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幸免。
因为闭讼章讲的是一个公平。没有妖怪故意欺负他们家崽子，那就罚不到谁身上。
闭讼章单手抱着闭嘉，嘴上毫不留情地数落，“抽个血也能嚎成这样，没点骨气。”
闭嘉捂着到现在都还在疼的胳膊，委屈地朝着刚才还要抱他的谢庭看了眼，“我要谢叔叔抱。”
谢庭一僵，脸上写着“我可不敢”。
而且其他都是哥哥姐姐，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变成叔叔了？那不是和文瑶他们差辈了么。
闭讼章一言不发，只是轻飘飘地给了谢庭一个眼神。
谢庭立马摆手后退几步，“不不不，属下还有公务在身，队长，我先去了。”
眨眼的功夫谢庭跑了个没影。
闭嘉扁着嘴，捂着胳膊垂着脑袋不说话。
闭讼章知道闭嘉在闹小孩子脾气，但他一向不会哄人，再说他也没说什么重话，说的不是事实么？这么小小的年纪连真话都听不了，那长大之后还了得？
他闭讼章的孩子必然不能这么废物。
闭嘉捂着胳膊难过了半天，发现他爸竟然没有要来哄他的意思，没忍住戳了戳闭讼章的胳膊，“爸爸，你不跟我道歉吗？”
闭讼章正在单面玻璃外看里面的同事审妖，听见闭嘉的话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闭嘉：“你说我没骨气。”
闭讼章：“我说错了？”
“错了。”闭嘉说，“我是植物，没有骨头，就算我没有骨气也是正常的，你不能这么说我。我还是个小孩，你太凶了，我难过，所以你不能哄哄我吗？”
闭讼章不知道闭嘉哪来的那么多的歪道理，也懒得跟他争执植物系的妖怪到底有没有骨头这件事，直击重点，“你想要我怎么哄？”
闭嘉被问愣了，头发上的小花都跟着歪了歪。
闭讼章把闭嘉头发上的小花扶正，指尖泄出一点金色的灵力。小花抖擞地颤了颤，接着闭嘉的头发上接二连三地冒出小花，几乎围了满头。
闭讼章没想到只是一点灵力就能催开这么多的花，少见地有点尴尬和心虚。
他崽子这一头繁茂的花都快赶上花妖的了。
“闭嘉啊……”闭讼章准备狡辩。
“啊！”闭嘉捂着满头的花，“爸爸你不能摸我的花！”
闭讼章的注意力成功被带歪了，“你的花这么金贵？”
闭嘉着急地捂着脑袋，想让脑袋上的花少一点，可越着急越茂盛，和外边开得正茂盛的三角梅差不多。
他带着哭腔把菊妖和合欢花妖说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急切地喊：“爸爸不要把自己抓起来！”
闭讼章：“…………”
怎么没人跟他说过花妖的花是那什么东西！？
他是真没想到啊，花妖一族竟然这么不知羞！
他一会儿准得找白泽要一份妖怪大全，无尽详细的那种，免得再发生这么尴尬的场面。
“我不会把自己抓起来。”闭讼章冷静下来，一点点拆解闭嘉的话，也顺带给自己的行为找补，“你的根脚是草，不是花，应该不一样……”
闭嘉眼里包着一包泪，可怜兮兮的，“真的吗？”
“真的吧，不知道，回头问问你白泽叔叔。”闭讼章垂眼看到闭嘉那满头的花，心烦意乱，直接帮他掩去了，“行了，回去再教你怎么彻底隐去自己的根脚。以后你这花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碰，听见了？”
闭嘉点点头，又不解地问：“可你不是说我的根脚是草，不是花……不一样吗？”
闭讼章被问得快炸了，耐心耗尽，“不是说了‘可能’么？停，别说话了，有什么回去问你白泽叔叔。”
闭嘉再度被凶，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低头玩手指。
一大一小之间气氛怪异，但大的还把小的抱着没松手，小的也老老实实坐在大的臂弯里，没吵着要下去。
闭讼章的注意力很快重新放到一镜之隔的审讯室里。
闭嘉无聊，整个小妖都蔫哒哒的。他偶尔看看单面镜后的审讯室，他看不懂也听不懂，干脆看他爸，从他爸的美人尖到如剑一样的眉毛，然后是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总是微微压着嘴角的双唇……
他爸真好看！
闭讼章眼神不错地盯着审讯室，但身为神兽、身为执法大队队长，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有极强的敏锐度。
他早就发现怀里的崽子在看他了。那灼热的视线像激光似的仔仔细细地在他脸上描，描得他脑仁儿疼。
“看个……”闭讼章忍无可忍，一张嘴就被他儿子亲了一脸口水。
他无语地抹了把侧脸，“你这小崽子，干什么？”
闭嘉像是把刚才的不愉快都忘了，石榴籽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闭讼章，“爸爸不气，爸爸好看。”
幼崽用最软糯的声音说着最真诚的话，把审讯室里的獬豸咆哮都赶了个干净。
闭讼章再度觉得，养个孩子麻烦是麻烦，但好也是真的好。
“谁跟你说我生气了？”闭讼章心口一软，把闭嘉托举起来掂了掂，“傻小子。你真该早点开学，麻烦精。”
闭嘉不知道开学的意味着什么，嘎嘎笑。
谢庭从审讯室里出来，“队长，文瑶说闭嘉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行，你继续盯着。”
医疗室里所有妖都围在电脑旁边，争先恐后地要看闭嘉的体检结果。
这个体检是讼队约的。约的原因文瑶也没提，可把所有妖都急坏了。
这么可爱的小宝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问题啊。
文瑶操作着电脑，把结果颠来倒去地看了好几遍。
正常。
正常。
正常。
……
除了有点营养不良外，其他的检测指标都显示正常。
“嗐，没事儿啊？没事儿就好。讼队搞这一出真的是吓死人了。”
“就是啊。文瑶姐，讼队为什么要突然给小闭嘉做体检啊？这些项目等幼儿园开学的时候不是会统一做么？”
“小闭嘉今年上幼儿园？”
“那不然？这些未成年的妖怪小幼崽都得上幼儿园。你小时候不上幼儿园？”
“文瑶，能看出来小闭嘉的根脚是什么吗？”
检测报告上除了闭嘉的真实根脚，什么都有。
文瑶朝说话的瞥了眼，“你觉得呢？”
在妖管局的规定里，未成年小妖怪的根脚都是保密的，成年之后才能到妖管局的户籍部更新自己的根脚信息。一般更新之后，成年妖怪的根脚就不是秘密了，整个妖管局的联网系统里也会同步更新公开。
这对于普通的妖怪来说也算是一种安全保障。
但也有例外，像闭讼章、白游远、谢庭、文瑶、青鸾这样的有着上古血统的妖怪根脚是严格保密的，虽然基本上一看就能知道，藏不藏的没什么区别，但也是身份等级的象征。
那妖怪尴尬地挠了挠鬓角，“我就是好奇嘛。小闭嘉的根脚形象都露出来了但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怪挠妖的。”
“那也得等闭嘉成年了再说。”文瑶把闭嘉的检测报告联网上传，光明正大地设置成了保密A级。
“A级啊？”
“小闭嘉什么来头？就这么基础的体检报告都得设个A级！”
“文瑶，这些我们都看了，没事儿吗？”
妖管局里管理权限有五个等级。
S最高级，高级到就连闭讼章想要调阅都得申请；A级紧随其后，一般情况不能被调阅，除非资料所有者正在经历危险或者是违法乱纪了；B级是每个部门负责人和主要管事的能有的权限，能进行一般调阅；C级是普通权限，只要是妖管局系统内的都能调阅；D级是公开权限，从妖管局里公开出去的文件、资料信息，所有妖怪都有查阅权。
医疗部里除了文瑶有A级的权限，其他的妖怪都只有C级权限。甚至一个B级的都没有。每次要调阅点什么都必须向文瑶写申请。
文瑶一改温和的模样，目光扫过每一个围观过这份检查报告的妖，“有事儿。老规矩。”
“哦——”所有妖拉长声音，自己去药房里领药去了。
好奇心让妖每天都有后悔丹吃。
后悔丹是医疗部的专供内销品，文瑶研究出来的，专门针对的就是今天这种情况。
后悔丹能让妖怪彻底忘记一个小时以内的事情，方便又好用。
文瑶给妖挨个检查完，闭讼章带着闭嘉到了。
“讼队。”
闭讼章言简意赅，“结果。”
文瑶取了一份纸质版来，还特地把所有相关的检测结果都做了标注，“一切正常。”
闭讼章拿过报告一抖，报告就那么凭空浮着，轻飘飘地上下晃，还能根据闭讼章阅读的速度自己翻页。
“这个值，”闭讼章修长的手指在灵力值那栏点了一下，“确定没错？”
文瑶点头，“我们的设备是最先进的，化验的妖也都是最专业的，不可能会有问题。闭嘉现在身上的灵力值和他的年纪相符，甚至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有些厉害的小妖怪会有灵力值溢出的情况，溢出得不多没事儿，溢出得多了就需要妖为干预，就跟有些人类幼崽过早成熟是因为身体激素溢出一样。
人类幼崽过早发育会导致骨骺线提前闭合，难以自然长高，达不到正常的身高标准，又或者会带来一些其他方面的身体问题；而妖怪幼崽如果灵力值溢出过多，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变成大妖眼里的香饽饽，预定的盘中餐。
哪怕发展到现在，吃同族涨灵力增修为依旧是妖怪成长的一条捷径。
只是和平如当下，这条捷径已经被妖管局明确列为禁令。
违者，杀。
闭讼章深谙妖管局的禁令，但既然体检都没体检出什么，那就说明时间还没到。他们上古神族是这样的。
至于梼杌看见闭嘉就流口水的这种情况，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梼杌这厮面谈或者脑梗，简称有病。
“给梼杌做个全身检查，看看他是不是神经有问题。经费我给你拨。”
文瑶再次见识到了闭讼章的不杀妖也诛心，默默点头。
“好的讼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