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深思熟虑了。兊井按照记忆按下那五个按钮。
整个储藏室剧烈震动,控制台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荣光发出非人的尖叫,扑向兊井:"不!你不能——"
一道刺眼的蓝光从控制台爆发,将荣光弹飞到墙上。同时,兊井感到一股强大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与她血脉中的某种东西产生共鸣。她的视野突然扩展,仿佛能同时看到学院的每个角落:
主楼大厅的金属球体正在解体;连接学生们的银线一根根断裂;钟楼地下室的透明容器中,兊雨睁开了眼睛;那些被标记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倒下,手腕上的烙印逐渐褪色...
最惊人的是,兊井看到学院的建筑正在缓慢移动,恢复成普通学校的布局,那个巨大的十字架形状正在消散。
荣光挣扎着爬起来,她的铃铛部分开始不稳定地脱落:"你...做了什么...束缚正在解除..."
"我解放了她们。"兊井说道,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某种金属回响。
荣光发出最后的怒吼,整个人突然爆裂开来,化为无数小铜铃散落一地。同时,整个学院的所有铜铃——无论是在建筑上还是已经变成铃铛人的——都开始剧烈摇晃,发出最后的哀鸣,然后一个接一个安静下来,永远沉寂。
兊井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控制台的蓝光也逐渐熄灭。但那个不响的铃铛依然完好,静静地躺在凹槽中,仿佛在等待下一个需要它的人。
门外传来脚步声。兊井勉强抬头,看到一个不可能的画面——周默站在门口,身上的金属部分正在缓慢褪去,恢复成人类肌肤。
"发...生了什么?"周默的声音还有些金属质感,但已经接近正常。
兊井虚弱地笑了:"我想我们刚刚关闭了一个百年的噩梦。"
远处,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荣十字学院的钟楼上。那个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的铜钟,指针突然动了,指向了六点整。
新的一天开始了。
晨光中的荣十字学院安静得诡异。兊井扶着墙走出储藏室,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周默跟在她身后,身上残留的金属部分仍在缓慢褪去,但速度越来越慢。
"你觉得...它们真的都停止了吗?"周默的声音里还带着细微的金属回响。
兊井望向四周。那些铜铃确实不再摇动,铃铛人也全部解体成了普通的铃铛,散落一地。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不知道,"兊井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得找到其她幸存者。"
她们首先前往钟楼地下室。门大开着,里面一片狼藉——透明容器的罩子已经破裂,兊雨不见了。那些被标记的学生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但手腕上的银铃烙印正在逐渐褪色。
"她醒了,"兊井触摸着破碎的容器边缘,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度,"而且自己离开了。"
周默检查了几个学生:"她们还活着,但昏迷不醒。我们应该——"
她的话被一阵微弱的铃声打断。两人同时僵住,但那声音很快消失了,像是幻觉。
"你听到了吗?"周默紧张地问。
兊井点点头,同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原本应该消失的烙印依然存在,只是变成了淡淡的白色疤痕,形状依然是个铃铛。
"我们去主楼看看。"
主楼大厅的景象更加混乱。金属球体完全解体,露出内部复杂的机械结构——齿轮、管道和无数细小的铜铃部件。荣光爆裂后留下的小铜铃散落一地,但其中一些似乎在微微颤动。
最令人惊讶的是,十几个学生已经苏醒,正茫然地坐在地上。当看到兊井和周默时,她们本能地缩成一团。
"没事了,"兊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荣光死了,仪式停止了。"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抬起头——是徐梦。她的眼神逐渐聚焦:"兊井?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被带到地下室,然后..."
"都结束了,"周默帮她站起来,"我们需要把所有人集合起来,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大厅角落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学生尖叫着后退,指着墙边的阴影。兊井快步走过去,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是林小满。
或者说,曾经是林小满的存在。
她的身体大部分恢复了人形,但右臂和半边脸仍然覆盖着细小的铜铃,像是某种金属皮肤病。当看到兊井时,她残缺的嘴唇颤抖着,发出不连贯的音节。
"小满?"兊井小心翼翼地靠近。
林小满的"铃铛眼"流下一滴银色的液体,像是在哭泣。她伸出那只人类的手,掌心朝上——上面用某种发光物质画着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楼上。
"她想告诉我们什么,"周默低声道,"楼上有什么?"
兊井突然明白了:"兊雨。她在说兊雨去了楼上。"
她们留下徐梦照顾其她学生,迅速赶往顶层。随着高度的增加,兊井手腕上的疤痕开始隐隐作痛,耳边又出现了那种微弱的铃声,这次更加清晰。
顶层的走廊尽头是校长的私人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轻柔的哼唱声——是一首古老的摇篮曲。
兊井推开门,看到了那个在容器中沉睡了二十年的女孩。兊雨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们,阳光透过她单薄的身体,几乎能看到骨骼的轮廓。她穿着那件旧式校服,赤脚站在地板上,头发长及腰间,呈现出不自然的银白色。
"姑姑?"兊井轻声唤道。
哼唱声停止了。兊雨缓缓转身,露出那张与兊井惊人相似的脸。她的眼睛是纯粹的银色,没有瞳孔,但眼神却异常温柔。
"小井,"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兊井的喉咙发紧:"你...认识我?"
兊雨的嘴角微微上扬:"铃兰经常在梦里给我看你的样子。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有一天你会来到这里。"
她向前走了一步,动作轻盈得不似人类。周默本能地后退,但兊井站在原地没动。
"荣光说你是仪式的核心,"兊井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能启动控制装置?"
兊雨的笑容消失了:"因为血脉。荣十字从来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家族诅咒。荣家的祖先发现了束缚'它们'的方法,但代价是需要特定的血脉作为'锁芯'。"
她指向窗外。阳光下,学院的建筑轮廓不再形成十字架,但某些部分仍在极其缓慢地移动,像是活物在挣扎。
"'它们'是什么?"周默问道。
"古老的存在,比人类更古老。"兊雨的声音变得低沉,"荣家称它们为'响者',无形无质,只有通过铜铃才能显现。它们渴望进入我们的世界,而荣十字是唯一的通道。"
兊井想起那些由铜铃组成的怪物:"所以荣光是在阻止它们?"
"一开始是,"兊雨点头,"但后来荣家发现可以利用它们的力量。每二十年一次的仪式不是为了加固封锁,而是为了筛选——让少数'响者'通过,换取荣家的长生不老。"
她拉起兊井的手,触摸那个白色疤痕:"这就是为什么需要特定血脉。铃兰和我来自'守铃人'一族,天生能与'响者'对抗。荣光囚禁我是想利用我的血脉控制通道。"
兊井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我母亲..."
"她逃走了,带着你,"兊雨的眼睛闪烁着银光,"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秘密——荣光计划创造一个新的'守铃人'血脉,融合荣家和铃家的力量,完全控制通道。"
兊井感到一阵眩晕:"你是说...我是..."
"荣光的儿子,"兊雨轻声说,"铃兰从未告诉你父亲是谁,对吧?"
这个真相像一记重拳击中兊井的胸口。她踉跄后退,撞上了书桌。周默震惊地看着她,又看看兊雨,似乎在判断这是否是某种幻觉。
"不可能,"兊井摇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母亲会送我到这里?"
兊雨的表情变得悲伤:"她没送你来,对吗?你是被强制带来的。铃兰一定在拼命寻找你。荣光发现了你的存在,知道你是完美的'钥匙'——既有荣家的血脉,又有铃家的能力。"
窗外突然暗了下来,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与此同时,整栋建筑轻微震动,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它们还没放弃,"兊雨转向窗户,"仪式的打断只是暂时的。月圆之夜还没结束,它们会再次尝试突破。"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默问道,她的右手又开始金属化,但这次她看起来没那么惊慌了。
兊雨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个不响的铃铛,不知何时被她从控制台取了出来。
"只有一个办法,"她将铃铛放在兊井手心,"完整的仪式需要三个部分:控制装置、不响的铃铛,以及...一个自愿的核心。"
兊井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我不会让你再回到那个容器里!"
兊雨摇摇头:"不是我,小井。这次必须是你。只有荣家和铃家的血脉结合体才能永久关闭通道。"
建筑再次震动,这次更加剧烈。书架上的书纷纷掉落,一盏吊灯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
"没有时间了,"兊雨抓住兊井的肩膀,"它们感觉到通道在关闭,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必须回到储藏室,将铃铛放回控制台,然后——"
"然后牺牲自己?"兊井打断她,"一定有别的办法!"
兊雨突然拥抱了她,这个动作让兊井猝不及防。她的身体冰冷得不似活人,但拥抱却充满温暖。
"铃兰在梦里教过我一个方法,"她在兊井耳边低语,"不需要牺牲,只需要...改变。但风险很大,可能会让你永远带上它们的印记。"
又一阵更剧烈的震动,这次伴随着远处传来的铃声——真实的铃声,不是幻觉。兊井看向窗外,惊恐地发现学院的建筑又开始缓慢移动,重新形成那个十字架的形状。
"它们来了,"周默站在窗边,声音紧绷,"操场上有东西在聚集。"
兊井望去,看到一团银色的雾气正在操场中央凝结,逐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比之前的任何铃铛人都要庞大。
兊雨松开兊井:"决定吧,小井。成为新的束缚者,或者让我尝试那个方法。"
兊井看着手中的不响铃铛,又看看窗外逐渐成形的怪物。她想起母亲从未告诉她的家族秘密,想起那些被转化的同学,想起周默和林小满付出的代价。
"教我那个方法,"她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为这个诅咒牺牲。"
兊雨点点头,突然将额头贴上了兊井的。一阵强烈的银光爆发,兊井感到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她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铃兰,年轻美丽,眼中带着同样的坚定;看到她和兊雨发现荣光的秘密;看到她们计划偷走不响的铃铛;看到铃兰在最后时刻发现自己怀孕,不得不独自逃离,留下妹妹承担后果...
最后,她看到了那个方法——不是完全关闭通道,而是改变它的性质。不再需要人类牺牲,而是将"响者"与"守铃人"的力量融合,创造一种新的平衡。
幻象消失时,兊井踉跄了一下,但眼神变得清明。窗外,那个银色巨人已经完全成形,正向主楼移动,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
"周默,"兊井转向朋友,"帮我疏散所有学生到码头。如果一小时内我没回来...就找船离开。"
周默的金属右手握成拳头:"我不会丢下你。"
"这不是抛弃,"兊井挤出一个微笑,"而是信任。而且...我需要有人告诉我母亲发生了什么。"
最终,周默点点头,转身跑出办公室。兊井看向兊雨:"姑姑,你也该走了。"
兊雨却摇摇头:"我陪你去储藏室。有些事必须两个人才能完成。"
她们沿着楼梯向下,整栋建筑现在摇晃得像是在地震中。墙壁上的铜铃全部复活了,疯狂摇晃着,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当她们到达一楼时,迎面撞上了徐梦和几个学生。
"所有人都去码头了,"徐梦气喘吁吁地说,"但大门被什么东西封住了!"
兊井看向外面。银色巨人已经到达主楼前,它没有五官,但整个"脸"转向了兊井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她。
"走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