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宁锦萝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她们不会把你怎样的。”
梁湘灵感激一笑,“多谢表姐替我解围,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真不知该怎么应对她。”
宁锦萝道:“她们一贯这样对你吗?为何不告诉二夫人?”
梁湘灵垂下双眸,面上露出脆弱的表情,贝齿轻咬嘴唇,摇了摇头道:“九妹妹还好,倒从未寻我麻烦,只是八妹妹性子霸道,常常与我生事,她看上的东西,一应都要拿去,我若不给,就找姨娘的麻烦,克扣她的用度。”
“即便二夫人知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痛不痒说几句罢了。”
“这次姨娘生病,皆因睡觉盖的被子太薄,冻病的。”
宁锦萝面带疑惑:“冬被怎么会薄呢?”
梁湘灵露出苦笑:“立春刚过,夫人就让人把被子换成薄薄的春被,连炭火也不曾让人送来,晚上睡觉,连衣服都不敢脱,我年轻倒还扛得住,可姨娘不行,这才病了。”
宁锦萝听得眉心紧皱,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心疼,“傻姑娘,你难道不会去找三舅舅,他向来公道,定会为你做主的。”
梁湘灵笑容苦涩,叹了口气道:“父亲他一向公务繁忙,已经许久未曾踏入姨娘的房中。”
宁锦萝静默了会,心中五味杂陈,自己父母虽不在,却衣食无忧,而梁湘灵父母具在犹过的如此艰难,可见世间苦乐悲欢,难以相通。
将她揽进怀中拍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好了,别担心,等晚些时候,我让人给你们送些东西过去,至少能将这个春天捱过去。”
梁湘灵热泪盈眶,感激地看着她,声音哽咽:“表姐的这份恩情,湘灵记在心里,永世不忘。”
“别这么客气,都是姐妹,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宁锦萝给她擦掉眼泪,“快别哭了,小心让人看见。”
梁湘灵止住哭泣,露出羞涩的笑,突然间惊呼出声:“糟了,我忘了把手帕给六妹妹送去,等会六妹妹又该生气了。”
宁锦萝安抚她:“不要慌,我陪你一起去。”
——
梁观溪房中。
“孙嬷嬷,要不你回去跟我娘说一声,就说等我找到了就把东西送过去给她过目。”
此时,梁观溪面上笑嘻嘻的请孙嬷嬷通融通融,“孙嬷嬷,也不必非现在就要不可是吧。”
孙嬷嬷心里门儿清,知道她没做,无奈叹气道:“六姑娘,按规矩,我不该说这些话,可老奴为了夫人,为了你还是得说一句,姑娘该沉下心来好好练练绣工了,眼见着过两年姑娘就要嫁人,到了夫家,虽说一应衣物有绣娘做不必事事躬亲,可也要给丈夫做双鞋袜以示体贴,虽然不说做得多好,但至少要拿得出手啊。”
这些话,李氏早跟她讲了许多次,梁观溪耳朵早就听出茧子来了,因而并不放在心上。
她拉着孙嬷嬷的衣袖晃动撒娇:“哎呀,嬷嬷,我说了我早就绣好了的,让惊鹊替我保管,只是她现在人不在,等她回来了,我就送过去不行吗?”
孙嬷嬷不为所动:“夫人说了,今日必须拿去给她看。”
梁观溪松开手,烦躁地皱起眉头,在屋中走来走去,心里忍不住怪起梁湘灵,怎么还不把帕子送来。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惊鹊从外面进来,一进门先瞧了眼孙嬷嬷,随即便看向梁湘灵朝她点了点头。
梁湘灵表情立马欢喜起来,又不能高兴得太明显,于是装作生气的样子对着惊鹊斥道:“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你可让我好等,孙嬷嬷还有事在身,赶紧去把我绣的帕子找出来给孙嬷嬷,好让她去跟我娘复命。”
惊鹊假装害怕,连忙向梁观溪认错:“是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取来。”
便装模作样打开衣柜,趁机从袖子里取出梁湘灵绣的,递给孙嬷嬷。
孙嬷嬷瞟了眼惊鹊,目光意味深长,似乎看穿了她们的把戏。
惊鹊心里猛地一跳,露出个小心的笑来:“嬷嬷,这就是姑娘绣的。”
梁观溪笑道:“这下嬷嬷总该信我了吧,我是真的绣了。”
孙嬷嬷目光落在绣帕上,只是扫了眼,便伸手接了,说:“姑娘绣工大有进步,夫人见了定会高兴,老奴这就回去拿给夫人看。”
送走孙嬷嬷,梁观溪总算松了一口气,“惊鹊,倒水。”
她一屁股坐在锦凳上,一手托腮,嘴里开始道:“幸好你来的及时,不然孙嬷嬷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五姐姐也真是的,早就告诉她今日母亲要我绣的东西,一直不送来,害我被孙嬷嬷说教一通。”
惊鹊将茶水放到她面前,欲言又止,这时,宁锦萝和梁湘灵进来了,见梁观溪趴在桌子撅嘴皱眉的,忙问道:“观溪妹妹怎么不高兴的样子,难道湘灵妹妹绣的手帕不好,让你被责怪了?”
梁观溪抬眸一看,站起身道:“这倒不是,我只是再想五姐姐怎么不早些送来,害我听了孙嬷嬷一番唠叨。”
梁湘灵眼神胆怯,小心翼翼朝她道歉:“我不是有意不送来的……”
宁锦萝见她如此,心中不忍,便开口替她将事情始末说了,只不过稍加修饰,并未说明是梁芸汐想强要,而是缠着她想借去看看花样,这才耽搁了时候。
都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梁观溪怎么会不了解梁芸汐的为人,一听就知道,哪有什么借不借的,分明就是想要。
于是忍不住气愤开口:“梁芸汐怎么还是如此蛮横不讲理,幸好她今天是没碰着我,不然定要她好看。”
宁锦萝摇头无奈笑了笑,都是小孩儿心性,过两天就忘了,便另找了个话头将此事岔开了去。
梁观溪果真将此事抛之脑后,几人说说笑笑好一阵子,见天色不早了,宁锦萝就先回去了。
梁湘灵一个人在此也不甚自在,便也要走,这时梁观溪叫住她:“五姐姐,那个……”
梁湘灵转身看她,见她吞吞吐吐吐,不免疑惑,于是声音柔细问道:“六妹妹还有何事?”
梁观溪手指揪着袖子,看上去有些纠结,她上前几步靠近梁湘灵,面色微红,表情不甚自在,话语说得飞快:“五姐姐能否教我刺绣?”
说着她把左手伸出来,食指上满是细细密密的针眼,看着触目惊心。
“明明都很小心了,可每次还是扎得伤痕累累。”
梁湘灵吓了一跳,“六妹妹不擅长绣工,以后我都替你绣了就是。”
梁观溪缩回手道:“那不成,总不能让你给我绣一辈子吧,再说有些东西还是自己绣的更有诚意。”
说罢,表情露出些许羞涩,随即便恢复正常,“放心,不会让你白教的。”
转头对着惊鹊示意,让她把东西拿过来。
惊鹊递给梁湘灵一个胀鼓鼓的荷包,拿在手里沉甸甸,里面装的像是银子。
梁湘灵连忙推辞:“不行,我不能要,六妹妹既然想学,我用心教便是。”
梁观溪沉下脸,捉住她的手,将荷包往手心一塞,“权当拜师礼了,你知道的,我根本不缺这些东西,周姨娘的病你还是到外面去请个大夫给看看。”
梁湘灵表情愣一下,再三犹豫还是收下了,姨娘的病三夫人请的大夫看了两次,吃了药仍不见起色,不能拖下去了。
“那我……”
“行了,你先回去吧,什么时候教,我会让惊鹊告诉你的。”梁观溪打断她的话,扭身往屋里走,心情十分愉悦。
梁湘灵站了会儿,垂眸看着手中的东西,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默默离开了。
——
海棠院
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房中,一室明亮。
窗前,宁锦萝正专心看书,落霞在房中整理,手上动作细致轻微,生怕惊扰到自家小姐看书。
微风拂来,吹动书页簌簌作响。
思绪被打断,宁锦萝抬首看向窗外,院中有几堆活动的雪白,比送来时大了些,脖颈修长,威武憨态,流云正拿着吃食喂着玩。
面上不自觉带着笑意,恍然瞥见树上之景,更显惊喜。
连续两日皆是春光大好的日子,院中海棠次第盛开,满树盛景。
被景致吸引,宁锦萝放下书,来到院中,立在海棠树下,仰面看着树上的雅致的花朵。
伸手揽下一枝,闭眼轻嗅,海棠花淡淡的香气钻进鼻腔,渗进肺腑,令人闻之欲醉。
流云眼神不经意间扫到这边,喂食的动作一滞,没留神鹅在手心抢食,啄得她手心发疼,忍不住小心痛呼,低声骂鹅:“眼睛怕是瞎了,连你姑奶奶的手心都敢啄,看我不把你们关起来。”
说罢,就将鹅赶至房后,免得打扰宁锦萝赏景。
重新回来时,宁锦萝已经在石凳上坐着了,手中拿着一枝海棠花,正低眉垂眸,眉目温柔地看着。
今日她衣裳颜色清雅,一水淡蓝,树上繁华艳丽,树下清新淡雅,相映成宜,几许微风而过,发上、上便落满花瓣,如同绣在身上一样。
雪肤香腮,衣裳华丽,恍若落入凡尘的仙女,仿佛下一刻将飞天而去。
流云不敢惊扰,敛声屏气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满脸欢喜。
落霞从房中出来,见此情景心生自豪,姑娘姿容不俗,静美恬静,此刻不正是画中人。
两人一时之间看得呆了,连宁锦萝叫她们竟也没回头神来。
“姑娘,怎么了?”落霞轻推了下流云道。
“海棠花开,美不胜收,流云你去请府中几位姑娘过来,我们一同赏景。”宁锦萝吩咐道,“落霞,你就负责准备吃食酒水和桌椅。”
两人领命,便各自去做了。
宁锦萝环视一圈,心里默默细细思量,等会该怎么摆放,才能让众人更好地享受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