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寺大殿。
大殿中央的佛像一脸慈祥的笑容,紧闭的殿门外,却是警戒森严的肃杀。那些武僧和卫兵把大殿紧紧围住,脸上的表情严肃,一丝不敢放松。
大殿内,王灵姝低头用帕子帮荆一水摁住那伤口。“这毒沾血就会发作,别动。”
荆一水闻言躺坐在地上,依着王灵姝的话不动,任王灵姝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那不是什么密信,只是我抄写的佛经罢了。”
王灵姝低语。
刚才王灵姝进入大殿,便察觉到有人藏在大殿中。她以为是幽冥司的刺客,便掏出了一个信封,假意要去烧掉。
荆一水果然中计,立刻从身后闪身过来要去抢那信封,却被早有准备的王灵姝用头上的金钗刺伤了手臂。他立刻反手扣住王灵姝的咽喉,却因王灵姝袖中落出的玉佩而没有下狠手。
“玉佩,是你的?”
王灵姝被荆一水扣住咽喉,只得点点头,然后看着荆一水从怀中拿出那枚与她掉在地上一模一样的玉佩,逐渐瞪大了眼睛。
两人互认还没过片刻,一支短箭从上面射了下来,所幸荆一水反应极快,带着王灵姝立刻躲开。
可接下来,几名黑衣人便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挥刀直冲王灵姝,刀刀致命,荆一水立刻把王灵姝护在身后。
大殿内的动静惊动了屋外的武僧和卫兵,黑衣人见形势不对,又射了几枚银针逃向屋外。屋外有他们的同伙接应,守卫们并没有拦得下他们。
那些银针遇到刀剑,便化作了丝丝尘雾,融入了空气里。王灵姝见状,立刻拉着荆一水后退,外面的卫兵就要闯进来护驾。
“不要进来!在外面守好!”王灵姝对屋外喊道。
那些人闻言,又关上了大殿们,守在了门前。王灵姝急忙拿出自己的帕子,给荆一水处理伤口。
荆一水微微蹙眉,“你早就发现我了?”
王灵姝不语,他又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王灵姝处理伤口的手一顿,轻声回道:“幽冥司。”
荆一水语气严肃:“幽冥司?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王灵姝轻轻一笑:“我拿了点他们的东西。你呢,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那块玉佩?”
荆一水一手搭在卷起的腿上,笑着反问:“你觉得呢?我应该是王氏的人,还是司马皇室的人?”
王灵姝没有立刻作答,眉头轻皱,陷入思考。不一会儿,只听她有条不紊地说道:“都不是。”
荆一水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光,只听王灵姝继续说道:“我入宫三年,王氏的人要见我,不会是这种方式。司马皇室的人,更不会在这里来见我。”
“所以你,是谁?”
王灵姝的帕子完全包裹住了荆一水的伤口,正如她眼中的目光,让荆一水无处可逃。
荆一水迎上王灵姝的目光:“荆一水。”
“荆一水……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
“找我?”
荆一水目光直直地盯着王灵姝,“关于这块玉佩,你知道多少?”
王灵姝目光并不闪躲,“知道的不多。”
“我最近听到两种消息。一种消息说,我手上的这块玉佩来自王氏,四十多年前便不知所踪;另一种消息则说,我手上这块玉佩其实是司马皇室四十多年丢掉的。”
荆一水望着王灵姝,眼神里全是试探打量,“不知道淑妃娘娘手上这块玉佩,是来自王氏,还是司马皇室呢?”
王灵姝神色波澜不惊,望着荆一水,“你和幽冥司是什么关系?”
荆一水神情严肃,“不是朋友的关系,我的亲人失踪了,可能和幽冥司有关。”
王灵姝眉头轻轻打开,眼神里的警惕随之放了下来,“这块玉佩是我从幽冥司那里拿出来的,你手上的那一块应该来自王氏。”
荆一水闻言,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王灵姝,“幽冥司的东西怎么会被你轻易偷到?”
王灵姝的目光忽然变得悠远,似乎在回想往事,“我曾在王氏地宫见过幽冥司的人。”
“三年前,我十六岁,被家族许配给司马曜为妃。我不愿入宫,大婚前夕曾试图逃婚,却在途中被幽冥司的人暗中拦截送回王氏。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司马皇室和王氏交好,只是假象。每一任司马皇帝的后宫都有一位王氏的女子,这不是王氏的殊荣,而是王氏控制皇权的棋子。”
荆一水面色依旧沉稳,只是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里透出一丝探寻的意味。
王灵姝继续说道:“王与马共天下……一山怎可容二虎,若能容得下,定有一虎巧用心智,借权谋与手段,把对方牢牢掌控。”
荆一水眉头微皱,“先停一下。淑妃娘娘,这些事涉及王氏和朝堂秘辛。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你一下,这些事情是否是我可以知道的,你需要三思。”
王灵姝轻轻眨了眨眼站起了身,手指在衣角处悄悄摩挲,只停顿片刻便继续开口,“这些事在王氏我不能说,在皇宫里我说了没人信,只能说给你听了。”
紧闭的殿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几率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那尊佛像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慈悲肃穆又孤独。
荆一水闻言,缓缓道:“既然淑妃娘娘这么信任我,那我愿意听。”
王灵姝背对着他继续说道:“到了宫中,我努力做皇帝的宠妃,可王氏的人并不知道,如今的皇帝并不喜欢我,所有的一切只是他的逢场作戏。”
“司马皇室,就是幽冥司。”
荆一水靠坐在蒲团上,听到王灵姝说的话,另一只手紧紧攥住蒲团边缘,呼吸也变得急促。
“司马皇室,就是幽冥司?”
王灵姝站在阴影里姿态优雅,荆一水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见她微微应声,继续说道:“司马皇室要在门阀掌控下的朝堂完成自己的统治,除了要拉拢这些门阀还要有一个能够和这些门阀制衡的势力,这就是幽冥司。”
“不过幽冥司主要合作的门阀是王氏,只要让晋国第一门阀世家臣服于司马皇室,其它世家大族自然就不会对司马皇室的统治产生威胁。这些年,王室和幽冥司合作主要在找一个东西云水残卷。”
荆一水疑惑:“云水残卷?”
难道是青崖子前辈口中的云水图?
“昔年,南华庄子绘了一幅鲲鹏卷被拆分为三部分,分别是云卷水卷和空卷。水卷和空卷下落不明,但是云卷就在王氏。传说云卷记载着道家的长生术,司马皇室的每一个皇帝都对长生特别痴迷,所以我是王氏送进宫中控制皇权的棋子,也是司马皇室寻找云卷的关键。”
王灵姝转过身来,眼神里有着看破一切的淡漠,“这块玉佩,从我进皇宫时起,幽冥司便将它给了我。上面刻着的,是王氏族徽,也就是鲲鹏图。”
大殿内香火升起缕缕白烟,静谧庄严。
荆一水闻言,久久不能回神,在脑海中不断消化着王灵姝的话。直到捏紧的手撑开了伤口,血液沾湿了帕子,王灵姝出声提醒道:“幽冥司的毒沾血就会发作,公子的手可以松开。”
荆一水慢慢回神,“幽冥司的人要靠你找云卷,你到底是拿了幽冥司什么东西,他们竟然要这样对你赶尽杀绝?”
“密信。”
王灵姝神情严肃,“赵国羯族贵族找到了云水残卷中的‘空卷’,幽冥司正与其合作试验某种秘术。”
“秘术?”荆一水疑惑。
王灵姝点点头,“具体秘术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手上的密信若是泄露出去,恐怕会引起晋国所有门阀大家的不满。比起这个,杀死一个王氏女子有又何妨?”
王灵姝语气淡淡,仿佛对生死之事已经看淡。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荆一水站起身来,一脸不羁,“淑妃娘娘,我并不想卷入幽冥司和你们王氏还有什么赵国之间的事情当中。今天的事情我听了,如果以后你被幽冥司杀了,我可以每年替你上一炷香,这是我能做的最多的事情。”
王灵姝蹙起眉,歪着头眼里满是疑惑,问道:“你不是也有那块玉佩吗?你的亲人不是在幽冥司手里吗?你帮我,就是帮你。”
说道玉佩和云水村的村民,荆一水有过一瞬间失神,随后荆一水失笑道:“是,我是和幽冥司有些过节,但幽冥司可是皇室。我这样一个人,如何与皇室抗衡,娘娘说笑了。”
荆一水的笑挂在嘴角,语气里尽是疏离,藏在那层伪装下的,是用尽力气的隐忍和愤怒。
微光闪烁间,王灵姝扯出一个笑容,朝荆一水走进了几步。
“王硕!”王灵姝看着荆一水,喊着殿外的一个人名字。
“臣在!”一个浑厚的声音。
“打开殿门。”
“是!”
荆一水见状,立刻转身作势要藏起来,却被王灵姝拉住衣角往回一带。许是没想到王灵姝竟有这般力气,荆一水被她拉着转身朝她身前靠近。
随着一声沉闷厚重的“吱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王灵姝捧着荆一水的脸踮脚吻了上去,荆一水的手扶在王灵姝的腰间。
门口站着诸多的武僧还有卫兵,一瞬间纷纷低下头,满脸惊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王硕见状,立刻就要关上大殿门,却听到了王灵姝的声音。
“不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