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秦桧拖着疲惫的脚步挪回家,王氏站在二门处张望。
“官人,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王氏瞧见了秦桧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看着丈夫略带蹒跚的步伐,一脸诧异地问道,“官人,你的脚这是怎么了?”
秦桧抿了抿嘴,瞪了准备开口说话的秦忠一眼,说道:“没什么,这新的靴子有些磨脚。”
秦忠瘪了瘪嘴,乖乖地合上嘴巴。
王氏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她快步走到丈夫面前,从秦忠手里接过,搀扶着丈夫的胳膊一步一步地往卧室挪去,秦忠和小惠识相地站在院子里,秋意渐浓,老桃树的叶子也慢慢地变黄。
坐在软榻上,双脚离开地面,脚板心向大脑中枢神经传来了刺痛感,秦桧不由得咧了咧嘴,王氏看在眼里,连忙将软塌下的布鞋拿来放在秦桧脚边,心疼地说道:“官人快些把靴子脱了换上这双。”
“不急不急。”秦桧摆了摆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宣纸放到王氏手里,“这是太子殿下赐的墨宝,帮我收好。”
王氏接住,抿了抿嘴,瞟了一眼丈夫,她家官人爱收集别人签名的爱好已经在边梁城传开了,每次拿回来都是如获珍宝地让她做好防虫防蛀措施,用布袋装起,然后压在箱底。只是她不知道,她家官人收藏的这些签名在一千年后都是历史上的名人。
秦桧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檀木盒递给王氏,王氏微微一怔,抬头看着秦桧:“官人,这是……”
“嘿嘿,你打开瞧瞧。”秦桧硬塞进了王氏的手里,脱了鞋袜,换上柔软的布鞋,脚趾头得到了释放,他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王氏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檀木盒,古朴简单的盒身并没有任何的装饰,打开盒子,一只栩栩如生的桃花簪子映入眼帘,花瓣的纹路刻画的异常清晰,呼吸间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王氏眼睛微微湿润,轻唤一声:“官人。”
“喜欢么?”秦桧嘿然一笑。
王氏面露羞涩地垂下头,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脖颈,柔声说道:“喜欢,谢谢官人。”
“那我给你戴上?”秦桧自告奋勇地说道。
“嗯。”王氏将盒中的发簪取出递给秦桧,转过身,静静地等着丈夫为自己插戴发簪。
秦桧手里拿着簪子,看了看妻子高高盘起的发髻,一根素雅的银钗固定在脑后,两朵大红色的簪花插在鬓间,他抬手摸了摸鼻子,却不知何从下手。
或许是迟迟没有听到动静,王氏转过头看着手里拿着桃花簪一脸无措的丈夫,轻唤道:“官人?”
“啊?呵……呵呵……我在研究怎么戴好看?”秦桧干笑两声说道。
王氏抿嘴一笑,从丈夫手中接过发簪,起身走到铜镜前,取下簪花及银钗,将发簪插入髻中,微微做了调整,转身看着坐在软榻上的秦桧,笑道:“官人,好看么?”
美人巧笑倩兮,与鬓间的桃花发簪相映成趣。
“好看好看,我媳妇儿就算披块抹布都好看。”秦桧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走到王氏身旁,拥着她看了看铜镜中的夫妻两,低头凑到王氏耳边,说道,“你在我眼中是最美的。”
一抹嫣红爬上了王氏的后颈,紧接着蔓延至耳廓,她抬手轻轻地捶了锤秦桧的胸口:“官人说这话也不知羞。”
看着妻子娇羞的模样,秦桧的心里如同十万只蚂蚁在爬,他欲凑上去一亲芳泽,只听门外响起小惠的声音:“娘子,饭菜已经布置好了。”
王氏连忙推开秦桧。
没有如愿以偿的秦桧嘟囔道:“早点把这丫头嫁出去,省得在家里聒噪,坏人好事。”
王氏娇嗔地瞪了秦桧一眼,转身打开卧室的房门,走了出去。
偷不成香的秦桧无奈地摇了摇头,脱下官服,换上轻便的家居服,朝饭厅走去。
一顿饭下来,夫妻两吃的是津津有味。
秦桧从净房里出来,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肩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里衣上,很快白色的里衣湿了一片,坐在床边做鞋的王氏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看了丈夫一眼,柳眉微微蹙起,连忙起身拿起搭在洗脸架上的干毛巾走到丈夫身边,一边为其擦拭头发一边抱怨道:“这天儿已经入了秋,官人怎么不晓得照顾自己,若又惹了风寒,那怎么办?”
“哪里会那么容易感冒啊。”秦桧嘴里这么说着,却微微蹲下【河蟹】身子,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妻子的服务,眼角的余光瞟见了王氏放在床上的靴子,“这么晚了还做什么鞋子,当心伤了眼睛。”
王氏闻言眉眼一弯,笑道:“奴家省的。只是闲来无事,方才官人说靴子有些磨脚,奴家便想着给改大一点。”
“没事,新靴子总要磨合磨合才好穿。”秦桧说道。
王氏笑而不语,愈发温柔地帮秦桧擦拭着头发,直至半干,才收回,秦桧直起身子伸手拨拉拨拉,走到床前,一屁股坐下,一个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拿起转头还不等他说什么,只见王氏眼明手快地抢了过去。
秦桧怔怔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抬头看向王氏。
王氏脸一红,将信藏到身后。
秦桧探身看了看,王氏顺着秦桧的目光转了转身子,秦桧再度抬头看向王氏,嘴角一扬:“媳妇儿,哪个漂亮小伙给你写小情书了?”
王氏的脸瞬间煞白,她微微哆嗦着小嘴,眼眶里充满了泪水,一副哀怨的表情,秦桧一愣,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得有点大,轻咳几声,起身走到王氏面前,一把将妻子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王氏肩膀微微抖动,秦桧感觉到胸前一片温热,好吧,他再一次成功地把媳妇儿惹哭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嘴欠,媳妇儿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秦桧连忙安慰道。
王氏抽噎几下,抬起头,微红的眼睛看着秦桧,将藏在身后的信拿了出来,递给秦桧:“是李家表姐写来的。”
李家表姐?秦桧头大地看着妻子递上来的信,他不是以前的秦桧,所以不了解妻子的家族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这个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地接过信,王氏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官人,表姐只是性子直了点,她人是不错的。”
听王氏这么一解释,秦桧似乎有点明白以前的他好像跟这位李家的表姐有些矛盾,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拆开信。
王氏绞了绞手指,说道:“那次以后,表姐与我来过书信,说是一时性急,才出口骂了官人,望官人莫记恨她。”
展开书信,相较于王氏娟秀的字体,这位李姓表姐的字显得几分男子大气,秦桧挑起眉头,往下看,信中无非是道了几句家长里短,又祝贺秦桧金榜题名,最后表达了他们一家中秋前到汴梁,落款是姐,清照。
清照?姓李?李清照?秦桧倒吸了一口气,转头诧异地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脸期盼的妻子,眨了眨眼睛,回过头,又盯着落款的名字,摇了摇头。
王氏见状,急切地说道:“官人,表姐与表姐夫只是上京来探望我们。”
他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定不是历史上的女词人李清照,他秦桧怎么会有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亲戚呢,一定是做梦啊,做梦。
“媳妇儿,你掐我一把呗。”秦桧转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王氏。
王氏一愣,却依言在秦桧胳膊上掐了一把。
嗯,不痛,一定是做梦。
“媳妇儿,我们还是熄灯睡吧。”秦桧将书信和信封递给妻子,坐到床边,准备脱鞋睡觉。
“官人,我与表姐好些年没有见面了。”王氏急忙奔到床前,摇了摇秦桧的胳膊。
“媳妇儿,那是梦。”秦桧正儿八经地跟王氏说道,“你在做梦,真的,你看你掐我我都不疼,肯定是在梦里……哎哟额滴个亲娘诶……”
“官人,你疼了,这不是梦,是真的,表姐和表姐夫要来了。”王氏缩回手,讪讪地说道。
秦桧龇牙咧嘴地看着王氏,抬手不住地抚摸着被掐痛的地方,说道:“你表姐姓李,叫李清照?”
“是啊,官人不是早知道了么?”王氏诧异地看着秦桧。
秦桧接着问道:“你表姐夫叫啥?”
“表姐夫家姓赵,表姐夫叫赵明诚,官人忘了?”王氏虽然不解,却依然乖乖地回答。
“表姐有号么?”秦桧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他哪里是忘了,他是压根就不知道。
“自是有的,表姐在青州的家中有堂名唤归来,表姐自号易安居士。”王氏说道。
现实与历史一个接着一个地对上了号,秦桧身子一歪,倒在了床褥上,看着头顶青色的幔帐,喃喃自语道:“名人哪,历史名人哪,我居然跟名人做起了亲戚,唉呀妈呀,那可真是羡慕死了天下有情人啊。”
“官人,表姐夫叫赵明诚,不是名人。”王氏轻声说道。
“媳妇儿,我真是爱死你了。”秦桧坐起身子,抱住王氏,在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
面对秦桧如此直接的告白,王氏满脸通红,她垂下头羞羞答答地回道:“官人,奴家也……也……你。”
此时此刻秦桧对于王氏结结巴巴的话也没有过多的反应,他正在盘算着到时候要准备多几张纸,让这位送上门的便宜表姐多签几个名,最好在写一首词,如果硬要多写几首他也是不介意的。
在家中收拾上京细软的某表姐打了一个喷嚏,坐在她对面看书的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卷,关切地问道:“娘子,可是身体不适?”
女子抬手捋了捋发丝,摇了摇头,发髻上的蝴蝶簪子随着她的摆动微微摇摆,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