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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哥德堡变奏曲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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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糊的器官看起来像一朵冒烟的蘑菇,图拉莫抖成了一片树叶,整张脸不住痉挛,强力束缚带吃住他的手,他大张着嘴,从疯狂的嚎叫到最后喊都喊不出来,只用了不到三十秒。

冷沦靳:“今天不让你人头落地,我寝食难安。”

咝咝的气音从喉咙口流走,从开始的气若游丝慢慢拧紧、缠绕成令人发毛的尖笑,再然后是癫狂的大笑,因为笑的幅度太大,肠子贴着大腿滑到了地上,肠液混着一坨支离破碎但又筋肉相连的东西滚出来,像海参的内脏,一丝一缕地摊开,活似把一个人的血肉完整排在了跟前。

雷伯恩站在一边,像在收看一部大型的鱼类纪录片,不兴奋、不投入,但也没有移开目光,安静而不动声色,在场,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还没碰过他?”

图拉莫血淋淋地狞笑着,一双眼阴郁非常。

冷沦靳沉下脸。

不对,应该是碰过,那就是……

“你从来没有深入过雷伯恩的禁地吗?你想享受他吗?你不想享受他吗?做男人,不可能跟情人一辈子柏拉图,你们总得……”

雷伯恩身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鲸骨棒挥出残影,冷沦靳一棒子敲烂了图拉莫的牙,把他打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流:“我跟他怎么样,不是你这种杂碎能说三道四的。管天管地你还管两口子上/床?”说完,他对着阴影下的人轻声细语地哄,“阿南,听话,你先上去。”

雷伯恩不是个听话的人,至少在他这里,该听的话一句不听、不该干的事一件不落。

冷沦靳有些烦躁,又有些焦灼和不安,脑子里设想了一百零八种哄人的法子,又怕受不了雷伯恩一个皱眉,等待回应期间,自发补进了几种怎么把人打包收走的货底。

所幸过了一会儿,离开的脚步声响起。

冷沦靳松了口气,等那声音远去,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完全藏不住了,鲸骨棒残忍地捅进图拉莫肚子,像拌一锅粥似地随意翻搅起来:“提督真是好本事,枕头底下藏了这么一座销魂窝,多少年轻漂亮的姑娘在您手底下殒命?上面管不了您,您这手伸得可真长,就差踹开门告诉我,我的心肝儿要被霸占了。我就这一颗心、一只肝,万一有个好歹,您说说,我该怎么活呢?”

说着,他又捞起一根尾端套着金属球的皮鞭,上手就是十来下,最后一鞭,在一阵贯穿地下通道的惨叫声里,甩得图拉莫几近半瞎。

雷伯恩扶着墙出去,血蝙蝠为他引路,快到地下室入口时,月光炯炯地从破洞的前方照进来,趋到了小腹的位置,雷伯恩往后退,没小心踉跄了一下,蹭掉了冷沦靳的外套,喉咙涌上鲜血。

血印……又要发作了……

地下室里弥漫着一股像尿酸,又像胃酸的难闻味道,图拉莫分明早成了一条开膛破肚的鱼,外翻的鱼肚皮下,连五脏六腑如何运作都清晰可见,不久前却又吐了一地,地上蓄着令人作呕的黄、白、红,冷沦靳两盆沸水下去,他疼得呲牙咧嘴,又是干呕不止,就这样持续着,不停地翻江倒海,不停地吐。

“我……我快要断气了,在我死之前,可以违背我的初衷,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会、你会想知道的……”灯光下,电击椅上的血人像一尊活动的鬼魂,鹰钩鼻上那双渗出淤血的眼,幽幽地射出蓝光。

冷沦靳的耐受程度绝非常人匹敌,大概是从前练出来了,面对如今红白一地的“大场面”,依旧稳如磐石,面不改色,可是图拉莫这一眼,在他坚硬如铁的甲罩上硬生生割出刺耳的一声,一种没来由的心慌像一根细细的钢丝,慢慢勒住了他的神经。

图拉莫得意地咧开嘴,示意冷沦靳挨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冷沦靳凌厉地剜了他一眼。

图拉莫呵呵笑着:“赶快去找你的心肝儿吧,迟一点恐怕就……”

他话没说话,一颗子弹已然穿过了喉结。

冷沦靳转身往外跑。

“你没死?”

“我该死吗?你也没死啊。”

“真想不到,我会被一个没人要的废物糊弄过去,说出去简直是……哈,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也得信,你是不喝酒的酒蒙子吗?醒醒吧,卡多府的大提督。”帽檐抬起,露出一头橙色的短发,亚历山大笑意不达眼底,“我是个自私鬼,不跟我那冤种表哥一样,为了狗屁的家族大义牺牲自我。”

一抹异样的情绪在图拉莫眼底转瞬即逝,他扫了一眼包围圈状出现的众人,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

莫奈的身形一息模糊,眨眼瞬移到图拉莫背后,快速出击:“管你对不对,现在该死的人是你!”

战事一触即发。

肖故避开离鼻尖只有几厘米的刀锋,心底七上八下,插空问:“他什么意思?”

弯刀再次劈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直往肖故下怀逼近,图拉莫嗤道:“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亚历山大进入战斗状态,浑身肌肉绷紧,破空的罡风刮走他头上的帽子,他目光一凛,对面一干血族脚下平地起风雷,伴随着一连串震耳的轰鸣,血雨惊飞。

图拉莫:“连自己的族人都杀,好没人性。”

亚历山大不甘示弱:“谁有你丧尽天良,开榨汁庄园的大巫先生?”

赫德森反击间隙,扭头问:“首领还没找到吗?”

乔托:“不在地下室,也不在府里,痕迹消失了。”

怎么可能?!今天还是月圆之夜……

里德在混乱中闭眼感知了一瞬:“不对,血猎来了。”

拉里:“注意后面!”

几千只乌鸦裹挟着磅礴的杀气辐射而出,叫声怪诞凄厉,如天神投矛,势不可当!

珀西一个抬头,奔流如洪的蝙蝠之力倾巢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噬了所有能量攻击,余威震出冲天架势,如炮弹般撞向后方。

图拉莫力所不敌,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

艾萨克抵御着负隅顽抗的托德家族,吼道:“你到底多少个表哥?”

亚历山大:“就他妈的俩!”

……除了小时候被他弄死的一个。

艾萨克:“我不是整死了剩下那个吗?!”

图拉莫捂着染血的胸口,眯起眼睛:“你们会移花接木,我不会金蝉脱壳吗?”

亚历山大眉心狠狠一跳。

他果然留了一招。

当初图拉莫布置酒窖计划时三缄其口,一方面是出于自作主张、隐瞒不报的缘故,一方面居然是压根儿没把“换人”的事交代干净,他从头到尾都疑心托德家的这位二哥有没有被“换血”,又时值大哥交接族权之时……

亚历山大猛地回头:“联系老大!”

图拉莫忍不住说:“这不是很有头脑?为什么你的族人还要舍弃你?”

“本来就是他们蠢和瞎。”

说着,亚历山大的视线飘过那群嗡嗡乱叫的虫蚁。

很小的时候,他的眼睛差点被砸瞎,此刻,却能看清每一绺发辫模样的血痕,那血淌得很慢很慢,却殷殷切切爬到了他的鞋尖前,似乎还能继续,再爬到几千公里外人迹罕至的荒地。

他怀疑,过度的鄙夷和淡漠会不会让他的瞳孔变成淡蓝色。

多冷血啊,看着那群和他流着一样血的人在哭号,他没有一丝怜悯,甚至觉得爽快。

“明明跟普林一样,是家族的准继承人,却成天被人吆五喝六,还因为砸了一面墙给丢了出来,谁乐意受这等委屈?先擦擦脸吧,托德·亚历山大先生。”

“少来这套,你一个败类,也想在我这儿装斯文?”

“你儿时在亚历山大一族步履维艰,连多吃一片面包、多喝一杯水都得跟仆人请示,每天拼了命地努力,还是被族人以‘能力不行’为由遗弃在了蛮荒之地,打那以后,再也受不了各种腐烂的气味,连一只老鼠……”

“李斯汀,你说够了没有?”

“哈,我说得没错吧?你的族人待你不好,冷沦靳虽然救过你一命,对你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拿你当狗使唤,上帝像人一样无动于衷,你要一直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吗?”

“说得像我离开诡谲、离开冷沦靳,就有路可走了一样。”

“路吗?”那一晚,月色朦胧不可辨,纪伦衣冠楚楚,冲他敞开了怀抱,“什么是路?我觉得坦途在前,人又何必因为一点小障碍而不走路呢?”

是啊,他何必踌躇不定、瞻前顾后,不敢做出一个大胆而可靠的决定呢?

他在族内生活过的几个季度,漫长得令人厌倦,像整整一个时代,而且还不是黄金时代。在那段倍受折磨的日子,他得和重重困难做一遍又一遍的斗争,有的是关于起码的温饱,有的是关于人格的尊严,还有的是关于……是关于什么来着?貌似是很遥远的事,记不起来了。

但是……斗争的奖励是什么呢?不是喝彩和鼓励,永远是白眼、否定、羞辱和不满。

跟冷沦靳遇见是一个巧合,加入诡谲也是一个巧合,一开始真的很难转变那种丛林兽群般的原始思维,在“必然”与“偶然”的夹缝里,他心惊胆战,尽力让自己融入集体,显得自然,也尽力学着适应新的规章制度和陌生的任务,唯恐稍有差池会人头落地,好几天夜里,他辗转反侧,揪着枕头,觉得比起命中注定要承受的痛苦,建立一段新的关系更让他苦恼……虽说曾经的痛苦也不是区区小事。

冷沦靳……冷沦靳当然也看出来他的不对劲,这人,某一天晚饭前,居然掀开他没煮好饭的锅盖,对他的口味进行了一番冷嘲热讽的评点,然后说……

“吃不饱就招呼一声,没必要偷学做饭,有些事你越努力越像个智障,学得四不像,还吃得我上吐下泻。你晚上几点睡?属夜猫子的吗?天天犯困,在会议桌上当演员,犹推古也没你这么‘误道’,从凳子上掉下来,倒没三层楼高,扶起来也半死不活了,传出去像我虐待手下人一样。明天还有你的事,再晚上不睡白天不起,我把你当球踢到银河系,你去月球上睡。”

这个嘴上不饶人的冷扒皮,真是……讨人嫌到家了,熨帖人的话也不会说。

除了魔夜那位好脾气,谁还要他?

另一边,冷沦靳赶过去的路上,什么都不敢想。

一股热流在他体内窜流、蛇行、冲撞、激荡,像一条鲜红的信子,含来一块炉中炭,怒火訇然四溅,碎石漫地连天。

“我不是图拉莫。”

“我不是图拉莫……”

我不是图拉莫……

紧要关头,人是傻的,譬如不知道车比腿跑得快,譬如一霎那差点不分东西南北。

恍惚间,冷沦靳听见了钟表的声音。

很奇怪,他早把那只怀表还给雷伯恩了,为什么还有一只?

那是一只断了发条的石英钟,非常形象地出现在他眼前,圆形,深褐色,玻璃表盘,木质外壳,指针咔哒、咔哒,烦腻地在一秒内走了很多年,一直走到现在这一刻——

冷沦靳拔出配枪,一发子弹打烂了那只表,石英钟轰然爆破,声如洪钟!

第二声枪响传来时,雷伯恩身形一顿,费博猛地俯身冲来,膝盖顶向雷伯恩肋下,雷伯恩屈膝后仰,短刀贴着费博下颚一挑,手腕旋即一翻,刀背狠击后者脐下三寸,费博攻他虎口,雷伯恩连忙收势,一个翻身起跃,踹得费博踉跄倒退。

“你的主子真是添油加醋的一把好手。”雷伯恩说。

“跟公爵比,小巫见大巫。”费博的声音夹杂在接连响起的第三声枪响中,“您不担心诡谲那位?他可是一个人——”

雷伯恩笑了一笑:“怎么说呢,比起他,我更担心你这条小命能不能活过今晚。”

费博:“是吗……”

说话间,地面突然裂开钢管粗的缝隙,循着雷伯恩的站位左右夹击,空中光刃铮鸣,刃首缠着交错的能量线条纵向劈来!

雷伯恩之前连穿六道幻象,一口气抵着胸膛,憋闷得头昏脑胀,一颗子弹擦着耳廓飞过,他怔愣了一会儿,先是感受到了两股力量震荡出的滚滚气浪,呼吸间能闻到纤维灼烧的焦味,然后才转头,望见了那个冷脸举枪的人。

一句“冷沦靳”还没叫出口,雷伯恩忽然在一个角落瞥见了一只冷枪——

“砰!”

也许一秒钟,也许一分钟,雷伯恩下意识冲到冷沦靳身前,用力推开了他。

“雷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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