来以后，他就没看透过她。
不过，他已经尽了提醒的义务，奚谨执意如此的话，以后出了问题也不要怪在他头上。
这时，奚谨又道：“不过你说的对，我是应该小心一点。明天你陪我一起去，看看他的合同有没有问题。”
李斯特应道：“好的，大小姐。”
挂掉通讯，奚谨站在窗前，发现管家已经在安排家用机器人去拔院子里的蔷薇花丛。
每一颗蔷薇被机器人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时，管家都会露出心痛不舍的表情——仿佛一个吝啬鬼不得不花掉他的金币一般。
奚谨想，这可能是她最近几年看过的，最滑稽的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