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很孤独，所以一直想要找到新的同伴，但很可惜，已经不会有新的同伴诞生了。玩偶坐在舞台中央思考，它能不能代替制造出它们的主人呢？只要自己动手的话就可以拥有朋友了吧？

只是她的手掌用来握刻刀着实有些困难了，而且她也并不懂得如何进行雕刻，只是照着记忆模仿，一刀、两刀，透过木头在柔软的手掌落下痕迹。

棉花泄露缝合就好，但是骨和肉这样粗糙的缝合只会加重伤口的负担吧？

灯光中只有手、刻刀与木料，其余的一切都隐匿于黑暗中，锋锐的尖端对准木料，划下一道伤口。粗略拙劣的模仿并不能让她立刻学会如果制作“朋友”，只能带来又一处痕迹。

血色很快溢出，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在皮肤上形成一道鼓鼓的线条，液体附着在上面，没有淌下，稳稳的保持着一定形状。

她没有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刺痛，面无表情地继续刻着，刻刀与木头接触发出“咄咄”的声响。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奚朝继续进行着应该做的事情，那道圆滑的弧线很快就无法继续维持应有的形状，从上面流下艳红的液体。

木偶在一点点成型，虽然尚且粗糙。整块材料被分割成零碎的部位，随意摆着，关节被截断，凿了一些能够相互嵌合的凹槽。只是因为手艺不精所以很难重新组装。

奚朝用了点劲才把肢体重新合在一起，因为玩偶本身就没有多大，诞生在她手上的木雕自然不会太大，大约只有它的手掌大小。刻痕明显的木制品被放置在桌上，更加精巧的部分也一一出现。

手上的疼痛没有妨碍行动，但确实不舒服。奚朝看了眼掌心，然后张开手握了握，本来已经初步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与曾经见过的也没什么不同。

忽如其来的微风将低头时一并垂下的长长的发丝吹落到掌心，微卷却并不毛躁的发如流水般的落在其上，带来一阵痒意。桌子上的半成品咯吱咯吱动了起来，因为肢体过于粗糙、身躯也并不协调，所以走路时一瘸一拐。

没有仔细刻出眼盯着那已经干涸了大半的血液，它张开嘴，露出了黑洞洞的一片，杂乱无章的木屑正在重组，慢慢构成奇怪的口腔结构。

看来还需要一对翅膀的呢，不过这也是之后几只的事情了。奚朝点了点木偶光秃秃的脑袋，开始思考应该雕个怎样的发型，一边用手指吊着往自己手指上咬的人偶。

不愧是它喜欢的环节，这些“小朋友”还真是有活力呢，看这个架势之后做出的木偶也会活过来阻碍她继续雕刻吧？一条胳膊支起，没有受伤的手撑着下颌，奚朝懒懒打了个哈欠，抬高的指尖放在小人偶蹦一蹦就能够到的位置。

木偶呆头呆脑地跳了起来，就是没有记起自己腿脚不好，没有蹦多高就摔在原地，它捧着脑袋愣了一会就继续爬起来，朝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跃起。

不能做的太多，但又要符合玩偶当时度过的几个阶段……心里有了决断的奚朝将小人拎到一旁，用随后挖空的杯子罩住它，然后握上刻刀继续重复这个过程。

伤口总是会随着时间愈合，但棉花可不一样，缝合后依旧带着的丑陋疤痕沿着幼小的手掌蜿蜒，从来没有要变小变浅的迹象。不过逐渐掌握的技巧让这些痕迹越来越少，奚朝也不必故意多划伤几道血色好让自己与它一样。

小巧的木偶逐渐变得精致，虽然还是可以看得出新手的痕迹，但能够承载的力量明显变大，几个空木杯已经无法困住它们。它们扇着透明的翅翼，飞扑到奚朝身上想要咬她，只是被挡住了。

无眼的人偶长着蜻蜓一样的嘴部，身形逐渐与一开始出现的“精灵”重合，这个大概就是第一阶段了？眼睛是因为不被看到，嘴巴就是想要和人交流却总是被忽视。能够长出眼睛的没有声音，有声音却不能视物，它生活的世界还真是如同木杯呢。

说起来之前突然失去听力更准确的其实是失去声音吧？

只有与自己灵魂相联系玩偶还保留一部分可以由自己听见的声音，里世界都变得很安静，就像是曾经那个狭小的储物间？反

正是什么房间都好，她一向记不住这些，失去的声音同样是一个讯号，是身体异化到第二阶段的讯号。

奚朝碰了碰自己毫无变化的木质身躯，回忆起另外两个人所说的异化部位，还没有严重到皮肤都变成木头的模样，但已经可以感受到疲倦与难以控制，仿佛身体已经逐渐不属于自己。

所以是全身的变化。

她能够感受到灵魂流动的方向，但自己的灵魂就如死水，很难真的被抽取做些什么东西，所以也只能察觉到其他人的了。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通过身侧玩偶的反应推测最大的那只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再次挑选材料，个头比之前都要大的多，不过这次应该雕些什么东西呢？由于没有去后台寻找线索，奚朝并不知晓第二阶段的木偶到底是什么模样，只好从米希维亚的只言片语中大概推断。

也还好他对木偶风暴印象深刻，所以描述的时候细节也要更多。似乎是很标准的相貌，三庭五眼都长得很符合黄金比例，分开或是细看会让人觉得它很漂亮，但组合到一起就觉得平平无奇。

……是这样吗？

盯着手中逐渐成型的五官，喉间泛起一阵痒意，奚朝轻轻咳嗽出声，面不改色地继续修改。被撕扯的灵魂提示她并不相同，她一边根据灵魂波动的程度一边修正着尚未完成的头颅，也还好韧度足够，不至于真的死亡。

说起来如果灵魂再分多一点出去的话，那么与自己灵魂相绑定的玩偶会更加强大，那么这个环节玩偶反而不会是助力了，为了能多获取一些能量，大概会选择坑“主人”一把。

这个时候就要看它们的性格和与“主人”的亲密程度了，米希维亚倒是不用担心，但缪野就不好说了，更别提她之前做了一点手脚，嗯……不过它也不会让他死了，顶多是受点伤好下手。

奚朝仔细回忆一遍，确定了这一点后就很没有良心的将事情放在一边。至于自己不小心多坑了他几次的事情，这点缪野也清楚后果，当初他们交易的时候已经说好了的，奚朝会在类似捉迷藏的比赛中帮助他取胜。

说起来缪野也很奇怪为什么她会把胜利让出来，毕竟他虽然承担了一定风险，但最危险的事情无疑是奚朝在做，她也并不是会当冤大头的人。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先把眼前的利益吃到嘴里才是真的，所以缪野最后也同意了交易。

一颗头颅修整完成，接着就没这么麻烦了，重点不在剩下的躯干上，随便做一做也没有大碍。新出现的人偶明显与之前的不同，它们咯咯笑着，圆润的手臂向前伸，没有完全分开的指想要攥住奚朝的手腕。

……落了空，它们用的力气很大，直直垂下时将桌面震得一颤，如果真的被抓住，大概连骨头都会碎掉。雕刻的越精细，所承载的能力和恶意也会越大，大概是曾经被销毁的那一批木偶遗留的怨念，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它”。

怨毒的话语不断嘲笑和讽刺，嘴部越咧越大，向下不断延伸，几乎到了颞颌关节，形成一张似笑非哭的脸。眼珠直勾勾盯着奚朝，仿佛能淌出脓毒来，叫骂不绝于耳……和米希维亚听到的不一样了啊。

奚朝继续在杂音与见缝插针的攻击中握上刻刀，在干扰下工作总是惹人心烦的，又一次将咬上手指的“精灵”挥开，从学会走路后就跑来跑去企图握住她手腕的人偶的攻击间躲避。

真热闹，她将又一个开始活动的人偶放在角落，热闹过头了。奚朝扬起弧度不变的笑容，黑漆漆的双眼凝视着越来越多簇拥在身前的木头，那笑是冰冷的、仿佛带着铁锈的味道，又含着幽深的、馥郁的玫瑰的花香。

深沉冷郁的眼神将它们固定在原地，好似被猎食者盯上的错觉让它们不禁抖了抖，明明已经成了怪物怎么还会害怕人类？有一只不甘心就这么被控制，刚刚张嘴还未发出声音就被捏碎了脑袋。

“安静一点好吗？”

瘦削的指尖沾满碎屑，苍白匀称的手光滑而细腻，养尊处优的人才有的模样，无法想象她半分钟前才将一个木偶的脑袋拧了下来。

灵魂没有反应，看来它也很烦这些东西呢。长嘴如果只是为了发出意味不明的吠叫的话，那确实还不如直接废掉，还是先进行下一个步骤吧？希望这次没有过于吵闹的声音了。

说起来，她忽然有了想法，到时去问问米希维亚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吧？希望还没有被他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