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子刚睡醒没胃口,主动提出等顾月潼饭局结束她再去吃,等顾月潼进去包厢,她就站在门口打哈欠。
松懈之间,突然出现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紧接着另一只手掐在她脖子上,连挣扎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被带走了。
脚下踉踉跄跄,被推进另一个包厢里,齐白子看见主位上坐着顾贺竹。
带她来的人自动退到包厢外,关上门,与她们隔离起来。
齐白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又顺了顺头发,第一次在顾贺竹面前露出不屑的表情。
顾贺竹无视那种表情,挤出满脸假笑说:“又见面了,齐助理。”
齐白子懒得听她阴阳怪气,硬声直言反击回去:“是啊顾董事长,麻烦您下次用人性化一点的方式找我。”
顾贺竹脸色变了变,齐白子继续道:“毕竟现在外包合同已经在走解约流程,我又不是顾氏的员工,你对我来说只是个有钱的陌生老太太而已。”
“但是再有钱,也不能违法犯罪。”
齐白子很少动怒,她是个遇到事情很少内耗,只会主动寻求方法的人。或者说是个直白的痴货,这是她对自己的定义。
除非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她压力过大,会碎碎念吐槽一下,但一觉睡醒,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她都会坦然面对。
就连母亲死的那天,她也只是安静地掉了几滴眼泪。然后迅速请假回家处理后事。
冷静到让和善的辅导员都闪过一秒怀疑,还以为她是在说谎。
但今天顾贺竹的行为显然触动到她的底线,这种动不动就把人绑走的戏码,面前这位顾董事长究竟知不知道她们生活在法治社会啊?
说话间齐白子拉开顾贺竹对过的椅子,自顾自坐下了。
她侧身对着顾贺竹,随意地翘起腿,拿出手机刷微博,丝毫没把顾贺竹放在眼中。
她确实也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恭维顾贺竹,无论这次顾月潼能不能保住她。
顾贺竹许久不说话。齐白子不急不缓,假装很忙的样子在微博码字:以前就听说资本家不干人事,现在知道了,它们压根不怎么当人。
发送成功后,她百无聊赖地用余光看了顾贺竹一眼。
顾贺竹似乎在努力调整状态,她非常愤怒,但年纪摆在这,又是在霍步集团的周年庆典上,有不少记者,真要闹出矛盾来对顾氏影响太大。
最让她在意的事,齐白子似乎跳出了她平日与“下人”交流的条条框框。
她可以把雷霆控制在这个包厢中,但她把握不了齐白子不会大喊大叫,引人注目。毕竟这种没有规矩一穷二白的家伙,是不讲究什么面子的。
她尽可能的放柔语气,说:“齐助理,我找你来只是想和你探讨一件事。”
齐白子顿了两秒才搭理她:“什么事?”
“你对女人之间的感情,怎么看?”
齐白子愣了一下,她想起韩知语。
韩知语曾说,顾贺竹差点就要发现她和顾月潼之间的不纯粹。
如今突然这么问,莫非也是怀疑她?
清了下嗓子,齐白子挪开视线看向地面:“什么怎么看?我遵纪守法,非礼勿视。”
顾贺竹噎了一下,齐白子这副态度,她还真不分清齐白子是不是装的。
不过顾贺竹白手起家,三十岁建立顾氏,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她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齐白子面前。
齐白子不得不仰起头看她。
对视间,齐白子瞬时恍惚了一下——顾贺竹和顾月潼,长得真是太像了。
不愧是母女。
虽然顾贺竹的眼尾已经在岁月航行间留下细纹,皮肤相对松弛,唇部也没有顾月潼饱满,但两人之间相似的神态、矜贵的气质,就像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不对,顾月潼身上多了一抹其他东西,是顾贺竹没有的。
或者,是她经历千帆,已然褪去的......忧郁。
顾月潼冷艳下藏着常人难以察觉的颓丧,很稀薄,却刻在她的眼睛里。
齐白子本还想刺上顾贺竹几句,但对方并没有吵架的意思,拉了个椅子,自顾自坐在齐白子面前,两人不过半米距离。
齐白子很不自在地往回收了下腿。
藏在裤腿下象征着她不专业的白色平底鞋被顾贺竹收进眼底。她笑了笑,轻声问齐白子:“小白......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齐白子不说话。
顾贺竹仍旧挂着笑容:“我已经问过你的同学了,你的家庭比较特殊,只有你一个孩子,对吧?”
齐白子一怔,瞬间警觉起来:“你调查我?”
“放心,我没做出格的事。”顾贺竹安抚她,“很多东西写在你的档案里,就像刻在你的骨头上,只要有心接近你,自然能了解到。”
齐白子握紧手机:“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处境对换,或许你也应该听说,你的顾总顾月潼,她之前的一些事,和女人之间的。”顾贺竹说,“有人告诉过你了,对吧?”
齐白子不再掩饰,她点点头,对上顾贺竹的眼睛:“听说过,或者,被迫听说,总之我确实知道一些......但我对上司的感情无权干涉,不是么?”
齐白子并不是没怀疑过韩知语,她莫名其妙来找自己,看似吐露真心一样,但韩知语实际却是个谨慎细微的人,她做人力总监,管理集团人事调动,对人心不甚了解,她应该清楚自己只是个小助理,就算是喜欢上顾月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何况她和顾月潼的关系尴尬,又何必突然跑过来说以前的私密事,还打着提醒她的旗号。
齐白子很难不怀疑她是否受到什么人的指使。
现在顾贺竹半挑明,齐白子也不再藏着掖着,她也朝顾贺竹挤出一个假笑,说:“如果您担心我会像韩总监那样对顾总产生别样心思,那您实在是想多了。”
顾贺竹挑了下眉。
齐白子继续说:“您既然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现在最缺什么。我想留在顾总身边,一是不想违背原则,我认为隐私就是隐私,这关乎到一个人的尊严,不是花钱就可以买到的;二是因为我缺钱,非常缺。”
“顾总开的价已经让我很满意了。”她说,“只要顾总她不嫌弃我,我可以跟随她到天荒地老。”
这句话齐白子说得并不夸张。
顾月潼给她签的专属合同上写明了每个月的薪资不低于四万块。
哪怕是在她的专业领域,刚毕业就有这样的薪资也是极其少见的。
这些钱足够每个月给舅妈治病,甚至可以改善舅舅一家的生活。
人不能贪心。
齐白子语气坚定:“顾董事长,我只想专心工作。还请您放下对我的担忧。”
她顿了顿:“如果您实在好奇顾总的日程,例如和谁见过面、和谁吃过饭,那我建议您主动去改善一下和顾总的关系,说不定她会自愿和您汇报。”
顾贺竹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苦笑。
齐白子分不清她是真是假,但她隐约觉得,顾贺竹似乎也有苦衷。
她没再多问。
顾贺竹坐回到主位上,叫人上菜。
“同我一起吃吧。”
齐白子被这么折腾一通精神了不少,也确实饿了。菜上齐后她等顾贺竹动筷子,顾贺竹却一副疲惫地态度,示意齐白子先吃。
齐白子谨慎地尝了一口餐前饮品,看向顾贺竹,发觉她似乎在走神,并没有继续关注自己,便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很久很久,顾贺竹才咽下第一口菜。
而后她看向齐白子,突然笑起来:“我很久没和月潼一起吃饭了。”
齐白子定了定,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月潼喜欢女人,或许你听起来觉得很荒唐,离经叛道,但我知道,她只是随了我。”
齐白子震惊:“董事长?”
顾贺竹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
齐白子其实算是个懂事的姑娘,她说话很直接,给的反应也很热烈,不加掩饰。
顾贺竹对她放下从前那般的戒备心,打算敞开心扉和她聊一聊。
“我厌恶男人,厌恶做母亲,但我还是生下了她。”
“因为我当时的爱人,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孩子。”
“我那时候蠢得发指,我以为生下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感情会更稳固,但我低估了人性。”
“月潼出生没多久,我当时的女朋友就出国和男人结了婚,我只能留下月潼,独自抚养她长大。”
齐白子的表情从惊讶到和缓,又产生些许怀疑。
顾贺竹话音落下,齐白子紧接问她:“可这个孩子无论从法律还是从血缘上讲,都和您当时的女朋友无关......您为什么觉得可以绑住她?”
她问得直白,没注意到顾贺竹神色的变化。
顾贺竹显然也没想到齐白子会这么问:“你觉得月潼和我很像?”
“没错。”齐白子说,“五官、气质,包括您刚才提到过的......你们都喜欢女人。”
顾贺竹垂眸:“好吧......”
齐白子放下筷子,端坐在桌前,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大胆推测一下。”
“顾总她不是您亲自......”
“齐助理。”顾贺竹突然提高音量打断,她蓦地抬头,对上齐白子的眼睛。
“齐助理,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好。”
齐白子沉默,几秒后,她突然苦笑:“是啊,自己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