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匕首自那凝脂般白皙的皮肤下弹现,死死攥在手心。
可少年的目光再怎么狠戾,也始终没有上前一步。
许是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子玦便没有多管,收剑鞘中,便撩开衣袍,将鞘上蓝缎系在了腰左。
进入祖诺塔前,他和漓一样,把佩剑留在斐尔的据点中。
那么,大长老与戎壑光子接触……又有何目的呢。
这般想着,子玦再抬眸时,那双清亮雪眸已敛去一切情绪,只剩极深极沉的慎重。
简直和他那位兄长一模一样。
如此思索着,戴勒斯环视过一圈,见都到齐了,便拢起一身及地裘衣,回转向后。
“拿好你的剑,跟我们走,子氏的小少爷。”
温声命令着,戴勒斯缓缓迈向走道深处。阿勒夫当即快步追上,伸手合起戴勒斯衣前一点缝隙。
又在子玦初起的犹豫中,戴勒斯回眸注视来。
目光平和、械面模糊。
却肃正不容置疑。
“为防止你泄秘,我会保证你不再离开我的视野。”
“而且,这也是在保护你。”
“保护你,免于遭受凌虐至死。”
—— —— ——
「安全了?」
「安全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漓缓缓掀开眼帘。
无害圆仁中,清冽蔚蓝瞳眸半显,却在看清眼前场景的瞬间,陡然睁大。
微光淌过瞳中,再看去时,已是一片冰冷的无机质银。
“哼~原来是天空蓝啊。”
俯身凝视那抱臂倚在楼梯扶手的影,绯仏愉悦地眯起一双狗狗眼。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那副架在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晦暗阵纹浮现又破碎。不堪承受的载体逐渐生出裂隙,自镜片迅速蔓上镜架。
“那种近神的银色也很美丽呢——”
话音未尽,绯仏就倏的直起身,令他那束在颈后的细长发尾贴上脊线。他的单指穿过鬓侧碎发,扶在险些报废的眼镜侧面,细密晦纹覆上裂痕,又转眼隐没。
当绯仏重新扬起亲善笑容时,金丝眼镜已然恢复如初。
“不,应该说,你已经踏入「终焉」的领域了吧。”
对于眼前这个轻浮的男性人类,漓凝视良久,试图找出他除了窥探自己的容貌,还有无做过什么过分的举止。
但绯仏却仿佛感受不到漓的视线一般,兀自浅笑着打趣道。
“话说,你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吧?我都已经赌过一圈了。”
可漓没有作答,只盯着那双混沌乌眸片刻,就蓦然问道。
“看不见了?”
窘状被点破,盈笑轻含的乌眸当场僵住。被那逐渐泛起戏谑的目光望着,绯仏讪讪笑着,尴尬低垂下眼帘。
这逃避的动作,竟是让人类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不过,漓嗤笑一声,就撑着扶手站起,径直侧身走上了楼梯。
因为子玦遇袭,漓刚上到十二层就停下了。后来又因为接连失去了水幕与念识晶体的控制权,他简单设了一个屏障防护,就合眼专注在联系斐尔上。
现在,问题解决,他也该继续前往十四层了。
只是……
“不看看这三层的娱乐吗,「墨」阁下?”
“斗兽场的赔率可比下面那些赌.玩高多了,以您的眼力,肯定可以大挣一笔。”
听着身后那慢条斯理的介绍,漓有些无奈地回眸瞥了眼。镌银靴尖踏落覆着柔软地毯的楼梯,阖了眼的绯仏紧跟着停步。
绯仏五指虚拢在雕花扶手上,稳住身躯,便仰头看向身前影。
棱角不显的圆润面庞上,虚合睫羽顺着眼尾下垂。在不施那伪善笑容时,这位戎壑城主竟是副颇为无害且迷茫的模样。
“怎么了,「墨」阁下?”
“……你话太多了。”
面对漓的不满,绯仏愣了下,反倒笑开了,翻掌抻展开五指、摊在身侧,温雅解释道。
“怎么会,我只是想尽一尽主人家的职责罢了——”
“还要不要跟着?”
“当然,主随客便。”
非常从善如流地,绯仏闭了嘴。
并在漓收回打量过许久的目光后,愉悦地拾级跟上。
虽然,他确实是有意结识这位面冷心软的美人,但在这片被剥夺去一切感官的黑暗中,「墨」是星、是灯,是仅有的亮光——
是现在的他,唯一可以追随的神明啊。
*
雕刻繁花的乌木扶手尽头,手持天平灯盏的暗金人像下,身着米白西装的城主秘书不安地摩挲着襟前玫瑰,时不时回头张望向楼梯下方。
而在他身侧矗立的,是一名面容标志的柩。祂单手按在腰侧刀柄上,一双荆棘盘生的乌瞳散漫,悠哉打量过这宽敞的大厅入口。
白玉砌墙、纯金镶纹,一盏水晶丝编织的半圆灯骨架起圈圈赤金蜡烛,自那绘有星辰太阳的拱顶吊下。
幽静晦言涌动门间,使那晶丝微转,流溢过点点璀璨。
但槲认为,不够讲究。
在祖诺塔中一路看来,来自远古的槲先辈评价并不高。
要奢贵,便该使金光大亮,充斥这堂间每一个角落;要气势,理应叫空间胖瘦合理,令来客能仔细观摩到每一寸恢宏典雅。
而不是像这里,任走廊门厅罩在朦胧中,又过分拉大了每一处场所的高度,到了一种失调的程度。
不似匠作,倒似冷冰冰的机械之作。
说来,当年那家伙也已近神,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槲正走神想着,却突然瞄到旁侧的人类一下子绷直了身。祂便也跟着偏眸,看人类紧张地抚平胸前衣襟,挂起风雅笑容便迎了上去。
可秘书刚走到楼梯中央,就蓦然愣住了。
并缓缓崩坏了唇角礼节性的弧度。
扶在楼梯转角,槲也顺着秘书的视线,朝下瞥了一眼。
……哦豁。
越过那柔软白发上轻晃着的一双乌黑狼耳,注视着那紧跟其后的儒雅人类,他的一双狗狗眼低垂、乖顺隐于斯文的金丝眼镜后。
确实很有冲击感。
就仿佛,一手建立起这罪恶城市的主教,被驯服了一般。
而这一观感,在那佩戴狼面的黑衣青年踏上入口后,绯仏安静驻足在他身后两步处,不抬眸、不言语时,达到了巅峰。
“又见面了,城主秘书。”
在秘书筋挛着唇角难以言语时,漓率先开口了。和着宽松外衣,他将双手四指插.进裤兜,又留按在腿侧,以约束起一身强烈的攻击性。
而在人类尚未收敛的震惊目光中,他直着腰背,缓缓颔下首。
“这次,我只是为寻求帮助而来。”
“至于我为什么踏足此地……你应该清楚吧?”
即便是平视着确认的姿态,狭长银眸仍旧不怒自威,直将秘书盯地一个激灵。他无比想要直接应下,可瞟了一眼绯仏,秘书又有些慌张不知该如何作态。
也是这时,绯仏那圆润的颏线上,薄唇和缓滑起个浅笑。
“原来阿乐也在啊。”
“那正好,为我们引路吧——”
绯仏吩咐着,却没有看向被称作阿乐的秘书,只偏头向右,含眸征询向漓。
低垂眼尾自带无辜亲善,看着让人横生怜爱。
“交易区可是很大的,不抓紧点可逛不完。”
不过,漓瞥了眼,便回望向有些怔愣的秘书,扬起下颏、摆正头颅。
俯瞰着,施舍赞同。
“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