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帮被闭讼章救下的那个少年在山海大院申请好了房子。

“你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谢庭已经拿到了房卡，但用的是妖管局的资格，有效期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后这个少年还得再重新用自己的身份卡去重新认定资格，到时候最短的有效时间都有一年，方便得多。

缩在角落里的少年不停颤抖，甚至都不敢看谢庭一眼。

谢庭叹气。队长真没判断错么？胆子小成这样的能是有上古血脉的妖怪？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行吧，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吧。先跟我去做个体检……哎不对，你没身份卡，连个名字都没有，就算做了体检档案都存不了。算了。”谢庭把少年安置到会客室，联系了文瑶让她有时间就来看看少年的情况。

文瑶刚给少年做完初步检查，闭讼章到了。

“什么情况？”

“讼队。应该是苏醒的时间不长，记忆还有点混乱，加上之前被那几个混混虐待，精神状态不太好。”文瑶忧心地看了少年一眼，“他的胆子很小。”

闭讼章点头，嘱咐管接待的同事先给少年弄点吃的，剩下等下班了再说。

刚过中午，少年突然变得很暴躁，非得离开妖管局，身上的妖力控制不住外泄，砸烂了不少东西。好在接待室里没什么昂贵的陈设。

谢庭着急忙慌地赶过去，到的时候少年已经被闭讼章制住了。

闭讼章单膝把少年压在地上，少年双手反剪，还被绳子捆着。

少年拼命地挣扎，但他挣不过闭讼章，龇牙咧嘴地要咬人。

少年眼睛的颜色也不对，眼白泛黄，像是有什么大病。

谢庭：“队长，这是……？”

“发狂了，看不出来？”闭讼章给谢庭递了个眼神，“去叫文瑶，让她把荆御带上。”

谢庭：“我马上去。”

文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少年是因为体内妖力紊乱导致的癫狂，如果闭讼章不及时制住他的话，估计接待的妖怪都得遭殃。

荆御取了少年两管血，疼得少年差点把闭讼章掀翻。

算上上次闭嘉被荆御扎得大哭，闭讼章忍无可忍，“荆御，菜就多练。文瑶，现在医疗部已经抠到连续技能培训都不办了？”

闭讼章一噎噎了两个人。

“好的。”荆御欲哭无泪。他的本体是荆棘，荆棘扎人本来就疼，这是他的天性，改不了。之前他参加过好几次模拟比赛都拿到了一等奖，说明他的技术是真的不差的。

可这天生的东西他也没法找人说理去啊。

文瑶忍了一小忍，“回头我会向局里申请。”

打了一针镇定剂后，少年逐渐稳定下来。那两个做接待的妖怪说什么都不愿意再伺候这个少年了。闭讼章没办法，只能从他们执法大队里调了两个人过来。

谢庭把文瑶和荆御送回医疗部。

文瑶试探道：“昨天讼队的情绪怎么样？”

谢庭想了想，“挺好的啊。”

文瑶又问：“那昨天小闭嘉去幼儿园了吗？”

谢庭：“那倒没有。我昨天不是在局里坐镇么，就是因为队长得带孩子，来不了，就跟我换了外勤的活儿了。”

“那难怪讼队心情还行。”文瑶叹气道，“以后小闭嘉还是得多来啊。只有他在的时候讼队那嘴巴才稍微没那么毒。自从有了小闭嘉之后，这才几天啊，我都快不习惯讼队的毒舌了。”

荆御一直在旁边当听众，一声不吭也句句有回应，在文瑶说完后赶紧点头附和。

谢庭把手搭在荆御的肩膀上，“那难了。知道为什么昨天那天气队长宁愿带着小闭嘉跑外勤也不来局里么？”

荆御好奇转头。

文瑶“啊”了一声，“不会是因为前天晚上的事吧？”

前天晚上谢庭在外边执勤，不知道局里的情况，“前天怎么了？”

荆御说这个来劲儿，他添油加醋地给谢庭描述了一下前天晚上陶戾的所作所为。末了文瑶加上一句“闭嘉在检查室里睡了一晚上就长大了”。听得谢庭目瞪口呆。

谢庭见了鬼似地嘀咕道：“我还以为是队长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才不愿意把小闭嘉带到局里玩呢。”

荆御：“估计哪天陶戾出去了，讼队带放心把闭嘉带到局子里来吧。”

文瑶点头，给自己打气，“为了能早点见到小闭嘉，我得快点把陶戾治服。”

文瑶脚步一转，快速往住院楼去了。

谢庭松开荆御，把人往医疗部的方向推，“行了你回吧。”

荆御回头，“你不送我了啊？”

谢庭惊讶，“你连自己办公室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荆御：“……”

“回见。”谢庭摆手往回走，走得干脆利落。

荆御：“…………”

见色忘友的东西。

少年的血样检测结果没什么异常，甚至连营养不良的情况都没有。文瑶找人把检测结果给闭讼章送过去，并且交代了还是得让少年尽快想起自己的名字，赶紧把身份卡办下来才能做更全面的检查。

闭讼章让谢庭把少年先送回山海大院，顺便看看闭嘉今天有没有闹事。

谢庭给闭嘉说了几句好话后领着少年走了。

少年又恢复成了那副蔫哒哒的样子，一走一颤，畏畏缩缩，头都不敢抬。

谢庭走两步看那个少年两眼。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个少年具体长的什么样子。申请救助房时用的照片也只能看清少年的半张脸，还是脏兮兮的。

主要是这少年也不让人碰。

救助房统一安排在山海大院入口处右拐那一片区域，已经属于山海大院的最外层了，不过环境不错，有山有水有植物，楼有一定年头了但看着很新，因为有资格住进来的妖怪不多，基本上住了一段时间就搬走了。

内里都没怎么损耗。

谢庭给他申请的是顶层。

“我知道你胆子小，特意给你申请的顶楼。冬冷夏热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山海大院的设施都很完善，夏天会在上边搭植物顶棚，绝对保证顶层居民的生活质量，冬天家里装了地暖。这个，过来我教你用。”谢庭拨开地暖开关的保护壳，“就这个按钮，按一次就开了，旁边绿色的灯看见没？亮了就是启动了。再按一次，红色灯亮，那就是关了的。”

少年点头。

谢庭把房卡交给少年，让人在交接表上摁手印，“这份是使用说明书，这个是补贴给你的手机。你认字么？”

少年摇头。

谢庭：“……”

谢庭不得已带着少年转完了整个房间，把所有日常会用到的功能按钮全都介绍了一遍还拍了视频，发到那部补贴的手机上给人存着。

“一会儿星大会给你送吃的，我让他敲门。你要是不想见人你就等他走了你再开门拿餐。”谢庭交代完，准备撤了。

缩着身子的少年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只眼睛看谢庭，终于说了第一句完整的话，“谢、谢。”

谢庭惊奇地回头。这小子不是哑巴啊？声音还怪好听的。

“不用谢了，都是妖管局的官方补助。对了，你要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赶紧把自己叫什么、自己的根脚想起来，想起来了我就带你去办身份卡。有了身份卡之后一切都方便了，你就是登记在妖管局的正经妖了，谁也欺负不了你了知道么？”

少年像是不敢置信，“真、的？”

谢庭：“真的，我以自己的妖格作为担保。我可是獬豸，一言九鼎不敢完全保证，但绝对不会诓骗你。”

少年猝不及防知道谢庭的根脚，有点不知所措。不过谢庭似乎也不需要他给什么反应，自己开门走了。

一室一厅的屋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赶紧把窗户和窗帘拉好，把房子里所有的灯全都打开了。接着他化为原形，飞快地蹿到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中。

谢庭前脚刚走，星大后脚就把外卖送到了。

“哎，哥们，东西房门口了啊。我现在就走，你自己出来拿。记得给个好评啊！”

很快门外响起了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人下楼了。

沙发和茶几之间露出一个圆圆的龙脑袋，黄色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

闭嘉、祝九、单慕三个在地里泡泥玩。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地里有不少积水。今天天气转晴了也没让积水全消，地里泥泞不堪。青鸾爱干净，在地外边愁了一天了，连田埂都不愿意下。

三个本身就在地里长大的崽子一点都不嫌脏。

“闭嘉、祝九、单慕——你们差不多就回去了哦，一会儿闭先生和白老师回来，要是看到你们这样，要骂人啦！”青鸾在外边提醒。

三个崽子不亦乐乎。

“知道啦青鸾姐姐——”

嘴上这么说，但是没有一点要结束的意思。

“知道队长和白老师会骂人，还不赶紧把他们带出来？”

青鸾回头，“哎”了一声，“好久不见啊谢庭。你这个点就回来了？”

如果说闭先生是工作狂，把家当临时的审讯处和旅馆，那谢庭就是工作狂里的战斗机。明明在山海大院里有房子，而且离妖管局也不远，但一年到头回来的天数加起来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谢庭说：“队长让我送个新人去救助房。小闭嘉他们呢？”

“那呢——”青鸾朝地里那块隐秘的泥潭一指，“谢副队长，孩子们今天会不会被骂，就看你的了。”

谢庭看过去，正好和三个泥娃娃对视。

“……”谢庭眼前一黑。

挨骂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孩子的人生里没有挨骂这个环节会显得不那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