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秦未时了。
苏正辉有大灾,此时也顾不得往高走,只会想着渡过劫难。
所以她没有时间可以拖了,一定不能被苏家找到。直到嫁给秦未时,得到秦家的庇佑。
天微微亮,班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苏尚早忍着恶心回到了机械厂的家属楼。
墙皮剥落的楼梯间里飘着煤球燃烧的硫磺味,引得苏尚早干呕几声。
不过她心里畅快的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苏家此时正因为苏尚余而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她。
苏家此时的确乱成一团了。
马姥姥叫人去追苏尚余,自己也跟着上了牛车。女婿交代的事她没做好,心里有些忐忑。
自己家全靠两个女婿撑着,得供着,捧着,甚至有些惧怕。
几人来到公交站,当然没看见苏尚余,于是坐着末班车来市里。
她也没想到这小丫头有这么大的胆子,不像她那个妹妹,一向听话。
但是马姥姥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苏尚早已经抛下卧在床上的马姥爷,几经周转回到市区了。
苏尚早拿钥匙开门,屋里阳光正好,洒在沙发上,暖融融的。
她一夜提心吊胆,现在终于到家。忍不住扑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感受曾经讨厌至极的阳光。
这不是她的家,这是避难所。如果秦未时不能将事情解决好,搞不好这真是她最后一面见到太阳了。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苏尚早一下子警觉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尚早,你在吗。是我,秦未时。”
是他来了,她的救星来了。
苏尚早一把拉开门,门口的秦未时还保持敲门的动作,见到是她,眼睛一瞬间就亮了。
苏尚早一把把他扯进屋子,关上门,用力扑到他的怀里。
秦未时感觉自己拥抱着一朵云,软的不可思议,依旧是那抹熟悉的清冷的香气。
他忍不住用力回抱,下巴正好抵在她的发旋上。
鬼使神差的,他亲了亲她的发旋,可是苏尚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
“吓坏了对不对,是我的不好。我在,不用怕了。”
苏尚早一僵,以为他知道自己家里的事了。这事不是她不想说,只是不能在婚前告诉他。看得出来秦未时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他想要纯粹的爱情,他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可是她给的是装出来的爱情。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是带有目的嫁给他,这婚事一定成不了。
她是一个欺骗感情的坏女人,利用了他。
“你... ”知道了什么?
“尚早,我以后一定不会把你置于危险之中了。” 秦未时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原来是说那天的事。
“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尚早心里一紧,这两天光顾着这边,倒把那个女人给忘了。
秦未时眸子沉了沉:“她有些古怪,不过你别担心。她已经被关押到一个地方,不会再跑出来了。”
听秦未时这么说,她知道那个女人算是凶多吉少了。而且开了她这个先河,以后自己隐藏起来一定要更加谨慎。
想到这,她忍不住又把头埋进秦未时的胸膛里。
秦未时感受到她的脆弱,以为她还在想这件事,笨拙地拍拍她的后背,脸不由自主地贴在她的头发上。
心里想着这样不对,你们还没结婚,要注意影响。身体却很诚实,一下也没有松手,反而不露痕迹地把她往自己这边带,让每一处都紧紧相贴。
苏尚早渐渐回过神来,伸手推了推他,结果他纹丝不动。
“擦擦眼泪,嗯?”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丝巾,另一只手还牢牢地圈在她的腰上。
苏尚早看着一个大男人拿喜得宝产的梅花图真丝丝巾,觉得好笑:“你个大男人,怎么拿了个这手帕。”
秦未时没有提醒她这是她上次要求的,默默地转移话题:
“今天下午去见见我的家人,我们谈谈我们的婚事?”
苏尚早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没告诉过你我在几层,你怎么找到的?”
“我自有办法。”
那天的事情是郭路处理的,郭家和秦家交情不错,郭路的侄子郭齐,也就是簸箕,也是和秦未时一起在大院长大的。
那天他们押着关曼曼到了监狱,送完苏尚早的郭路后脚就到,进行后续工作。
“郭叔,你没吓着她吧?”秦未时一见了他,忍不住上前询问。
“你那小女朋友好着呢,你知道为什么她路过那?那是她小姨家附近。因为你不知道任务什么时候结束,她只好天天去那等你。”
为什么让他去她小姨家,联系之前爷爷查到的资料,她父母对她不好。她不想让他们知道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秦未时自动脑补出心爱的姑娘每天盼着,望着,一天也不落,就为了等他回来。
一瞬间,心里被甜蜜和酸涩包裹着,更多的是心疼。
她小姨家在哪,很容易就能查到。
他结束任务后就来找过她,天天都在这边守着,可是家里没人,今天她终于来了。
至于商量婚事,秦未时根本就没考虑到苏家夫妇。早早提到他们,都是一副抵触的样子,她不喜欢他们,那就不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实在不行,就把乡下的苏鹤闻接回来主持他们的婚事。
“下午去见你家人?那我需要带什么吗。不行,我得先洗漱一下。”
苏尚早想起来因为要去乡下,新衣服都放在家里没带出来,现在也不能回去取了。
不由懊恼,下意识咬嘴唇。
“别担心,你什么时候都是最漂亮的。我家人都很喜欢你。”
“你看我什么都好。”
“那是自然,苏同志,你没听说过吗。情人眼里出西施。”
......
这边小两口蜜里调油,机关大院内,秦老爷子正躺在躺椅上,手边放着苏尚早的资料。
里面不光有苏尚早从小到大的生平,还有苏家所有直系亲属的资料。
秦老爷子没有告诉秦未时的是,苏家父母不仅对她不好,而且把她当作待价而沽的商品,或者是挡灾化煞的工具。
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努力攀上秦家这棵高枝。
这样有心计,没背景的姑娘,不会嫁到他们秦家的。
一边陪着秦老爷子赏花的郭老爷子笑着说:“何必对小辈那么苛刻呢,这样对他们太过残忍了。”
秦老爷子想到一会他安排的事,脸色阴沉沉的:“我那不省心的孙子,不疼,不长记性。”
“尚早,我爸妈工作忙,今天就只有我爷爷在。”秦未时和苏尚早并肩走在路上。
“你爷爷是什么样的性格,能跟我讲讲吗?”
“小时候我妈工作带有保密性质,常年见不到人。我爸工作又忙,我从小是跟着我爷爷长大的。几个孙子里,他对我寄予厚望,不允许我有一丝懈怠。虽然他看起来很严厉,但我知道他是真心疼我的。”
“到了,就在这。”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大院门口,两边站着警卫兵。
“站住,请出示身份。”一个警卫兵拦下他们。
“你是新来的?”秦未时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在军装口袋里顿了顿。
警卫兵依旧站的挺拔,目视前方。
"我是秦未时。"他咬字极重,"这位是苏尚早同志。"
“登记一下。”
秦未时更意外了。大院自然有这里的规定,但作为秦家长孙的秦未时从小在大院长大,这规定他从没遵守过也不需要遵守。
警卫兵不可能无缘无故向他发难,肯定是爷爷授意的。
这个老爷子还在给他下马威,气他不肯听为他好的安排,偏偏要娶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
登记簿泛黄的纸页上,"访客事由"一栏的,秦未时写下"拜访秦远山首长",最后一捺拖出锋利的尾钩。
“请到传达室等待。”等秦未时登记完,警卫兵又面无表情地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秦未时心中知道这是老爷子表达暗戳戳的不满,心下无奈。只要他能同意他们的婚事,让他发点小脾气也无伤大雅,只要目的能达到就行。
苏尚早在一旁心生奇怪。按理来说,秦家地位那么高,不可能被人这样冷待。难不成只是那个小警卫是新来的,所以不认识秦未时?
他们来到传达室的沙发上坐下,没一会就来了一个穿军装的人:“秦未时,西郊来电。”
秦未时愣了一下:“告诉他,我这里还有事,晚上回电话。”
"西郊急电。"来人的语调像在复述电报码,平淡又不容置疑。
秦未时无奈,是老爷子的急事吧。他不能走,老爷子的调虎离山计玩的一溜一溜的。
他走了,指不定要对尚早发难。
“尚早,你跟我一起去。”
苏尚早紧跟秦未时,接电话的地方是一个凉亭。
他进去之后紧锁眉头,说了好一会。苏尚早无聊,四处张望。
这应该是一个花园,脚下就是开的正好的玛格丽特,凉亭的后面是一片一片的一串红。
苏尚早看秦未时那边还没有结束,自己待着也无聊,就跟秦未时打手势,意思是她去那边转转。
苏尚早对这种没见过的花很好奇,凑近闻了闻。
“你是谁?”
声音是从苏尚早后方传来的,她转头一看,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看起来和她弟弟一般大。
“你又是谁?”
“我是大院秦首长的孙子秦未顾。”
大院里只有一个秦首长。
“那我就是你哥哥的未婚妻,我叫苏尚早。”
“哥哥?我没有哥哥。”
“秦未时,你认识吗?”
“你的未婚夫,也姓秦?我不认识他。如果是他骗了你,你最好早点把事情搞清楚。”
少年踢着石子走近,军绿胶鞋碾碎了一朵波斯菊。
苏尚早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心里翻江倒海,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双手保持冷静。
其实她不怀疑秦未时的身份。
她提到秦未时的时候,郭路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身边挨着她的两个人也收敛了气场,证明秦未时的身份不一般。
他在军校念书,晋升速度快,能从友谊大厦买裙子。
他就是秦家人。
可是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演一出戏呢?
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一次警告。
秦老爷子不同意,他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苏尚早,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赶紧离开吧,否则...
否则什么呢?
苏尚早不敢去赌,她的身份经不起推敲。
她完全没有资本和秦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做抗衡。
她以为能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去,可是麻烦从来没有停止过。
天气不算特别冷,可是苏尚早止不住地发抖,仿佛落入冰窖。
“尚早!”秦未时的呼唤裹挟着凉亭的穿堂风。
苏尚早没有回头,这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连带着她的灵魂也飘起来了。
“尚早。”秦未时走到她身边,脸上带上一种她没见过的情绪。像是伤心,失望,难过。
他难过什么呢,最应该崩溃的不是她吗,苏尚早不由的苦笑。
“我们不合适,还是分开吧。”
苏正辉在她眼里俨然是一个大反派。
他卖女求荣,把二女儿辛辛苦苦考来的录取通知书卖给别人,并且永绝了她考大学的希望,因为在教育系统那里“苏尚余”已经上大学了。之后反手把苏尚余嫁到随便什么人家,从此安安分分,永远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她苏尚早这里,事情出了岔子。原定计划是将她当作拉拢领导的工具,毕竟她有美丽的皮囊,不怕高官显贵看不上,她的婚姻为他的事业铺路。可是马姥爷这一摔,他听了村里某个算命人的瞎话,害怕有大灾降临,就按照那人的说法把她困在乡下。
如果秦未时不是秦家人,苏正辉不会收敛的。他已经明目张胆至此,不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举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